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麻杆卖桃花饼已是多年,但到底是多少年,连他自己也记不得。
在老桃树广场,烂桃子胡同一带,人人喊他瘦麻杆,真实姓名却没人记起,他自己也习惯了这个称呼。
姓名只是一个符号而已。
瘦高如麻杆,少言寡语,木讷憨厚,这是他给人的印象。
别看哥哥瘦,全身是肌肉。
这是瘦麻杆最经典的狠话,当然最有发言权的是他的老婆,据杨小娘八卦,八成是事实。
瘦子的婆娘曾对她炫耀说,别看俺男人瘦,可他活好啊。
我瘦,我骄傲了吗。
瘦麻杆对眼下的生活,真的很满足
了,只是这种日子,似乎即将结束。
当雪山崩塌,没有一片雪花会是无辜的,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虽然和花荣的身份有所不同,结局却是一样的。
也许会更惨。
因为他是云家护道人。
顾名思义,就是云家少爷云杳的暗中保护人,直到云杳顺利接下下任家主。
危险时刻,护道人甚至能为所护之人挡死。
桃花坞原本是一片死地,云府又以武道传家,桃花坞谁能与之为敌?又能有什么危险?
可如今桃花坞禁制打破,外面的修行之人可以进入这片天地,目标,云家摘星楼。
摘星楼藏书之丰,随便拿出一本便可以开宗立派。
桃花坞的人无知到也罢了,外面的人谁不眼红?
是谁泄露的天机,瘦子不愿多想,因为想多了毫无意义,在那个存在眼中,这片天地的人们只是蝼蚁,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
瘦子想不明白的是,既然那个存在要毁了这片天地,毁就毁了,为什么要专门的针对云家。
所为何来?云家有什么错?不屑教化,善恶由心,难道不是那个存在立下的规矩。
瘦麻杆骂了声娘,吐口痰在地上,“神仙算个毛啊。”
他一跺脚,桃花坞方圆百里似乎都被震动,八境武夫的一怒之威,天地皆有感应。
三位冲破海上屏障,御剑而的来的剑修,刚刚走进烂桃子胡同口,不由同时止步。
一个瘦如麻杆的木讷汉子站在胡同口,双手环臂,表情冷漠,眼神却冷冽似刀。
三位修士,一老一中一少,老者极胖,须发衣服皆白,却是鹤发童颜。
中年模样的男人一身黑衣,黑紫脸皮,蚕眉杏眼,却是黑眼仁多白眼仁少。身材之高瘦,连瘦麻杆也自叹不如。
少年唇红齿白,面目清秀,锦服冠带,模样可人。
三人皆是来桃花坞之外的浩然天下,中土神州。
“刚才是你跺的一脚?”名为朱沉的老者问。
“闹的动静还挺大。”黑衣中年男人道:“我叫云中鹤,请多关照。”
“竟然是个八境武夫,难得。”少年咧嘴一笑,“我是锦衣行,还是个孩子。”
瘦麻杆冷冷地盯着这三个闯入桃花坞的外来修道人,并不说话。
这三人皆负长剑,剑修已是无疑,修为几许什么境界,瘦麻杆竟然没有看出来。
既然修为已高,为何还要贪恋云家秘籍,冒死闯入桃花坞,难道不知道这片天地虽然打破了禁制,却是进的来出不去的么。
身处死地,而不自知,修为高又如何,拿到秘籍又如何,有福享受吗?
原来外面天下的人心,也不比桃花坞好。难怪那个存在会失望,要毁了这座由他开创而成的天地。
他开创的又何止只是桃花坞,这隅小天地,浩瀚宇宙都是他所主宰,他有权毁掉所有。
瘦麻杆眼神怜悯。
猪羊走入屠夫家,一步一步来寻死,瘦麻杆知道,下一批已在来的路上了。
修成神仙,白日飞升又能如何?在那个存在眼里,与蝼蚁并无不同。
少年锦衣行对左右一胖一瘦道,“这武夫似乎在可怜我们,我们值得可怜吗?”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淡然,双眼却弯成了月牙,一脸笑意。
朱沉和云中鹤同时闪身,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少年双眼笑成月牙,那就是动了杀机的。
瘦麻杆也知道,锦衣行看似年少,不过是陆地神仙的返老还童,金丹瓶颈,百五十的道龄。
他才是三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个人。
瘦麻杆眼神一凛,拳意突然暴涨,一个前冲挥拳捶向少年面门。
锦衣行一个金鸡独立,双臂张开,后退时,单脚点地,硬生生把地面划出一道沟壑。
瘦麻杆如影随形,嘿声吐气,一拳打中锦衣行的面门。
八境武夫的一拳之威,确实不容小觑,锦衣行如断线风筝,飞上半空,似乎受伤不轻。
其实不然。
就见锦衣行一个鹞子翻身,背上长剑已自行出销,被他稳稳踏在脚下。
瘦麻杆不禁讶然,这人修为竟然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高深。
锦衣行御剑而立,看似很潇洒,心里却暗自叫苦不迭。
在浩然天下,中土神州,八境武夫是出名的难缠,瘦麻杆居住桃花坞一隅之地,空有绝世修为,却难以使展,更没有机会出拳。
今天是平生第一次,未免患得患失,威猛有余,拳意不足。
锦衣行心念急转,瘦麻杆是实打实的八境武夫,就算是他这种金丹瓶颈的陆地神仙,若是被他悟着了杀敌窍门,也免伤在他拳下。
一念至此,便招呼朱沉和云中鹤,“这瘦子有些麻烦,大家一起上 。”
三人中,锦衣行看似少年,却有近两甲子的道龄,妥妥的金丹地仙。
三人结伴游历,朱沉云中鹤二人唯锦衣行马首是瞻,相互早有默契。
听到锦衣行招呼,二人相视一眼,心念微动,三柄本命飞剑同时飞出。
武夫难缠,剑修玩命,第一次出手,就是三名剑修,瘦麻杆不由苦笑,却也不惧。
怒喝一声,气机暴长,衣袖猎猎,三把飞剑被气机所阻,再难前行半分。
朱沉的本命飞剑白眉,云中鹤的飞剑叫飞鹤,锦衣行的飞剑却最为奇特,名为离魂。
一旦被离魂所伤,就算你是金刚不坏的八境武夫,也要伤筋动骨。
三把飞剑离瘦麻杆三尺左右,成合围之势,白眉指向后背,飞鹤指向前心,离魂悬空剑尖朝下,指向头顶百会穴。
剑尖微微颤抖,进一分则难,而瘦子想破了飞剑,却也是不易。
三人好整以暇,只是默默催动飞剑,似乎并不着急。
武夫不同练气士,一口气息再怎么绵长,也终究要换气吐浊,一旦瘦麻杆换气,虽然只一瞬,飞剑即刻便会乘机而入。
更何况锦衣行还有第二把本命飞剑,他隐藏的很深,连朱沉云中鹤都不知道。
瘦麻杆本就黝黑的面皮越发黑亮,似乎一口气即将用完,他还能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