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靠近她时问她香水的味道是不是橄榄和玫瑰交织的味道,她吃了一惊,但她否定道 :是玫瑰和薄荷交织的味道。外科医生笑了笑,坚持说不对那一定是橄榄和玫瑰交织的味道 ,确实外科医生说得很对,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感觉到了外科医生的嗅觉不仅灵敏,而且很 准确。尽管她已经背叛了婚姻,但她还不想让外科医生嗅到她身体上的味道,因为那是她的 秘密。
萧韵已经进了李路遥所在医院的美容所中做起了一名美容师。当李路遥在那天黄昏驱车带着 萧韵住进郊外的那家小旅馆时,李路遥开了一间房间,故事就是从那间房间开始的。当时虽 然满身疲惫的李路遥原本只想把自己最为沉重的头埋在萧韵的两只硕大的双乳前。然而这只 是序幕而已,在小旅馆的四面墙壁掩饰之下,在越来越上升的夜色深处,他松弛而又充满激 情地感受到了这个女人与他一起背叛生活的时刻,把头埋在她两只硕大乳房中的序幕一点一 点地变为了高潮。作为有妇之夫,作为男人,他很容易地就让自己挺立起来了,而且,她在 他身下轻盈地舒畅地扭动着头颈。
他觉得很满足,19年来所有的性生活也从来没有这样使他满足。因此他把手臂伸过去让她的 头颈枕在他手臂之下,她显示出了充分的性感,仿佛这是她天生的一种姿态。
第一天早晨他决定带上她去医院的美容部受聘。他升起了一种念头:从此以后,他有责任去 保护她,因为这是她的女人。当他驱着车回去的路上,他想起了韩素美,自从19年前他把她 送上火车之后,他就肩负起了一种职责,这种职责直到落红进入这座城市以后才被改换。而 且改换得那样快,再也不需要站在小小邮电所里填写汇款单了——随着这种生活的中断,他 与韩素美的私生女站在他面前,这就是一夜激情的再版。他肩负着责任,对私生女的职责, 而如今,当他在清晨醒来时,当他感觉到一个女人叉开双腿睡觉的姿态时,他知道,这就是 证据。
他跟这个女人有何证据,他睁开双眼,这是西郊的一座小旅馆,他为什么会跟这个女人住在 小旅馆中,难道仅仅是为了领到一把钥匙,打开一道门,寻找到四壁、窗户、灯光之后,难 道仅仅是为了把他那异常疲惫的头埋在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硕大的乳房之间吗?
从她身边醒来的现实让他陷入了生活的继续在另一种意象之中,他比她要注重现实,当她叉 开双腿忘却一切的入睡时,当她的呼吸声仍然像清风般荡漾时,他已经感受到现实正越过窗 棂到达他的身边,首先他意识到:世上还没有这样一个乌托邦,将自己的身体永久地定格在 一个最为幸福的时刻。对他来说,那个幸福的时刻是不存在的,即使他把疲惫的头深埋在萧 韵的丰乳前,他仍然感觉到时间的分秒在转动,即使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深陷在她的身体中 时,他知道时间在转动,时间在摧捉自己从她幽暗和温暖的身体之中撤离出来。
当他意识到不可能永久地居住在这座小旅馆时,他开始设身处地分享着她的命运,首先作为 女人,除了睡觉的时间之外,女人需要走路,女人需要穿时装,女人需要化妆,女人需要照 镜子,女人需要在男人的身体不再压住自己的时候拥有自己的位置。为此他唤醒了她,他已 经想好了,作为一个男人必须在撤离开一个女人的身体之后对这个女人负起责任来。
他带着她进入了美容店,它与医院的大院分离开去,就在医院大门的正对面,穿过马路就可 以到达。当他清了清嗓子说话时,他把事先想好的台词说了一遍,在台词中的萧韵变成了外 科医生李路遥的表妹。所以,美容店的负责人说让萧韵明天就可以来上班。李路遥就在医院 门口与萧韵告别了,当他回过头来时,身体颤栗了一下,他的妻子杨娟娟突然从世界上冒了 出来,就像一片不合时宜的风景挡住了他的去路。而且在他看来,这不是一般的风景,跃入 眼帘的这片风景的降临意味着他生活中的一部份已经被她看见,杨娟娟对着他笑了笑,依然 是那种很优雅的一笑,然后低声问道:“你到底跟那个女人来往多久了?”
女人,什么女人?他迷惑地质问自己,似乎也在质问杨娟娟,杨娟娟又笑了笑说:“其实, 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我只是看见了一个女人而已,我并没有看见你和她在做什么,你用不着 那么紧张?”杨娟娟说完就走了,马路上的车声淹没了她穿着的那种高跟鞋的声音。 他仿佛被钉在了马路边,他一直目送着杨娟娟的身影,他从未想象过杨娟娟 会在这样的时刻出现。他盯着她的背影,她那优雅的影子和优雅的细高跟鞋鞋跟若无其事的 ,旁 若无人的落在马路上,他的身上在看见她时体温逐渐上升,不是激动的上升,而是慌乱的上 升。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他把萧韵送到了马路对面的美容店,也许她早来了, 她就站在这里,插入了他和萧韵的镜头之中去,她想插入他们并列穿过马路的关系,她想插 入美容店里去,然而,她要保持她身上的优雅,所以,优雅让她没有失去自控能力,这是她 与别的女人迥然相异的地方。即使是面对他说话时,她依然保持着优雅。尽管如此,她在优 雅之中已经看见了萧韵,所以她优雅地问他:跟那个女人交往到底有多久了?
落红发现自己不来月经的时候终于降临,几天前,她就开始惶惑了。为什么每月一次的月经 不像以往一样正常的来临呢?自己会不会怀孕,她贴近乌里奇把自己的惶惑告诉了他,他好 像并没有听见,当时他正翻着一页乐谱,她看着他瘦削的脸,只是在他演奏萨克斯的时候, 这张脸充满了灵气,而当他的手一旦离开那种乐器,他的脸就会变得颓丧,甚至是黯淡,当 然他和她发生性关系时,他的身体同样也充满了亢奋,她记不清楚自己已经跟乌里奇发生了 多少次性关系。当他说他喜欢她的那一刻以后,性关系就已经开始了,而且他们就住在隔壁 ,有一次他大约失眠了,就用手指敲着墙壁,她打开了,他就来了,他跑到她床上来,这一 次并不是为了性关系,而是为了倾诉,他告诉她,直到如今他仍然还没有寻找到根须,他感 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飘动,不知会飘到哪里去?他告诉她,他过去生活的那座小城很小,因为 城市很小他就跑出来了。这一点与她有共同点,她和他都因为向往着外面的生活,跑到了大 城市来,因为住了隔壁,他们寻找到了相互来往的理由,因为爱,在那个晚上,他说他爱她 ,在这座聘租屋中他寻找到了爱,这个晚上对她很重要,后来她的身体湿潮了,她很想让他 的身体压在自己的身体上,但他似乎没有性欲,他侧过身来,望着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