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便由家中长辈处理,莫离不便插手,只是断断续续的,通过观砚的转述传进自己耳朵里头。
因为杨喜的配合,君家已经成功将这事摆平,大陈的使者也无话可说,只是免不得自己受些敲打训斥,不过对于皮糙肉厚的莫离来说,这点之训斥已经不算什么。
只是身在深闺之中的莫愁听闻这事,忍不住对莫离的鄙夷又多了一重。
男人啊男人。
原本这事也轮不到莫愁这个未出阁的姑娘来管,但君家老夫人与大娘子对她十分上心,并不希望将她养成个不经事的性子,于是便叫了她去,虽然只是躲在屏风之后听着看着,但亲眼看着被灌下红花汤药的杨喜是如何痛苦狰狞,还是给这个仅有十来岁的女孩子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尤其是事后,大娘子同嫂子拉着她说私房话时,特意提到了一些例子,让她对妻妾之间的事有了个深刻的认知。
莫愁的样子或多或少地也影响到了院中的那些女孩子们,虽说不该私下议论主人的不是,但规矩能管得住行为,却管不住人心,一时间那些院内舆论风向统统倒一边,只剩下几个与莫离利益深度捆绑的死忠还会为之与那些咬舌根的人理论一二。
若非男子贪欢好 色,那些女子又怎么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最后还不是自己受苦?
莫愁依旧是独善其身,尽管她也觉得这话是这么个道理,但说到底,世人总是对男子更加宽容,而寻女子苛刻,同样的错误,男子若是浪子回头还能传为美谈,而女子轻则出家,重则以死明志。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大抵男子都是贪欢好色的,只不过那些没有本钱的男人没机会三妻四妾罢了。”
这样一想,主仆两人也跟着郁闷了起来,但她们一个是庶出的小姐,一个是丫鬟出身,实在没有她们说话的余地。
还是莫愁的乳娘看不下去开解两人:“所以女人才要学会用这些规矩来保护自己啊,比如家里头已经出嫁的两位小姐,可是仔细选了又选才挑出来的,无论是门第规矩都是好的,再不然就是嫁妆了,都说女子在家中是娇客,做了媳妇便要矮上一截,若是嫁妆丰厚,便能在夫家挺直腰杆,小姐虽不是大娘子所出,但例来君家先例摆在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再比如家中规矩好的,妻妾恪守各自的本分,若是老实的,便留下,若是狐媚的,便由主母处置,只要占了理,便是夫婿婆母也不能轻易越过礼去。”
说到这,乳母疼爱地看了一眼自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安抚道:“老夫人和夫人是为了姑娘好,再不济我这把老骨头会陪着姑娘嫁出去,只要姑娘用得着,老奴必定为姑娘好好谋划,绝不让那些不安分的爬到姑娘头上。”
如此说罢,莫愁方才觉得心中好受一些,
只不过作为正主的莫离还是多多少少受到了些影响,听说大陈使者对这场风波颇有微词,于是便派了几位先生过来教导这位风评不太行的郡公爷,只等人一到,便送入君府。
据说两国婚期定在今年五月十六,是个宜婚嫁的好日子,但对于两国来说,这日子便显得十分急促,一时间,整个礼部为了这桩婚事忙得不可开交,一时间君家也来不急让莫离跟着先生好好学习一些细致的规矩,只能一方面抓重点培训,一方面为他挑选几个可靠的,武功不错的忠仆陪着他一起远离故土。
只是忠仆好挑,为他置办所需之物,却着实成了大娘子等后宅女子的一桩头疼之事。
按照以往的惯例,若是没有这道圣旨,君家哥儿娶亲所需资费为两千两左右,在世家之中,不上不下,也算过得去。
说到底,哥儿与姑娘不同,不是一份嫁妆便能打发出去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即便是不分家,也会给哥儿置办私产,让他们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前提是,只要自己的家族不犯什么抄家灭族的大罪,就算是再没落的世家大族,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但有了这道圣旨,这点钱便不够看,只是这些年君家虽外在风光,但到底不如从前,加上公账开支来源主要就两个方面,一个是朝廷封赏与所发放官俸还有爵位所带来的食扈折现,虽说莫离现在已经有了个郡公的头衔,但并不能有太多助益,另一个便是君家名下那些产业,无非是园林山庄,田中所产,每年定数有限,能达到收支平衡已是不易,七凑八凑之下,竟只能凑出五千两余钱出来。
老夫人不太管事,但听到这点子银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脸为难地看向君家几个男人。
只是他们虽是男人,但也平空变不出银子来,仔细思量了一下,再三商定,放弃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只挑些实用的,看着高端的便可。
可是无论实用与否,该花的银子还是不可少,于是大娘子想了想,决定动用自己的陪嫁来为即将远行的儿子添些家当。
此举一出,最先跳出来反对的却是自己的丈夫,其次才是未出嫁的小妹和两个嫂子。
丈夫反对的理由倒是十分正当,这大周,只有最无用的男人才会动女人嫁妆的主意,更何况这事不好放在明面上说,若是将来海氏有个什么好歹,她娘家人来索要嫁妆时,该怎么说?
难不成,说君家小子和亲,都花在他身上了?
那岂不是明着打皇家的脸面?
至于其他人,也好理解,嫁妆总共就那么多,若是被分一点,便少一点,即便自己不争,也得为自家几个哥儿争一争,更何况莫愁虽未订定亲事,但因着门当户对这个道理,将来的夫婿门楣定然不会相差太大,即便是庶女,她们的嫁妆都是有定例的,无论是公中还是海氏的嫁妆,等百年之后,便由两个儿子继承,谁也不愿意动婆母私产的主意。
“母亲不可,三郎对这桩婚事本就有所抗拒,现在最讨厌听人说他是入赘过去吃软饭的,母亲心疼三郎是一片慈母之心,但若是落 在外人眼中,难免会认为,母亲是不舍得三郎受苦,所以才添上厚厚的银钱,反倒落人把柄,更何况君家规矩,每笔银钱出入都有名目记账,那这笔银钱该如何记?是算嫁妆还是聘礼?那我们是不是该为三郎添妆?”
二儿媳性子直,难免说得话刺心了些,却因占着道理,一时间大娘子也不好反驳什么,一时间想起三郎的境遇,只觉得难过,不由红了眼。
相比较而言,大儿媳的说话技巧便高上许多,只听她放柔了声音,细细劝慰着婆母:“母亲莫恼,二弟妹虽说话不好听,但也并非一味糊涂,三郎是圣上亲赐的婚事,为着大梁的颜面,自然不会薄待了三郎,我听公公说,正因如此,那些涉及两国的财物大半会充入三郎的名下,作为嗯......与三郎一起前往大陈,只有成亲之后,才会细细划分哪些是私产,哪些不是,若母亲大张旗鼓折腾,打得反而是国主的脸面,倒时候整个君家都吃力不讨好,万一国主来个秋后算账,只怕咱们可担待不起。”
“可是,大陈距离大梁路途遥远,又与大梁习俗大相径庭,我只怕三郎一人在那边,身上又没个银钱傍身,吃苦受罪。”一想到这,大娘子便如同挖了自己的心尖肉一般,忍不住拿绢子压了压自己有些湿润的眼角。
可人都倒大陈了,就算吃苦受罪,没有特赦,也是不能回来的呀。
大嫂忍不住在心头默默吐槽一句,只是这话可不能当着婆母的面说,只能继续劝她:“大陈与我们梁是不同,银钱再多也不一定能事事如意,我看倒不如我们几个互相商量提点,换些三郎在那边能够用到的东西,而且三郎好歹是大周出去的,在大陈的地方必不会低,只要不被那女王储厌弃,日子不会难过。”
“正是这个道理。”
莫愁看着嫡母的神色,知道她已经被嫂子们说动,悠悠补充道:“听说大陈人性情豪放,又天气寒冷,若是三哥不嫌弃,我库房里头有些上好的皮料毛料,可以尽数给三哥带上做些御寒之物,也算我这做妹妹的一点心意。”
见女儿如此懂事,大娘子心下安慰:“那些东西还是你自已留着吧,虽说你嫁得不远,但女孩子做了人家媳妇,便要矮上三寸,所以才要多备些嫁妆,也好在婆家抬起头来。”
一提到自己的婚事,莫愁本就不是个脸皮厚的,顿时面泛红霞,掩口垂眸,不再开口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