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森林深处一棵棵参天大树无声的向两旁倒下,犹如在水面上划开一道水波,速度极快。
转眼间,一阵狂风呼啸卷来,夹杂着刺鼻的腥气。
竟是那条黑蛟蹑足追来。
易行惊骇不已。
瞬间的功夫,黑蛟出现在易行眼前,庞大的身躯耸起,漆黑的蛇躯如峭立的‘山’峰,直插云天,闪烁冷冽的幽光。
遥遥的峰顶,浮现两道冷芒,阴邪冰冷,散发出幽黄的光芒,似要透穿易行的心魂。
相较于上人二人,它其实更在意易行——那身没虚空,道痕淡无的诡谲,予它神秘之感。
——有玄妙的飘然,洗脱了红尘气息。
黑蛟的目中,又爆出贪婪之意。
它要超脱,凌驾万物。
眼前猎物的镇定,便已说明他的不凡,何况其身上的秘密,更不容错失?
黑蛟的蔑视,易行自是清楚,他虽不知黑蛟是如何习得那逆天功法,若它以为有此依仗,便可雄视八方,在他易行面前还不配。
如它之物,在那域多矣,充其量,只是一条小爬虫而已。
诚如天罚子所言,一孽畜尔。天劫尚不能夺吾之命,它孽畜何能尔!
易行随手折下一截树枝
枝叶凝烟含翠,花香四溢,生命的绽放——鼓吹着盎然生机。蓬勃高昂的战意,铺天盖地,释放着超越人间极至的力量。
黑蛟灵智已开
在易行身上,它瞬间感知到了一种陌生的气息,那气息神圣而又高贵,似乎隐伏着令它心悸的能量。
那能量,十分强大。
这,令它兴奋。它欲超脱,这样的力量,更令它神往。
嗖
黑蛟盘曲的身体猛然弹起,百丈长的躯体横亘夜空,如一座起伏的山岭,令人窒息的威压从天而降。
望着空中黑蛟冷冷的双眸,易行自知自己即便舍身一击,无异也是以卵击石,化解不了当前的危局。
还不如先避其锋芒,躲过当前危机再说。
易行足尖一点,身子借势后飘,飘忽的身影如叶舞乱风,瞬间后退数丈。
依易行的判断,黑蛟的攻击应该如影随形,可是,身后却无一丝动静,令其不解。
易行的目光向夜空瞟去,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黑蛟停立在半空,百丈的身躯笔直挺起,做出攻击的姿势,一动不动。夜空中两点幽黄,闪烁冷芒,盯着远处。
易行顺着它的目光向远处望去。
借着微弱的夜光,黝黑沉寂的山脚下,易行只看到几间孤零零的石屋。
因为孤零,显得醒目。
如此普通,并无特别之处。
黑蛟却似被定住一般,盯着石屋,一动不动。
易行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天赐良机,哪还要敢犹豫,卯足劲向山下的石屋奔去。至于黑蛟为何突然放弃攻击自己,易行现在懒得琢磨,眼下还是逃命要紧。
黑蛟对易行的逃离,无动于衷。幽黄的眸光始终绕着石屋,游离不定,似乎对那石屋有所忌惮。
就在刚才,黑蛟欲要对易行发起攻击的一刹那,一道‘哞’声,像道闪电突兀划过脑海,闪灭的瞬间,黑蛟躯体顿时如遭雷击,全身酥麻,力道消散,身躯竟不能移动分毫。
它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有如此大的威力?让它惊恐不已。
威慑缥缈,不知何处来;追寻恐惧,远处那孤岭的石屋,隐藏了什么?竟然让它心莫名生出一丝畏惧。
黑蛟清楚,勿论是什么存在,目前的它惹不起。
它更知道
如它——鳞甲之类,辛苦修炼到这境界,不容易。要它以身博险,换来身死道消的结局,它不会,那不是它修炼的归宿。
易行,与它的修炼相比,不够分量。
黑蛟断然掉转身躯,若逃似的向深山遁去。
…………
…………
站在石屋前,易行喘了口气,暗道一声好险,这才心有余悸的向身后的夜空望去,只有苍茫的山岭在黑夜里隐约起伏,哪里还有黑蛟的身影?
易行慢慢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了眼前的石屋上。
微弱的夜光下,乌黑的石墙竟泛着幽冷的光芒,冷幽、冰寒,与石屋前的苍岩迥然不同,被岁月抹去了锐气,已经沾染上红尘的气息——斑驳、风化。
轻抚石墙,铿锵的金属质感,撞击在易行心口。石墙像经历万载光阴,仍旧冰寒坚硬。
易行看出了它的诡异,若说是这不凡的石头,吓走了黑蛟,易行不信。
深山,孤岭,石屋。
易行踌躇在石屋的门前。
黑乎乎的两扇木门,看上去像与石屋一样久远,沧桑的厚重感,透发肃穆。
越是猜不出,越是惹人好奇。
易行抵抗不了诱惑,还是决定进石屋看一看,究竟有什么,令黑蛟不敢越雷池一步?
木门厚实,推起来沉重,吱嘎嘎的声音,在静寂的夜里,响起来特别刺耳。
庙内一团漆黑,看不见有什么,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静谧的气味——庙观独有的香火味。
是座庙宇?易行心头嘀咕道。
易行停在门前,待双眼在黑暗中慢慢适应了环境,略微能视物,他才小心谨慎的跨入庙堂。
身子才跨入,易行的目光顿时被内堂正中的一座神像所吸引。
高大的神像,占满了一间石室。
线条粗狂,造型夸张,赤裸着上身,面部狰狞可怖,一手执龙,一脚踏虎,目光前视,凛冽的杀气,慑人心神。
是谁的手笔,如此传神?易行恍惚间感应到一丝寒意袭身。
易行不敢再直视神像,忙收回目光,转向像前的供台,一座锈迹斑驳的香炉,满溢香灰。
供台下,是一个藤草编织的蒲团,已经很旧,边缘已经磨烂,但上面光滑明亮,跪痕如昨。
这座石屋莫非是山民建造的山神庙?
因为
这信仰之火,燃尽成灰,尚有余温不灭。
易行的目光又在石屋内巡视一遍,整个石屋,除了神像,香炉,蒲团,并没有多余的物什,显得空荡清寂。
黑蛟忌惮这石屋什么?易行思来思去,整个石屋,最可疑的也就是这神像了。易行目光重又落在神像上,也许是待在这石屋久了,神像此刻看起来,那可怖的未知恐惧,在他心头似乎已弱了。
易行往门外瞅了瞅,心道,夜色仍浓,山道崎岖,自己又不知山路,还是待这,待天明后再走不迟,老子今晚就住这了。
黑蛟竟然怕他?
他不过是一坨黄泥捏成,被人供奉在这,有何可怕?
易行选好了神像旁的一片空位,盘腿坐下。刚一坐下,易行心里就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傍着身边的神像,易行心里还是老不自在。
他难道比那天杀堂可怕?比那湖中的黑蛟还令人胆寒?虎口逃生之人,还需要有怕吗?易行千思万寻,在找理由壮胆。
呜……,山风起,在群山间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