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可算是满载而归,两人回城的时候时辰尚早,于是莫离便打了谢师的旗号,带着人去了京中最有名的珍味阁,里头的大厨有两位是从大陈请来的,最擅长做大陈菜式。
将猎来的野味挑出肉质最好的,让小二拿到后厨交给大厨烹制,在等菜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些女储的喜好再合适不过。
他想知道自然不是什么机密,兰青也无所顾虑,于是便将女储一些口味偏好以及爱好忌讳简单地提点了几句。
其实莫离最好奇的是,那位女储是否真如画像里头所绘那样丑陋,还是说她是刻意藏拙,以面具示人,实则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毕竟,作为一个资深颜控,长得好看不一定能当饭吃,但长得不好看,却能让人吃不下饭。
虽现在讨论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但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期望。
但这话,自然不能大大方方的问,只是莫离实在有些好奇,一则是为了自已将来的福利,二则实在有些奇怪,大陈国主如同天下俗人一般,男人该有的毛病自然也会有,后宫自然不乏佳丽三千,虽说其中还是得看家世,但总不至于相貌太差,怎么轮到女储,便长得如此天不遂他愿?
但看透他心思的兰青守口如瓶,一点风声也不肯透露。
等菜上齐了,莫离要了大陈盛产的烈酒,只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其他的都放在她的面前。
只不过,他可没打什么坏主意,谁不知道大陈人个个好酒,酒量十分出色,而自己偏偏又酒量浅,到时候醉了出丑,可太丢脸了。
“这大厨手艺倒是不错,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吃到这么地道的大陈菜,难怪生意兴隆。”
这话倒不是夸张,他们自坐下到现在这会子,楼里头已经来了好几波人,原本空旷的大堂倒是坐满了一半,各色人等皆有,一时间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短短几日接触下来,兰青的性子莫离也算了解一二,能得她的夸奖实属不易,他虽经常在这里吃喝,但很少点大陈菜,伸出筷子夹了一些尝了尝,忍不住皱了皱眉。
看着他有些食难下咽的模样,兰青倒是习以为常,她在大陈的时候也见过来大陈生活的异乡人,多有不习惯的,也正常,更何况大梁贵族们的饮食一向讲究食不厌精,什么东西都要仔细炮制,自然不习惯大陈这样原汁原味的饮食。
“倒也不是难吃,只是我实在不习惯肉中带着一点腥膻,失礼了。”
莫离笑笑,手中动作却是不停,又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直到吃了五六块肉下去,方才笑笑:“其实吃多了,倒也觉得不错。”
兰青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觉得他这话出自真心:“其实你不必如此,依照你们国主与你家长辈对你的疼爱,给你带几个厨艺精湛的厨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慢慢补充了一句:“只不过,大陈素来多风沙,少良田,气候不如大周这般,能选的食材远不如大梁丰富罢了。”
兰青虽然性子孤傲,但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对于世家那些事情还是知道不少的,君家也是历经多年风雨的世家,虽不曾仔细查看,但光从他的居所陈设足以看出他在家颇受宠爱,这样的人家,别说几个奴仆,便是再多,只怕他的父母也舍得给。
听到这话,莫离没有接话,心道若是自己过去是当老大的,自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惜自己这次过去式给人当孙子的,自然不能指望这些随时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落魄而消失的金银财物与奴仆。
似乎是看出了他肚子里头的小九九,兰青宽慰道:“我们大陈人也不是一味蛮横,女储虽然严厉,但绝不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只要你不惹事生非,在大陈的日子不会如你们说书人说的那般不堪。”
这话一出,顿时换作莫离有些尴尬,这个时候,底下说书人正着一段先祖开国的故事,少不得将敌国进行一番丑化好彰显出太祖的一世英明,说书人声音洪亮,抑扬顿挫,清了清嗓子,只将大陈形容的蛮子一般,就差将他们比做暴虐残忍的吃人凶兽。
正巧这个时候小二送了新菜上来,莫离往他小二手中塞了一把钱,让他知会说书人换些别的来说。
小二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顿时心领神会,不一会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便换成了情意绵绵的才子配佳人的戏码,当然最终的结局是才子抱的美人归大团圆结局。
小二似乎误会了什么,莫离忍不住有些扶额。
但显然兰青并没有胡思乱相,只是听完之后淡淡第评论一句无趣。
是了,她这样的人,大多不喜欢那些闺阁小姐们喜欢的玩意,更何况这些都是些落第的穷酸书生自己想像出来的,千篇一律的才子佳人,一点新意也没有。
眼见她吃的差不多,莫离率先一步下楼结账,正巧遇上了几个来办事的和尚。
“怎么,你们这里的和尚也能大摇大摆的进这种地方?”
兰青不是大梁,自然不知道这寺庙里的和尚除了吃斋念佛,还做些别的买卖。
比如放贷。
根据大梁律法,这些寺庙里的僧侣是不用缴纳税赋,所属的土地也不归公家,所以这些和尚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出了出租那些土地,放高利贷也成了寺庙收入的大头。
至于这个借贷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莫离仔细想了想,方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年过四十的人是谁,似乎是司农寺里头一个不起眼的小吏,阶品不高,仿佛叫夏什么来着?听他们谈话的内容来看,似乎是为了买下位于京中一处宅子而借贷。
京城中米贵薪株,像他这样的小官吏年过四十还买不起房的比比皆是,少不得得依靠借贷才能在这种地方安家落户。
但有意思的是,那小官拿过那张借贷文书,仔细看了一会,薄薄的两张纸仿佛重逾千金,压的他那本就有些佝偻的背更弯了些,那小吏皱了皱眉头,一本正经地指出其中的错误:“这张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借贷四百贯,月息四分,两年之后本息还清,共计应是784贯钱,怎么上面却写了876贯?”
这话一出,在场的两个和尚与牙人不禁微微一愣,那小吏面上颇有得色,摇头晃脑继续补充:“我朝律法,借贷一项只计本金,不得以利回本,莫不是大师算错了?”
这人看着古板,但脑子却是不错,刚刚看完那张文书,一下子就算出了正确数字。
看着面色微微有些黑的两个和尚,牙子立刻借坡下驴,干笑一声:“大约是小沙弥抄错了本子,我再重写就是。”
很快牙子就将文书重写完毕,那小吏勘验无误后,才在上头签字画押,文书一共三份,寺庙牙子和小吏各一份,紧接着,牙子取出一张房契递给小吏,从此以后,他便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了。
“一个月四分利,你们大周这些和尚也心太黑了。”、
兰青忍不住有些咋舌,倒是那小吏似乎看到了莫离他们,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这人......难怪一把年纪了,还没升迁,就他这情商,想不得罪人真是不容易。
官场上的事情莫离不是很清楚,但四十多还没有升迁四品以上,除非天上落馅饼,否则这一辈子都没有升迁的希望了。
不过这事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莫离很快将这事抛诸脑后。
待他回到家中,先吩咐下人将野味挑选肉质细嫩的送到各处,简单洗漱一下,便去了母亲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