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飞船像一架失事的波音客机,从天而降,尾巴冒着浓浓的白烟。
时间过得很慢,又过得很快。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一声巨响响彻整个宇宙,哈雷彗星为之一晃,如同太阳闪爆似的,月球飞船重重地摔在慧面上。
……
当秦帆在迷迷糊糊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离飞船坠落过去了十个小时。宇航服发出即将缺氧的警报把他吵醒了。
四周一片漆黑,他艰难地解开安全带,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发现竟然没有受伤的情况,看来是悬浮驾驶座椅救了他。要是换成十年前的座椅,飞船坠落造成的冲击力作用在他身上,五腹六脏早被震得零碎。
“卜小云怎么样了?”
他的脑海里冒出第一个念头,马上伸手摸左侧的座椅,竟然啥也没有摸到。坠落前,他明明检查了她的安全带。莫非安全带没有系好,她……秦帆不敢想象。
他试图打开宇航服上的探照灯,却发现探照灯坏了。胸前的报警器——氧气即将耗尽的警报,响个不停。
秦帆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四周的漆黑。他俯下身来,在四周摸索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卜小云的任何踪迹。
宇航服即将停止氧气供应,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秦帆把手扶在舱壁上,踉踉跄跄地往驾驶室外走。他一直沿着飞船内的通道往前走,凭借着记忆找到了舱门。
舱门竟然大开。莫非卜小云自己出舱逃命去了。如果是这样就好了,秦帆心想。
但舱门跟消防逃生门的设计一样,具有断电自动打开的功能。她一个女孩子,受这么大的冲击,怎么可能比他还早苏醒,就算苏醒过来,也没有任何理由会抛下他。
突然,一束强光向他照射过来。
秦帆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声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不是通过无线通讯系统传输过来的,而是经由太空头盔传到他的耳膜上。
“秦所,你醒了啊!”卜小云从彗星车上跳了下来,一边喊着话一边向他扑过来。
虽然生命无碍,但全身像散了架似的。卜小云却像没事人似的在眼前活蹦乱跳。秦帆有气无力地叫道:“你没事吧?”
卜小云冲着秦帆的头盔大声说:“我还好。我把彗星车开来了,正准确去把你拉出来,没想到你复活了。”
真没见过这么鬼马的人,遭了这么大难,一点都不当回事。跟她住在一起,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天大的事都不是事。这下可好了,回不去了,莫非和她一直在哈雷彗星上住下去。
秦帆扶了扶头盔,说:“你什么时候醒了?”
“一个小时前吧。”卜小云说,“怎么叫你都叫不醒,我还以为你不行了……所以想把你拉回登陆舱。”
“我还以为你……”秦帆欲言又止。
“以为我死了……还是跑掉了?”卜小云呵呵笑说。
秦帆没有回答,说:“快走吧,氧气不多了。不知道这警报报警多久了?”
“我醒来的时候就听到报警声了。”卜小云说。
“那遭了,马上回去,没有多少时间了。”秦帆拉着卜小云往彗星车走。
舱内宇航服一般可以维持十二个小时的氧气供应,并在最后两小时发出警报提示。想必卜小云醒来时,警报声已经响了一段时间,这么算下来,留给他们的时间可能三十分钟都没有。
卜小云率先爬上彗星车,伸出手臂将秦帆拉到副驾驶座上。
“往哪个方向开?”准备踩下油门的时候,卜小云才意识到她并不知道他们所处的位置。
糟了,这到底是哪里?虽然哈雷彗星不大,但如果开反了方向,三十分钟内他们肯定不可能碰见登陆舱。
“等等,我想想,我想想……”秦帆也没了主意。
如何判定登陆舱的方位?他的大脑在知识的海洋里高速的搜索可能的办法……对了,登陆舱位于“浮游”号的左下方。找到“浮游”号,就可以辨别出登陆舱的方位。
他仰头看着天空,天空空空如也。如果这个时候,“浮游”号还远在哈雷彗星的另一面,恐怕就来不及了。
快点,快点,“浮游”号快点飞过头顶。他在心中默念着。心心念念,必有回响,古人不成欺我。“浮游”号像一颗夜空中最亮的星星飘过他们的头顶。
秦帆激动地指向“浮游”号的左下方,“赶紧,往这个方向开。”
卜小云像赛车手听见发令秦枪声似的,一脚猛踩下油门。彗星车飞驰而去,与坠落的月球飞船的距离越来越远。月球飞船像一头沉入海底的虎头鲸,静静地躺在沙床上。
夜幕幽深,只见飞船翻起的鱼肚白鳞光闪闪。
“方向没错吧?”卜小云声音嘶哑说,“我感觉快要不能呼吸了。你不会搞错吧?怎么连影子都见不到?”
秦帆同样感到氧气量越来越少,越是危急的时候越是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沉住气说:“没有错,就是这个方向。再忍一忍,就快到了。”
听到秦帆确切的回答后,卜小云毫无顾忌地继续一路狂奔。可是,又开出了好长一段距离,还是没有登陆舱的任何踪影。
这下秦帆也有点慌了。莫非自己一时慌张,记错了方位?难道他们就这样死在哈雷彗星上?
秦帆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起了读小学的时候,自己和同学到水库学游泳。学会游泳的当天,阳光灿烂,他跟着同学从拦水大坝往桥墩游去。游到一半的时候,他才发觉看似很近的距离,远比想象的要远。
他开始感觉到手脚无力、喘不过气来,他的脑袋里就像现在一样,出现了各种胡思乱想的景象。他觉得自己肯定完蛋了,他会溺水死去。而他的妈妈还不知道他已经学会了游泳,便要因为他的溺水而活活哭死。
……
就在他觉得自己就要往下沉的时候,他的手,他那发白、发抖、被水泡得起皱的手,终于触碰到了硬邦邦的石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