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智臻想了想,问道:“你能保证曹悦宁能听我的话?对了,你们把曹悦宁替换成谁了?”
“她没有替换,郭喆要的就是曹悦宁,把她替换掉了,那郭喆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再说了,要是替换了,还需要千方百计让她怀孕吗?”
“那她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留在这里……你们伪造了派对的视频?”
“你知道的,那不是我伪造的。”邱珊红看着邱智臻,意味深长地笑道,“那是当初我要求郭喆提供的,当然,也就只能骗骗曹悦宁这样还没有走出校门的小姑娘.要是拿到警局那里去,一照面就露馅了。”
“她……看了视频就相信了?”邱智灏不敢置信。
“当然不仅仅是看视频,还做了一些暗示性引导。我说了,一个根本就未曾涉世的小姑娘,让她相信或者不相信一些事情,都很容易的。”
“那……她父母也相信?”邱智灏还是不敢置信。曹悦宁确实还没有走出校门,但是曹教授夫妻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啊,他们应该不会轻易相信吧?
“曹教授夫妻又不知道。”邱智臻看了邱智灏一眼,“你忘了曹悦宁是失踪的,她在三姐这里的时候,她父母已经将事件处理的权限全权委托给了郭喆。”说着,邱智臻低头想了想,“所以,她的那些状态,都……只是催眠的?”
“不仅仅是催眠,催眠只能获取一些人的深度记忆,并不能改变人的记忆,顶多就是混淆记忆。而郭喆要求的是,让曹悦宁爱上他,还要非他不嫁。这个老色鬼,要求还真是多,真的不容易做呢,所以后来又借助了一些药物辅助。如果是记忆替换的话,我是不会用药物的。你也知道,精神类药物,都有一定的成瘾性,会影响实验数据的。”
解释非常邱珊红,听起来合情合理符合逻辑,但是想到前几次不知不觉被带入语境的窘状,邱智灏还是多问了一句:“这些事情……你跟警方说了吗?为什么突然就告诉我们了?”
“其实告诉不告诉的,现在也无所谓了,你们肯定会知道的,区别就是早几天或者晚几天。我说得对吗,阿臻?”邱珊红哂笑地看着邱智臻。
“三姐,能稍微解释一下你对曹悦宁做的催眠吗?我看得出来,那不仅仅是催眠。”邱智臻转了话题,正色问道。
“当然不仅仅是催眠,催眠哪能坚持那么久?那是最新的研究项目,叫做嵌入式记忆植入。”邱珊红说着,略微思索了一下,似乎在考虑邱智灏的接受程度,“简单来说吧,就是在她原有的记忆中,插入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当然,这种零碎的记忆插入,要比整段的记忆替换还要困难,因为必须无缝对接。这就要求被植入的记忆,必须符合被植入者本身的性格,思维方式,以及言行习惯,而且这段记忆,还必须跟前后的记忆一致,不能出现重大的矛盾点。不然就很容易将人的意识撕裂,最终造成精神分裂。”
所以,如果人的记忆在某个关键性的节点被插入,就很容易导致整段记忆的性质发生变化。这个认知让邱智灏吓了一跳:“你不是说,曹悦宁没有进行记忆替换吗?怎么又变成了记忆植入。那植入记忆以后,她还是她自己吗?”
“这就是记忆植入和记忆替换最大的区别了。”邱珊红显然很喜欢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和别人分享,哪怕面对的邱智灏只是一个连心理学皮毛都沾不上的菜鸟,“记忆替换会将实验者变成另一个人,但是记忆植入不会。只不过是在实验者的记忆中,增加一些原本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而已。”
说着,她顿了顿,“我还是拿曹悦宁打比方吧,譬如要解释曹悦宁怎么会在我这里,就会牵涉到她失踪的事情,那么她为什么会失踪呢?是因为误入了一个色情派对,出了不太好的事情,导致精神出现了问题,所以需要来我这里。”
“但实际上是没有这回事的。”邱智臻插了一句,“他们设计出这个情节,然后植入曹悦宁的记忆中,目的就是在事情败露的时候,能够为自己脱罪。毕竟,如果曹悦宁没有精神问题的话,那三姐就会涉嫌非法囚禁他人罪了。至于郭喆,绑架还是拐骗?”
“阿臻不要生气,其实这事情迟早会曝光的不是吗?连你都能怀疑,让人去查了,警察不会这样蠢的。只不过曹悦宁父母出了事,郭喆又心怀叵测,没人注意这件事罢了。或者说,对于郭喆来说,他更希望这件事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不对?”
“能恢复吗?”邱智臻直接问道。
“整段记忆的替换都不可逆,何况这种零星插入呢?”邱珊红淡然一笑,“你可以把人的记忆想象成一块块的木板,要把一块不属于同一段树干的木块镶嵌进去,做到无缝衔接,可想而知这卯榫技术该是有多么的出神入化了,是不是啊?又要找相同的材质,又要找到相同的纹理,难度真的不是一点点啊。当然,我曾经试过用暗示的方法来引导她的记忆自我生长,但是收效一般。和邹芳冰一样,她也是一个主观意识非常强的人。”
邱智臻垂了头,是的,从遇到曹悦宁的那一天起,他就觉得她很是奇怪。尤其是聊起那段有关派对的记忆时,邱智臻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果真的是为了治病,那么邱珊红首先要做,难道不是屏蔽这段记忆吗?可是显然,邱珊红没有这样做,反而一直保留着。
“你想把这段编造的记忆镶嵌入潜意识中去?”邱智臻似乎想到了什么,猛抬头看向了邱珊红,“你会打乱整个社会良序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记忆的自我生长?”邱智灏一头雾水,目光在邱珊红两人之间逡巡着,“打乱社会良序,这个我能理解。”
把一段不属于本人的记忆植入进去,这能让多少犯了罪的有权有势的人,借助这个手段逃避法律的惩罚啊。虽然随着刑侦制度的改善,口供在定罪中的作用逐渐减小,但在侦察过程中,却还是非常重要的。而记忆一旦被植入了,那么首先被淘汰的,就是测谎仪。因为冒名顶替的替罪羊会认为自己就是嫌疑人,由此误导侦破方向。
“记忆的自我生长就是……怎么说呢,你在看电影,或者看一幅画的时候,有时候画面就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但因为前后画面播放的内容不同,或者画作的名称不同,人们自然而然会根据前后的衔接去理解人物的表情了。”
这个解释让邱智灏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张沧桑的农民的脸,是的,当初他们也做过这样的实验,将这张脸背后的背景换掉,换成丰收的稻田,堆满逐渐腐烂的蔬菜的大棚,或者换成干涸的田地,大家得出的结论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个研究……郭喆也知道?”邱智灏真是胆战心惊了,怪不得说,科学家都是疯子。不仅仅科技领域的科学家是,连心理学这样的医学人伦领域,他们也改不了疯狂的本性。
“这本来就是他的研究项目。”邱珊红笑了笑,“因为在国内过不了审批,拿不到研究资金,所以他才来求助我。我不太想帮他,让他自己直接去向N国政府申请了。”
“两个疯子。”邱智灏喃喃地说了一句。
“是的,确实是疯子。跟解剖尸体,放血疗法,切除额前叶,活 体解剖,甚至活 体器官移植一样疯狂。”邱珊红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人类在自我发展的过程中,做过的蠢事不计其数,又不多她和郭喆两个人。因此她淡然一笑,“可是西医的发展,器官的移植,医疗技术的大幅度提升,不都是有赖于这些疯子的所作所为吗?”
“可是,你们不是已经有了那么多自愿的实验者吗?像宋韵之岑悠然她们,后续者如真正的柳可青,甚至于你公司里的谭唯楚,她们都愿意做这个实验的,为什么还要还要找上邹芳冰和曹悦宁这样无辜的人呢?”
“因为实验得到的数据不一样啊。”邱珊红想了想,微微笑道,“照你的说法,现在已经有了麻醉剂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医生,想要活 体解剖呢?他们都是变态吗?显然不是,因为活 体解剖的数据,比麻醉剂下的数据,更接近人类的正常反应,数据也就更加精确了。”
“所以,你要救下曹悦宁的原因,是不是也有觊觎郭喆那个实验数据的目的在里面?”邱智臻制止了邱智灏的无效发问,他们现在不是来了解心理学实验的,而是要知道怎么才能救出曹悦宁,其次就是,妥善处理柳慕茵。
“他能觊觎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觊觎他的?这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