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那场大梦过后,蕞越发难以忍受在龙凤城中老实等待白柏口中的机遇了,他觉得邓王犯下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这个祸害一日不除,眠水的安宁就一日难得,因利刃刺穿心脏而做出的梦境仿佛就是在催促他惩奸除恶,刻不容缓!
思索良久,他还是决定登门拜访一下白柏,问问关于进攻主城的安排,若还是没有消息,其实也不介意独战。沿路往白柏的住所走去,发现街面少掉了那些无所事事的士兵,从正在工作的后勤口中得知,他们都在集合训练,貌似是为的一场大仗。
来到白柏所居住的土房,守在门前的侍卫却又告知蕞人并不在里面,而是和顾藕芷去大院了,他只好又辗转到龙凤城城中心的大院,见大院门口也有不少人,其中绿白毛左顾也站在那儿,还悄咪咪的往门缝里望,不停的傻笑。
蕞偷摸的来到他们身旁,小声问:“里面怎么了?”绿白毛听见动静低头一看原来是蕞,于是故作神秘的示意他也来看。
他挠挠头,透过门缝一眼便瞧见了正在练剑的两人,白柏左手搂着顾藕芷的腰,右手与她共同执剑,在空地上极有节奏的挥舞着,两人交织的眼神充满了柔情和甜蜜,感觉挥出去的剑刃都洋溢着幸福的欢笑。
“哇哦~”
“嘿嘿,老白这小子真行啊!哦对了,你来这有什么事?”
“呃,我是来问问,关于攻打邓王主城的事情。”
“哦...”绿白毛等一众人都若有所思,蕞又追问说:“怎么样?有进展吗?”
“哎呀哪有?我们其实和你一样,都想知道。不过...这些天,我们的白柏老大都泡在他的小娘子这儿啊!”
“啊?!”蕞眨巴着眼,大感意外,白柏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其他人也接过话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正说话间,大院的院门就被顾藕芷打开,众人立即停止了谈论,好在里头的两人没有在意,白柏招呼了一声,大家也都被带到了西侧的屋中。
几人围着方桌坐下,绿白毛不禁翘起二郎腿,带有调侃的语气说:“哼,今天终于肯见人了?原来还记得弟兄们啊?!”
“呵呵,恕我罪过。”白柏赔笑着挥了挥手,顾藕芷也将泡好的茶水一一分给大家,蕞拿起杯子微微一嗅,顿感神清气爽,送入嘴中微抿,只觉回味无穷,举杯一饮而尽,双手捧着它嘻嘻笑道:“好香,麻烦再给我倒些吧?!”
“当然可以。”顾藕芷点头,重新为蕞的杯中满上。白柏咳嗽一声,也打算提起正事:“各位,特意来访此处,我其实知道你们的目的,就算你们不来,过几天...我也一样会来通知你们的。”
“害,老白,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怎么?是找到对付邓王的办法了?”绿白毛不耐烦的端起茶杯,咕隆几口下肚,咋舌道:“啧,什么水啊这是?甜到发齁!”
“没错,我的确做好了对战邓王的打算。”
在场的几人闻言不免认真起来,见他停顿片刻,接着续道:“十五日之后,召集秽祭大军进攻主城再战邓王,争取一举歼灭敌军!”
“为什么要等到十五日后?”
“据我收集到的情报而言,邓王会在那天亲自出面举行一场特大规模的炼制神之器皿的仪式,这是我们除掉他的最好机会。”
“嗯...具体要怎么做?”
“大致计划如下:我会对外宣称蕞被邓王的影子杀死,反抗军队没有了希望,龙凤城陷入内乱,然后假意被捕,送给邓王任凭处置。作为眠水王族最后的血统,被捉后他一定会放松警惕,届时你们就带领大军偷渡到王城,我们里应外合,拿下最后一战!”
大家听后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唯有绿白毛摇头表示堪忧:“前面几点我倒是没意见,就是后面的...也太冒险了,你是我们这里唯一的领袖,被捕的话,要是邓王手中的刀快些,当场杀死你怎么办?”
“不...我想,左氏族人的领导者,该换换了。”
“什、什么意思?”
“你,可还认得?”他说罢掀开衣袖,只见手臂上面竟已长满了白色的鳞片,鳞片的缝隙中还流淌着鲜红色的血,随着鳞光一闪,上面渐渐浮现出无数张哭泣着的人脸,接而陆续化作一颗颗狰狞的眼球,众人又是一惊,他淡定的把衣袖放下,摇头叹息道:
“我啊,命不久矣。”
“你...你这是?”绿白毛急得起身一拍桌案,瞪圆了双眸惊叫道:“你这是怎么了?!”
“...别着急。我还想告诉你们,这场战斗过后,眠水的复兴大业就掌握在你们手中了。”白柏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绿白毛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些,待他重新坐下,方才继续说道:“左顾,你是我委以重任的不二之选,作为左氏一族的领导者,未来的王,千万不能再意气用事了。”
“什么?我?让我当王???”
白柏点头,抽出匕首一把扎进方桌的正中央处,绿白毛实在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大声质问道:“你开什么玩笑?!”
“唉,你会明白的。”
身旁的几人听后也有些按耐不住了,跟着出言相询说:“殿下,这么突然,究竟发生了什么?”
“呵呵...”他靠向身后的椅背,忽地发出一阵苦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回答道:“狄亚特要我求他,求他赐予我永生,让我变成一个听命于他的魍魉。哼,永生?可笑,他以为我会在乎那种东西?!我早就把眠水的未来当做我的生命了,我绝不可能被他操控,更不可能让眠水的未来掌控在一个水潮人手里,哪怕是死!
所以,我施展了眠水的禁咒,与那条充满罪孽的巨蟒融为了一体。”
“这...”
“怎么会...是什么样的法术能危及生命啊?”
“秽祭。”
“秽...嘶,唉?你们不是......”
“不,与你曾经见过的不同,我举行的是真正的秽祭。只可惜,失败了。”
“失...败?”
“是的,我并没有被上天选中,折损寿命的同时,还与那怪物融为了一体。”他说罢脱下外衣背过身去,众人清楚的看到,除了鳞片之外,凡是身上带有皮肉的地方,都长出了神态各异的人脸,几人被吓得汗毛倒竖,他重新将外衣披上,转身睁眼的同时,两颗眼球也变得金黄,于眼眶处流淌出白色的胶状物,“不过这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即便不能永生,至少还拥有强大的力量。
现在的我,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听到族人的悲鸣,渴望复仇的血液正在我的体内燃烧,邓王他必须死,死在我的手中!”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到这种地步?!”
“不这样做,我拿什么和邓王斗?”他忽地从座椅上站起,推开了身旁的百叶窗,刺眼的阳光撒入屋内,绿白毛被照了个正面,立马捂住眼睛,“擦,老白你搞什么?”
“对于我的人生而言,除了复仇就没有了其他意义!”
剩下的几人也相继起身,蕞又喝了一口桌上的茶,好心劝解道:“别这样想,你还要建造一个新的王国,未来还很长呢!你看有没有办法,活的...更久些?”
“不,我无法回头了。一切都是命运使然,但我绝不后悔。”
“你这家伙,怎么...怎么不和弟兄们说一声?!”
“左顾,没什么好说的,谁让我们的生命就是这般脆弱。”
“......”
“暂时就聊到这里吧!其他的我以后也会交代。对了,没我的吩咐,先不要和别人提起今天发生的事,我对你们是信任的。”他撂下这么一段话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留在屋里的几人相顾无言,唯有绿白毛追上离开的白柏,还有太多话想问,蕞虽有遗憾,但也无可奈何,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就于众人分别,为之后讨伐邓王做准备去了。
即将进攻主城的消息在几天后被白柏传达给左氏一族,所有人都精神紧绷,对于最终的战役既有恐惧,又有兴奋,士兵们的训练变得更加辛苦,将军们自知成败是在此一举,根本不敢有丝毫的懒散懈怠!蕞也破天荒的开始认真的练起了拳脚,乘风寻到合适的山脉里就开始潜心修炼。
绿白毛像是变了个人,闲话少了,不再随便和人打起哈哈,越来越有白柏那种领导者的风范,他负责带领后勤处理军中大大小小的事物,几乎和每个人都有交际,得到了更多的认可,这自然是白柏安排的,他想要的就是让弟兄们心甘情愿的辅佐这位即将上任的新王。
另说白柏自己,这些的日子却总是独来独往,根本不与任何人交谈,他大多时间都待在一间空旷的屋中闭眼冥想,透过窗缝望去,能看到数不尽的鳞片堆满了整个房间,每张鳞片都还刻着扭曲的人脸。
顾藕芷不厌其烦地为他送来水和食物,即使没有言语上的沟通,两人也能惺惺相惜。
在这个紧张而又压抑的氛围中,许多人都被改变了。
——第十日——
白柏终于出关,他按照计划对外谎称蕞已被刺杀,龙凤城内部出现巨大矛盾,如今都到了分崩离析,放弃抵抗的程度,左氏的领袖也被策反的部下逮捕,不久后便会送来主城献给邓王,以表示求和服软。
临行前夕,他将秽祭之剑交到蕞的手中,命令手下为自己绑上活结,押往主城。
不久,龙凤城那边投降的消息就传入邓王耳中,得知心头之患已被铲除,他果真放松了戒备,好几日都是大摆宴席,开始沉溺于花天酒地当中。
再说与白柏同日出发的另一批人,他们身着素衣,将武器藏匿在箩筐中,刻意选择在黑夜里赶路。计划是伪装成护送货物的车队,在接近邓王仪式的地点后伺机行动,等到防守最为薄弱的时候发动猛攻,将事态闹大,与白柏里应外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蕞正处于这个队伍当中,此番前行一共虽才三千多人,但个个都是白柏亲点的猛将,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舟车劳顿没有把他们的意志消磨,反而变得更加坚定。
一路风餐露宿走到第四天,大伙总算抵达到了接近邓王主城的山岭,因为在这片区域排查的守卫实在森严,他们只得舍下车马箩筐躲进深山。
放眼眺望主城外围的营地,人头黑压压的一片,就好比布散在大地上的乌云,目测参与其中的人数少说也有好几百万,光是前方作法的巫师贤者就多达数十万不止,兵马、战甲、武器、营火的数量更是不计其数,规模如此庞大的仪式,对眠水而言可谓是史无前例。
由于眠水之地拥有极其恶劣的环境,除了少数地方适宜人类久居外,剩下的大多都有沼泽密林、蚊虫虎豹,可谓是危机四伏,而蕞现在所处的山林则更加凶险,由毒虫聚集形成的瘴气弥漫在山间的每个角落,将士们稍有不慎就会殒命于此。
他为了保护秽祭士兵,反利用了这个不妙的条件,施法控制狂风将瘴气引向了邓王军营那头,没想到才过了半天,敌军就出现了大面积的中毒反应。
巫师贤者们见此惨状纷纷乱成了一团,也愣是没料到山林里的毒气能飘到这么远的地方,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向邓王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