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头出来,当着丈夫与儿子的面,大娘子方才露出一丝不忿来,虽后皇后当面斥责了九公主,又加以安抚封赏,但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是忍不住心疼自己的儿子。
“这九公主也实在太没规矩了些,离儿这脸,疼不疼......”
大娘子看着儿子脸上的巴掌印子,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微微有些红了,倒是君老爷看不下去,不耐烦地打断了自家夫人的碎碎念叨:“一个男儿养那么娇气做什么,都怪你,慈母多败儿,将这小子宠成这受不得苦的性子。”
“你说什么呢,你们男人都这样,一味只求儿子上进,到底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般冷硬心肠,平日里头不是打就是骂,可怜我儿生他的时候难产,生下来像个小猫似的......”
“谁家小猫生下来就有八斤六两?”君老爷一想起当年的事,忍不住冷笑一声,无情地揭穿了她的谎言:“还不是你自从有孕之后便推脱身子不适,甚少走动,各种补品流水一样的进补,才导致胎大难产的?”
这......
原来是这样。
莫离有些无语地看着母亲近年来越发圆润的脸,想想依照母亲贪吃不爱动的性子,这事也不是不可能,加上自从大嫂二嫂进门之后,她便乐得将管家事宜丢开手,每日只琢磨如何吃喝玩乐,日子过得越发舒心。
看着面皮涨得通红的妻子,君老爷缓和了语气,与两人推心置腹起来:“如今离儿也大了,为父母者需为儿女长远之计考虑,那大陈人,他们一向信奉强者为尊,离儿虽生了一副好皮囊,但到了大陈,你当真要让自己儿子过上以色侍人,仰人鼻息的日子,更何况,若是那位女储腻味了离儿,将离儿像个玩物一般送人了,你又能如何?”
这话一出,大娘子顿时惊住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不能吧,离儿好歹是......”
她本想说明媒正娶过去的,但一想离儿毕竟是个男子,这话难免让他听着刺心,便生生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却不料只换来自家丈夫更加为难的叹息。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陈那些人的风俗,更何况,这次成婚,虽是缔结国两之好,但为了掩饰大周的失败,于是便决定将赔款与割让出去的城池充入和亲聘仪中,外人看着体面,但实则,唉。”
大娘子这才发现从出宫到现在,丈夫的脸色便有些不妥,想来是吃了他人的排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转念一想,便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听说礼部那位张大人也在,是不是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惹老爷生气了?”
张大人一向与君老爷不对付,想来不会放过这个能够羞辱他的机会。
“没什么。”
话虽这样说,但君老爷只要一想到,那姓张的老头子开口闭口便是嫁妆嫁妆的调侃,自己脸上便觉得不太好看。
“对了,夫人,我打算为离儿请两位武功高强的师傅,在成婚之前,将他的身体练得更强些,毕竟有武艺傍身,总是好的,另外,那些人想来不日便会登门恭贺了,咱们也得打起精神来好好应付,免得让人诟病我们君家没有规矩,毕竟再过几年,家中那几个丫头也要开始说亲了。”
不得不说,夫妻多年,大娘子是会抓重点的。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开始练武了?
练武可不是一朝一 夕就能练成,就算要临时抱佛脚,也不能抱出个武林高手来吧。
莫非......
望着老妻那欲言又止,一副忧心冲冲的样子,君老爷当然不能实话实说。
总不能说,大陈那位女君脾气不好,一言不合便喜欢以武服人,万一真动起手来,儿子身体好些,也能抗揍些吧!
那自己今晚可别想安生睡觉了!
好在,理由早已想好。
“北蛮苦寒之地,不比京都,将身体练结实些,也免得将来初到大陈水土不服,少遭些罪。”
“那便听老爷的。”
大娘子也曾听人说过,若是两地相隔太远,身体不好的人便容易引发水土不服之症,上吐下泄,十分难受。
一想到儿子这样的,恐怕免不得受罪,大娘子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正如君老爷说得那样,君家很快便热闹起来,一时间倒是门庭若市。
迎来送往之事忙得君氏夫妇两个焦头烂额,一时间难以分心顾及其他。
送走了前来恭贺的女客,大娘子有些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早有贴心的丫头送了一盏宁神益气的红枣甜汤上来,伺候着喝了几口,便换了小丫头给自己捶背揉腿,放松筋骨。
“真是累死人了,这些势利东西,平日里头对我们爱搭不理的,今日不同往常,一个赛一个的殷勤,偏偏又不能推诿,整个陪笑,笑得我脸都酸了。”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夫人可以结交些官宦家的夫人,若有好的,将来也能为家中几位姑娘与少爷挣个好前程不是?”
陈妈妈口中的几位姑娘与少爷均不是海氏所出,自然也说不上多用心,只按照规矩,既不苛待,也不打压,面上过得去便罢了。
像他们这种人家,自然做不出刻薄庶子庶女这种不入流的事情,更何况,君家几个庶出的女儿除了没有嫡出的身份,但容貌却是个个出挑,用心教了规矩,上了女学,只等着年岁一到,便结几门好亲,也能为君家带来些好处。
大娘子理了理散落下来的头发,又问了陈妈妈几句,便有些困意,于是便想着睡一会,到底岁月不饶人,年纪一大,便容易困倦。
只是还没等她歇下,便听得外头一阵喧哗,大娘子有些烦躁地让陈妈妈出去看看,却不料等陈妈妈回来将事一说,大娘子那点子困意也被吓得无影无踪。
“你说什么?”
“外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女子,挺着个大肚子,非说是三少年在外头的外室,在门口闹了起来。”
陈妈妈有些为难地看着大娘子。
这种事情她不是没有遇见过,若是寻常,她只管拿了人进来,押到后院自行悄悄处理便是,但难就难在那女子是丝毫廉耻也不顾,一哭二闹三上吊,大庭广众之下,拿着三少爷的东西,将三少爷与她如何如何之事说得一清二楚,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不少与君府有故的看客。
加上莫离的特殊身份,只怕被有人心拿着大作文章,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只怕他们整个君家都将陷入麻烦之中。
大娘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面色沉得几乎能够滴出水来:“去,派人知会离儿一声,无论如何,这事他都不能出面,另外,将常家媳妇给我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