赫英把眼下的局势一说，少郡的眉头拧了起来。紫云司的总部被不明来路的黑衣人袭击，留守的人无一幸免。
年前赫英为什么回来的晚，是因为巡按使团的官员不断遭到绑架刺杀，这是赫连子玉任职时没有发生过的事。抓住的刺客承认是西南的叛军，如今江南、西南一带叛军的奸细无处不在，所以，皇上决定年后暂停巡查。
少郡道：“可这些与赫连子玉没关系吧？不能说人都走了，还算到他头上。”
“他是皇上撤的，可他去西北带走了紫云司自己原下属五百人的中坚力量，给德撒尔只留了一半人，后补那些人磨合的也不够，让奸细钻了空子。德撒尔和明都上奏，请调回那些老兵，皇上没准，说年后紫云司解散另组，如今只有鉄季手下的人回了皇上身边，其余人都回军营待命了。”
少郡后悔道：“这怨我，是我的建议，让皇上给他调拨的原属下，为了平藩更顺利，结果并不如皇上的意。”
“这些都过去了，眼下最棘手的，是西北边境的军事防御图被盗，而且最麻烦的是在赫连子玉手里丢的。”
“防务图在平西王那里，他怎么拿去了，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少郡不解，她不相信子玉会这么大意。
“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听到的消息就是皇上听了鉄季的禀报，好像怀疑子玉，停了他的职，让他跟着铁季追查此事。”
“监守自盗？若查不到真相，这就是要给他定的罪名。”
少郡心里沉甸甸的，又问道：“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一并说了吧。”
赫英看看她神情，才道：“熙元病了，病的很重，怕是熬不过这一冬。”
“为什么我不知道！没人告诉我！”少郡不知道要生谁的气，站起来的同时，声音也高了起来。
赫英按住她，说道：“冷静，我也是刚知道，是熙元不让说的，他怕影响你公务。”
“他身体不是一向挺好吗，怎么说不行就成这样了？”
“自从他回京述职，皇上一直没有召见过他，这你知道，是受了父母牵连。后来在书院里任教，也有个半年的光景吧，可上面下了一纸通文，说他牵连家族旧案，不宜教书育人，停了他的职，当时他就气的吐血了。再后来他外出游历，没有进项，就是穷游，全靠别人资助，这也是他不愿待在书院的原因，再回到书院就卧床不起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外经历了什么。”
“他太倔强，怎么就不来找我，他当初大义灭亲，担了不孝的罪名，可帮着朝廷除了多大的害啊。皇上不知道吗？”
“我上过奏章，皇上说此事牵涉到当时旧势力反扑，不能出任何漏洞，让他先顾全大局。后来我接受巡查任命，忙的没顾上。”
“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少郡仍是耿耿于怀。
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怎么就能容忍别人这样欺他，辱他。
“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让他接受你权利的恩赐，让他接受你下属的怜悯，他不会的。”
“什么恩赐，什么怜悯，他的人品值得尊重，”
赫英劝道：“世事如此，我们可以强制特权，却无法掌控世情。熙元那边，你不用挂心，我会找最好的大夫帮他医治。你还是顾好自己的处境吧，如今新政推行可以暂缓，我是怕有人借机推翻这一切，我们的心血就白费了。”
少郡长出一口气，心里酸酸的。
“赫英兄，还记得我们和正林在一起发过的誓吗？”
“记得记得。”赫英眼圈红了。
“那时真的是踌躇满志，一腔热情，就这么一步步走来，刚刚看到点光，就来了乌云。我不是怕挫折，也闯过不少难关，可这次我真的感觉到力不从心，有些东西失衡了，自己掌控不了的局面，就会害怕。”
连一向自信的少郡都没底，看来是真的到了难于逾越的地步。
“以后的事，那就不要多想，做好眼下，等你脱身后，还可以另一种方式去做。我相信皇上也不会放弃。”
赫英劝少郡，也是自己还存有的一点信念，他像以往一样抬手想拍拍少郡肩膀，却半路停下，改为拱手。
少郡苦笑，拱手道：“谢过了，我这就写奏章，仁兄稍等。”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送走赫英，少郡喊来兰湮。
“鹿昭呢？”
兰湮道：“他和时昌两人正在前院训练卫队和家丁，一连两天都没闲着。”
“把他叫来，再准备两份去西北的盘缠。”
兰湮不解，问道：“让他们去西北！现在府里不正需要人手吗？”
“要人手干嘛，和皇上的禁卫军干架吗？你想什么哪，也被他俩蛊惑住了，去办事吧。”
这三天因为禁卫士兵堵了门，府中也十分警惕。
门外四个兵是皇上的，门内也站着四个卫兵，是秦府的，一开门，八对眼睛虎视眈眈对视，就像是攻守国门。
这是鹿昭、丁时昌的安排。原来的顾府卫队年轻力壮的被君眉带去西北，剩下的年龄大，身体一般的也就是有六七个人，加上秦府侍卫和少郡官职配置的卫兵也有八十人左右，但真正能打的，也就是鹿昭二人和手下的十几人。
所以这两天他们把府中的侍卫，加上壮年家丁，集中在一起日夜的训练，就是为着应对意外，至少能护着大人和家眷。
家丁里面，很多人也对秦府两位相爷忠诚，但生死面前也有小九九。听惯了沉沉浮浮的官场残酷，皇上围府不是小事，不定哪天圣旨一下，一个都跑不脱，至少身手好些也能自卫，或者逃脱。这样一想，也就玩命的练着。
把门的禁卫士兵每次看到府中的气氛就嘀咕，这点人还挺自信的，想跟我们对着干，造反不成？不行，这得给上司禀报。
而守门的秦府卫队也挺有意思，每次开饭，都要敞开大门让香气传出去，然后端着饭菜招呼：“辛苦了兄弟，进来吃点吧。”
最后，在门外的翻白眼、门内的撇嘴起哄中结束。
没办法啊，皇上就是让围府，没说是以什么态度，谁也不敢得罪门里的人，这也是他们最没底气的一次执行任务。
鹿昭进了书房，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少郡要派他去西北。
鹿昭不解：“大人，以府里这种情况，我怎么能离开长京呢。”
“正因是这样，我才让你去，你跟过子玉，知道他的脾气，若是他知道京都我出事，会不会不顾一切回来？”
鹿昭倒是明白，以赫连将军的脾气有可能这样。
“那大人的意思是让我截住他，阻止他回京？”
“这只是一个原因，如今他的处境并不好，让你去也是给他做个帮手，他手下的军队是官军，没了职权，就只有君眉的顾府卫队。这次陪你去的是顾师傅，他足智多谋，你们两人以后就跟着他，不要回来了。”
“顾曦？可是，大人，当年指挥使派我们来，就是要保护大人，见了他，我怎么交代。”
少郡道：“当年是我需要才留下你们，现在我不需要了。”
她十分耐心的给他解释：“秦府有老丞相在，不会出事。不论皇上做何处置，我这官是做不了了，也不需要侍卫。回到他身边，你还能多学些东西。府里有时昌，他有妻女在这儿，我就留下他。你至今还单身，去西北也许还能有机会奔个前程。”
“大人，我不想要什么前程，跟了您这么多年，我觉得什么都好，挺舒心的，怎么就这样了呢。”
习惯，真不是个好习惯，少郡暗想，这人跟了我，养尊处优惯了，不想改变现状。
她索性一针见血道：“如今就是这样，我是女的，从此不是丞相，你留在我身边，合适吗？你也知道，子玉手下的八名高手，当初时与你不相上下，可如今你在我手下，危险没遇上多少，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敬着捧着，高高在上。如今环境变了，你不能再跟着我，怎么，怂了？你的男儿血性没了？跟了我这么多年，别让我瞧不起你。”
鹿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怎么说，也没脸说，少郡说的对，自己就是没勇气再回到子玉身边。
少郡也不管他自在不自在，用手拍拍他肩膀道：“好了，你也别自卑，你比时昌机灵，脑子活，底子好进步就快，也一定比他有出息。我需要你去助他一臂之力，也是希望你能及时把他的消息传给我。懂了吗？”
鹿昭哪能不懂，单膝一跪道：“属下一定办好，只要还能给大人办事，属下不会让大人丢脸。”
少郡又觉得他理解错了，纠正道：“我的事是附带的，你的主子以后是他，不要背叛他，这可明白？”
“嗯，”鹿昭满口应着，也没仔细去想，在他心里，少郡和子玉关系纠结，但两人一条心不是假的。
“大人，几时走？”
“今夜，我让人在大门那儿制造混乱，你们从后院最高的院墙那儿翻过去，那里没有设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