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侯记事起就只有外婆一个亲人,他也曾问过外婆,为什么别人的娃儿都有爹妈,自己却没有。
外婆每当这个时候,唯有沉默,问的多了,就叹息一声说,等你长的再大些再说。
只是在那一次之后,刘小侯在也没有问过爹妈的事,从小就习惯察颜观色的孩子,听到了同龄人对他的喊法很是奇特,“小猴子。”
孩子知道他们喊的是猴而不是侯。外婆去世后,本就不合群的刘小侯就更孤独了。
刘小侯对邻里的白眼、辱骂早就习以为常,也从不计较,但有一点,不能拿外婆说事。
这是他不多的底线之一,很多人都有过体会。
少年真的会拼命的。
小夭传话说,要三日之内须去画铺一躺,被小蛇精一参和,刘小侯心思便沉重了。
陈先生为什么非要让自己去画铺,而且限定在三日之内。
小蛇精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来“恩将仇报”?
才是初春,惊蛰还早,她为什么不冬眠?
事出反常是为妖。
那白衣少女,好像真的是妖耶。
刘小侯静下来后,专心临摹陈先生交给他的那幅山水画,反而不急于去画铺了。
不得不说,刘小侯确实是个天才,竟然已临摹到五六分神似了。
云杳也学会了做饭。
夹生、焦黄都无所谓了,只要能填饱肚子,刘小侯还是很满足的。
云杳肯屈尊降贵在“寒舍”住下,还给自己做饭,陪自己说话,刘小侯真的很感激。
这两天是外婆去世后,少年最快乐的日子。那个小妖精好像忘了报恩,也没再来纠缠过他们。
第三天的午后,刘小侯喊上云杳,二人一起去画铺。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并肩走在烂桃子胡同,两两无言。
平日里连阳光都少光顾的逼仄胡同,当然不会再有白衣少女出现。
也许她只是一时兴起,不会真的要以身相许,毕竟人妖殊途。
刘小侯突然问云杳,“云管家让你住在我家,还不让你擅自回云府,你就没想过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云杳说:“只要是我老爹说的,就没有为什么。”
刘小侯挠了挠头,“是这样啊。”
云杳有些无奈,这小子啥时候都是一个表情,波澜不惊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他只好继续解释,“有些事你不理解的,在云家云集的话就是规则,做为未来家主,想要以后行使规则,就必须遵守规则,听明白了吗?”
刘小侯挠了挠头,“不是很明白。”
“那你听过对牛弹琴这句成语吗?”
“是谁这么闲,会对着牛弹琴?”
云杳双手捂脸,往地上一蹲。
刘小侯回头,正要伸手去拉他,忽然呆住。
不知何时,他们身后竟然站着一个人,一个双鬓如霜的老人,一脸慈祥的看着刘小侯,眼神里满满的爱意。
云杳发现了刘小侯的异样,也看到了那个老人,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七年前云杳八岁,刘小侯五岁,二人还不相识,他又怎么会认识这个老人。
刘小侯的外婆,刘姥姥。
刘小侯脸色大变,先是意外,而后悲愤,随既又大怒。
这种瞬间的变化,让云杳大感意外,更让他惊骇的是,一朵粉红色的桃花在刘小侯的眉心时隐时现,明明是一朵盛开的桃花,倏忽间化成了一柄寸许的小剑,似乎要冲破少年眉心。
云杳惊的说不话来。
刘小侯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吐出,云杳只觉眼前一花,少年已到了“刘姥姥”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小妖,是你自己要找死的,怪不得我。”
刘小侯声音嘶哑低沉,分明是忍耐到了极限,手下用力,却是一片滑腻。
白素素有没料到,自己的变化一眼就被刘小侯识破,更没想到少年会疼下杀手,情急之下,又不敢动用法力,只好显出本相。
一条碗口粗的白蛇挣脱了刘小侯的掌握,即刻又化身白衣少女,可怜兮兮,梨花带雨。
“恩公爷饶命。”小蛇妖惊恐万状,知道这次是真的玩大了。
刘小侯眼神冰冷,表情决绝,脸上的杀意让云杳都打了个寒颤。
劝阻的话语,硬生生给强咽回肚里。
桃花飞剑终于冲破少年眉心,刺向白素素的咽喉。
在飞剑冲出少年眉心的那一刻,刘小侯浑身散发出一团飘浮的淡淡白气,如烟似雾。
白素素想要运用法术,已是不及,唯有闭眼等死。
她甚至都感受到了,桃花飞剑的冰冷气息。
……
陈青冥走出画铺,下一刻便来到了烂桃子胡同,右手还拿着一方砚台,左手双指一弹,一粒墨汁疾飞而出。
黄豆大小的一粒墨汁,把堪堪已到少女咽喉的飞剑撞开,墨汁四溅,落在了少女的白衣上,墨水迅速的洇染开来,如写意桃蕾,含苞待放。
飞剑似有不甘,绕白素素身前转了一圈,飞回刘小侯眉心,隐入不见。
如烟似雾的白气也随即不见,刘小侯似乎对这一切都未知未觉,回头看了眼陈青冥。
陈青冥暗叹一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她也罪不至死。”
刘小侯双唇紧闭,并不说话。
云杳走到他身旁,两人并肩而立,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小子,我们是一个队伍的。
虽然、但是,云杳并不知道,刘小侯为什么就突然动了杀机,非要至白素素于死地。
陈青冥看了眼仍在瑟瑟发抖的蛇精白素素,声音温醇道:“刘小侯,你应该看到了她的内心,这并是她的本意,她也无意触碰你底线。”
刘小侯已恢复如初,淡淡道:“有时候过程比起因或结果来说,更让人无法原谅。”
陈青冥有些无奈,却又不能泄露天机,只好说:“让她做你的侍女,给你煮饭递水,铺床叠被如何。”
刘小侯和云杳齐刷刷看向陈青冥,陈先生,你是认真的吗?
陈先生只好解释道:“她离了你,会死的更快。”
两人又同时把眼神射向白衣少女,白素素可怜兮兮地对二人点了点头。
云杳有些同情,刘小侯眼神无波,白素素有点绝望。
我的小爷,你点头啊,别说是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就是倒屎倒尿,奴家也心甘情愿啊!
刘小侯道,“我自己一日三餐,尚吃了上顿没下顿,要什么劳什子侍女?在说,我会忍不住杀了她的。”
刘小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有什么变化,却让白素素听的胆战心惊。
云杳忍不住小声说,“三餐不用担心,有我啊。”
陈青冥眼神一亮,“云少爷,白素贞以后就是你的……侍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