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楚曼瑶,那便不得不提沈喆了,领导家的儿子,当我们还在陶醉于小霸王游戏机的乐趣时,他家便已经有了笔记本电脑,我们在马赛克画质的游戏里乐此不疲,他早已在红警的世界里挥斥方遒了。吉吉公子与我们不一样,在很多小朋友还在用袖子擦鼻涕的年纪,他便已经开始穿衬衫打领带了,瘦高的身材,高耸的鼻梁上总架着一副价值不菲的近视眼镜,那叫一个文质彬彬,可熟悉他的我们知道,他就是个闷骚,喜欢往我们圈子里钻,想到他,我的脑海里总出现一幅这样的画面,小北在前面跑,楚曼瑶在后面追,吉吉公子看着楚曼瑶的背影,咧个大嘴笑,嘴里念叨“曼瑶好漂亮。”
与楚曼瑶的婀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们院子里的冰火姐 妹花,姐姐邱琳是个假小子,头发比男生短,大大咧咧的性格男女通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曾一度忘记她是个女生,邱琳是个乐观的女孩,她的父亲在她三岁的时候患有脑血栓,成天坐在轮椅上不能动,她和她的母亲撑起了整个家,她母亲挂职在家,一边给人做手工赚钱一边照顾她父亲,每天中午阳光正浓的时候,都会推着轮椅带她父亲晒太阳,一楼的邻居也许是被母女的坚强感动了,与她家换了房子。她懂事早,七岁的时候就会做饭,记得有一次跟她喝酒,聊到童年,我问她:“七岁的时候,你还没有灶台高,你怎么做饭啊?”
“踩凳子啊,你傻啊。”
“一直以来,我都挺佩服你的,逆风飞翔的姑娘。”我由衷的感慨道。
“少矫情了,佩服啥啊,还不是被生活逼的,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小时候做饭,我踩凳子摔倒过,被油烫伤过手,记得有一次我往锅里下菜,锅一下子着了,火烧的老高,差点把厨房烧了,这把我吓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我知道我不能哭,我要是哭了,我妈也得跟着哭,而我妈要是挺不住了,我就没有家了……”她喝了一大口啤酒,笑着呢喃道。
邱琳的表妹叫白雪,人如其名,她肤白似雪,眼睛大大的,像个瓷娃娃,也许是邱琳外婆家的风水不好,白雪也是个可怜人,她的父亲是个酒鬼,喝多了酒回家打老婆,在白雪两岁的时候,她的母亲上吊自杀了,白雪的父亲是厂里的普通工人,工资本就不多,还好赌,大院里的邻居可怜两个孩子,有好吃的都会给这对姐妹的家里送一些,白雪比我们小两岁,91年初冬出生,没人记得她的生日,据说出生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雪,所以她叫白雪,每年的第一场雪便是她的生日,印象中她常穿一条肥大的白色百褶裙,还有一双小白鞋,邱琳说裙子是她小姨的遗物。
1995年8月20日,《灌篮高手》在央视首映,一个红头发的“门外汉”带着他那搞笑拙劣的球技,在无数个少年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篮球的种子,而另一个球技丝滑的“自行车男孩”满足了少女对白马王子的幻想。
“你们看我像不像流川枫?”胖子臭屁的问。
“你更像赤木刚宪。”我实话实说。
“去去去,你就知道埋汰我,小北,你来说。”胖子冲小北紧抛眉眼。
小北仔细打量胖子,挠挠头,又点点头,认真道“我感觉你真的很像鱼住纯,真的。”
胖子气的咬牙切齿,埋怨道“你们不懂审美。”
1996年,一个叫陈浩南的男人成为了很多男孩心中的偶像,胖子从他开音像社的三叔那借来了录像带,我们在小北的家里喊打喊杀。
通过电影,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不一样的江湖,与金老先生笔下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不同的是,陈浩南更像是一个叛逆的小孩,他热血,他重义,他就像是从市井走出的邻家大哥,点燃了很多男子子基因里的疯狂,只是那时我们不懂疯狂背后的代价。
当胖子将《古惑仔》看到第十遍的时候,他两眼放光,就像是哥伦布拿到了完整的航海图,猛然间,他爬上了桌子,大声喊道:“以后请叫我顾浩南。”
“胖子,浩南哥是绝对不会爬桌子的。”我提醒道。
“为什么啊?”胖子疑惑道。
“因为他怕乌鸦给他翻了。”小北与我相视一笑,默契的补充道。
胖子一听,吓了一跳,从桌子上一跃而下,扭伤了脚,我和小北笑弯了腰。
后来,胖子开始留长发,做着他的江湖梦。
那一年,胖子从他开音像社的三叔那借来了第二盘录像带,是一个NBA的篮球集锦,黑白的影像中,一个留着地垄沟发型的小个子球员在长人如林的球场上上下翻飞,他无数次将自己高高的抛在空中,只为了争取一次出手的机会,那瘦弱的身躯在对抗中将球打进,然后重重的摔在地板上,透过他的眼神,你看到的永远都是毫不退缩的倔强。
“这个男人是谁?”我手指着电视,忙问道。
“他姓艾,叫啥我忘了,我三叔很喜欢他。”
“走,找你三叔去。”小北也被吸引了,拉着胖子便往外走。
胖子带着我们七拐八拐,来到街边一家叫“有声音像社”的门前停下,努努嘴道:“喏,就是这。”
胖子三叔的店面很小,像是从隔壁游戏厅里隔离出来的,两家店连在一起,可面积占比却只有一比九,粉红色的外墙上画满了街头霸王这款经典游戏里面的卡通人物,
若不是角落处铁门上的锈迹太明显,门上还有一块匾,你都看不出这还有一家店。
“胖子,这匾上的字是用红油漆刷的?怎么看起来血淋淋的!”小北指着牌匾,感慨道。
“还是小北有眼光,这是用鸡血涂的,我三叔说辟邪。”胖子边说边把我们往里请。
进了店,里面别有一番洞天,虽然同样的小,却挤满了人,有戴金链子的,有纹龙画虎的,有拿着大哥大在那吹牛逼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进了土匪窝。
“胖子,这都什么人啊。”我小声对胖子嘀咕。
“都是我三叔朋友。”胖子一脸自豪。
不远处,一个加肥加大的胖子朝我们走来,他招呼道:“小磊的朋友来了啊,随便坐,甭客气,就跟到自己家一样。”他个子矮矮的,走起路来腰间的肉一颤一颤的,很是滑稽。
“这就是我三叔。”胖子介绍道
“三叔好。”我和小北异口同声打招呼。
“好,好。”三叔给我们每人拿了一瓶汽水,笑呵呵的冲我们点头,感觉特别亲切。
我拿出录像带,指着上面那个留着地垄沟发型的球员,忙问道:“三叔,他是谁啊?”
三叔扫了一眼,说道:“他叫阿伦·艾弗森,解说里不是都讲了吗?你们看电视咋也不认真呢?”
“啊?解说是英文啊,我们听不懂啊。”小北辩解道。
“三叔,你真厉害,英文都能听懂。”我由衷的夸赞的。
“啊,你们拿走的是英文版的啊,怪不得,我这还有一盘中文的。”三叔挠挠头,从柜子又翻出一盘一模一样的录像带递给我们。
“胖子说你也很喜欢他,给我说说他的故事呗。”我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对啊,这盘带子三叔你看了好几遍呢。”胖子补充道。
“嗨呀,我喜欢他身上的纹身。”
1997年,有两件事在我的记忆中印象深刻。
7月1日,电视直播香港回归,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电视前,嘴里哼着“让海风吹拂了五千年,每一滴泪珠仿佛都说出你的尊严,让海潮伴我来保佑你,请别忘记我永远不变黄色的脸”,坦白的说,年幼的我并没有很深刻的明白香港回归意味着什么,但当电视的画面上出现五星红旗升起的那一刻,我双眼出汗,不由自主的挺立身躯,冲着电视敬礼。
“敬我们伟大的祖国母亲。”丰老虎用牙起开了一瓶啤酒,大口大口往下灌。
苗小兔嗔怒道:“又找理由喝酒。”
丰老虎豪气道:“身为一名党员,我骄傲,这种感情你不懂。”
苗小兔说:“我也是党员。”
丰老虎又起了一瓶啤酒,递到苗小兔手中,说道:“来,干杯。”
苗小兔哭笑不得,捧场的喝了一口,感慨道:“澳门也快回归了吧。”
丰老虎说:“还得再等两年,就是不知道台 湾啥时候回归。”
我插话道:“台湾本来就是中国的啊,韦小宝早就给打下来了啊。”
夏末秋初,树叶泛黄,知了躲在角落里无尽的哀嚎,翩跹的落叶悄然拉上了我童年的帷幕,这一年,我没有等到湘北的全国大赛,等来的是书包和文具,报道的前一天,苗小兔为我准备要穿的衣服,嘴里哼道:“一年级小豆包,没有桌子高,桌子一翻个,砸倒七八个……”
对于上学这件事,我的内心是充满欢喜的,年少的我很傻,每天都盼着长大。
苗小兔说:“上学要听老师的话。”
丰老虎说:“努力学习,奔向清华。”
我说:“我想去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