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好武,常带头与邻街的孩子打架,就他那熊瞎子般的身材,威慑力十足,动起手来也是一点都不含糊,他敢下死手,90年代,路边的砖头多,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打架前都喜欢在路边捡块砖头,叫叫嚷嚷的,可真敢砸的没几个,胖子是唯一敢拿砖头往人脑袋上招呼的,被他开过瓢的不下五个。
“你傻啊,把人打死了咋办?”我有点担心,劝过他。
“没事,打架是有技巧的,表情要凶,下手要稳,落砖要轻,这样最多擦破点皮,出了血,对手保准吓尿了,谁还在乎我的偷奸耍滑啊。”胖子习惯性的嘿嘿傻笑。
胖子的恶名很快就传开了,我跟着吃了瓜捞,我俩被贴上了“坏孩子”的标签,光荣的登上了家长们的黑名单,大院里的小朋友迫于家长们的威严,表面上与我们划清界限,私下里奉我们为英雄,那是一个质朴的时代,强者为尊,胖子虽然好斗,但从不恃强凌弱,别看他憨憨的,却也是个合格的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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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北是大院里第一个愿意光明正大与我们玩在一起的朋友,在其他小朋友上幼儿园的日子里,我们三成天腻在一起。
叶小北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是大院里公认的三好学生,长得好,见识广,音乐天赋高,小北是我见过的人里面颜值最高的,通俗点说就是从小帅到大,白皙的皮肤,俊朗的五官,配上两个迷人的酒窝,他就像是从漫画中走出的少年,是那种让人生不起嫉妒的好看,小区里的女孩子玩过家家的时候,都抢着让他当“新郎”。
小北完美的遗传了他父亲的音乐天赋,小北的父亲叫叶凡秋,是老一辈的北漂歌手,据说他父亲当年凭借“一把吉他,一副好嗓子”在北京的音乐圈闯出了不小的名气,圈内人称其为“流浪诗人”,有一家叫蓝色的音乐公司与他父亲签约并承诺为他录制磁带,可就在录制前夕,他父亲被人下了毒,嗓子坏了,下毒的理由很奇葩,据说是下毒人的情人对他父亲无比痴迷,多次说梦话喊着“叶凡秋”的名字,下毒的人嫉妒心强,仗着家里有些背景,扬言要将他父亲赶出京城,无奈之下,叶凡秋只能逃回家乡,窝在酒吧里靠驻唱谋生,小北的母亲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一次与朋友在酒吧里喝酒,对他父亲一眼定情,那个年代,酒吧驻场歌手等于不务正业,可小北的母亲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决然嫁给了他的父亲,后来就有了他,对于叶凡秋来说,小北的出生有一种使命感,据说小北满月抓阄的时候面前只摆了十把不一样的吉他,这也注定了小北与音乐的缘分。
“你不怕我们吗?”我问。
“为什么要怕呢?”叶小北疑惑。
“我们名声不好,是坏孩子。”
“我不觉得你们坏,反而觉得很摇滚。”
“什么是摇滚啊?”胖子好奇道。
“摇滚是一种精神。对于它的解读分很多种,而我的理解是遵从内心的英雄主义。”
“厉害。”胖子点点头,对叶小北竖起大拇指。
“你听懂了?”对胖子的智商,我表示怀疑。
“听不懂啊,但你不觉得很厉害吗?”胖子无辜道。
“要不要去我家听听摇滚,听多了你们就会有自己的理解。”
小北的家里就像一个袖珍的音乐宝库,琳琅满目的吉他挂了满墙,数不清的磁带整齐的摆在柜子里,21寸彩电上放着一台录像机,小北神秘的拿出一盘录像带,诱惑的问:“要不要看看这个?”
胖子拿过录像带,上下左右,仔细打量,问道:“这是什么?”
我说:“看着像玩具总动员。”
小北喉咙滚动,发出吞咽的声音,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埃尔维斯·普雷斯利,歌迷都叫他猫王,是摇滚之父。”解释完,小北安静的等待我们对他偶像的膜拜。
胖子率先开口:“那狗王是谁?”
我说:“肯定是史努比啊。”
小北一个踉跄,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不再多作解释,轻轻的将录像带推进录像机,熟练的调试后,电视中出现了一张俊朗的西方面孔,他跳着炫酷的舞蹈,唱着劲爆的歌,我和胖子张大了嘴巴,久久挪不开眼睛。
“真酷。”胖子惊叹。
“小北,他唱的是啥,你听的懂吗?”我好奇的问。
“听不懂。”小北摇头。
“但我爸说,真正的音乐是不分国界的,好的音乐是灵魂深处的共鸣。”小北继续说道。
“小北,你爸说的话,你听的懂不?”胖子问。
“也不是很明白。”
看完录像带,小北亲自为我们弹奏了一段旋律,他小小的身躯抱着硕大的吉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上下翻飞,伴着动感的节奏,小北唱道:“风,吹不散长恨,花,染不透乡愁,雪,映不出山河,月,圆不了古梦……”
那是我第一次听现场版的摇滚乐,小北稚嫩的声音中有一种魔力,我记得那天是阴天,但小北的身上仿佛有光萦绕,这是刻在我童年记忆中的一幅画,是热烈的,是自由的,也是纯粹的。
受小北的影响,我也开始喜欢上了摇滚乐,说到摇滚,很多人会用洒脱,不羁,自我等词汇去形容,可对于我来说,随着岁月的累积,我听到的更多的是洗尽铅华后的宁静,关于这个问题我与小北探讨过很多回,他说“摇滚是一种声音,源于内心真实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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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的四季都很热闹,夏天尤甚,院子的老人聚在一起打扑克,一个破筐盖上一张硬纸壳,老人坐在马扎上精神盎然,无聊的时候我喜欢坐在旁边听他们聊八卦,东家长西家短,没有他们不知道的,聊完大人聊孩子,每次说到胖子的时候,都是一顿损,说到小北的时候,那叫一顿夸,轮到我了,碍于我在身旁,欲言又止,只是摇头,我心中不忿,在他们身后绕上一圈。
“马奶奶有两二三A一小王,李奶奶有一A三K两个Q,赵奶奶……”我报复性的嚷嚷道。
“小崽子,不学好,一边玩去。”赵奶奶愤怒道,随即脱下凉鞋,朝我扔来。
与老年组相比,少年组的节目便显得丰富多了,丢沙包、藏猫猫、过家家、跳皮筋等,成年后的我发现好像全国小朋友的童年几乎都一样,我很好奇,在那个网络不发达的年代,是怎么做到南北统一的?
我们小区的孩子多,成群结伙的,玩的来的是发小,合不来的是邻居,可对我来说,朋友分两种,一种是胖子和小北,另一种是其他。
拿出童年的老照片,看着泛黄的纸张那一张张熟悉而又遥远的脸庞,也时常感慨,那时真好,天气好,心情好,人也好。
胖子作为总瓢把子,迷弟迷妹一片,周国庆是其中最为狂热的,老大长,老大短,鞍前马后,乐此不疲。
周国庆与我们同龄,十月一日出生,据说他的父母都是退伍军人,周国庆身材矮小,因鼻涕常流而闻名,我们都叫他“周过河”。一次过河小朋友被外院的人欺负了,胖子碰巧遇到,挺身而出,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从那以后,过河便深深的“爱上了”胖子。
像小北这样“才色”兼备的美少年,自然也少不了追求者,楚曼瑶从小就喜欢往小北身边凑,说到楚曼瑶,用一个字形容是美,两个字形容是漂亮,也许是早熟,楚曼瑶小小年纪就很会化妆,走起路来也是一扭一扭的,我们给她起外号叫“摇曳多姿的小花”,大人们也总调侃小北说他们是金童玉女,要不定个娃娃亲算了,楚曼瑶的母亲也是放的开的,见到小北的父母也是直呼亲家。
“小北,要不你就从了吧。”胖子打趣道。
“我妈说,越是漂亮,好看的女人,就越会骗人。”小北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是张无忌他妈说的。”对于这种公开剽窃的行为,我忍无可忍,反驳道。
“对,他妈的,不是,他妈说的。”胖子帮腔道。
“不是他妈说的?那是谁说的?”我问。
“不是,我的意思是是他妈说的。”胖子忙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