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迟帘见时牧吃得很香,怕他噎着,于是倒了一杯热牛奶递给他。
时牧见状将手中剩的饼干塞进嘴里,然后双手接过。
他就像一直刚冬眠醒来的某种小动物,睡眼朦胧,头顶着蓬松又有些杂乱的黑发,正小口小口喝着甜滋滋的牛奶。
咕嘟几声时牧才放下,奶香缠绵在口腔久久未逝,他有些意犹未尽,殊不知嘴边抹上了一点淡淡的奶泡。
季迟帘眼波轻荡,伸手去拭了拭对方的嘴角,虽然只是轻轻带过,但指腹传来的热让时牧一顿。
时牧错愕的抬起头,对上了男人的眼睛,透澈却又隐隐透着深邃,就好似深谷里的泉水,看似浅透实则深沉。
“怎么样?”季迟帘一笑,眉眼弯弯,紧接着眼下的刺猬慌慌张张又蜷了起来。
时牧含糊的点点头:“好…好吃!”
空气中飘着粉红泡泡,荔娅见季迟帘的嘴角又弯了弯,她觉得有些新奇,本没想打破这个气氛,谁知季迟帘先下了逐客令。
“好吃就行。”季迟帘说着抬手看了眼时间,又望向荔娅:“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下楼吧。”
荔娅:???!别呀!
荔娅幽怨的抬头,季迟帘却用了杀手锏。
“走吧小姐,宋老师在楼下等你呢。”
荔娅张了张嘴却又一瞬闭上了,她奄了气,不情不愿的起身和时牧告别。
荔娅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可爱的卷发少女撇着嘴:“抱歉,时,我男朋友来了,我得回去了,等你病好了一定要找我玩啊!!”
时牧微笑回应,他乖乖点点头,像极了人畜无害的小动物:“好呀。”
荔娅心了一哽,时,不要季哥了,跟我回家吧!!但是她感觉到身旁的低气压,只能默默咽下这一口气。
季迟帘为时牧掖了掖被子,低声说了点什么,太轻了,如果不是离得近,时牧都差点错当那是鼻息声。
他说:“乖乖睡会儿吧,我马上就回来。”
一种别样的情绪弥漫在空气中,两人都不知道心里其实早就种下了那颗种子。
萨曳城的黄昏,像融化的橘子味冰淇淋,粘糊又甜蜜。私人医院楼下,立着三道身影。
“烟烟,玩得开心吗?”宋平岩若无旁人的揽过荔娅,亲昵的蹭了蹭少女的鼻尖。
“嗯嗯!”
热恋期的小情侣黏黏糊糊的,怎么待就不够。
季迟帘抱着手,在旁边轻咳了几声: “宋老师,亲热完了该聊聊正事了。”
宋平岩这才放开荔娅,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报告递给季迟帘,进一步说话。
“这个虽然只是临床的初步诊断,但从整体情况来看,不太乐观。”
季迟帘看着手里的白纸黑字,他不经皱了皱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心理障碍这么严重。
宋平岩见他不说话,没好气道:“这本来是患者的隐私,我们应该做到完全保密的……”
“谢谢。”季迟帘打断了对方,从头到尾他都觉得有些怪。
从外表来看,时牧是个漂亮的小孩,理应是个被娇养长大的小王子。可他却处处表现的像个刺猬,沉默又浑身竖着尖刺,但你要是对他好些,他还是愿意露出柔软的肚皮。
那是什么原因呢?
让一颗小太阳熄灭,变得暗淡,可骨子里还余留着从前的丝丝光耀。
宋平岩见季迟帘想得有些出神,轻咳了两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我说,这小孩的家人呢?这已经不是吃吃药、做做心理辅导就能解决的了。”宋平岩说完,好似想到了什么,又叹了口气继续说:“迟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这过程并没有那么容易。就像当今,人们普遍认为这是羞耻又敏感的病。哦,也许有人不认为这是一种心理疾病,而是你太脆弱、太矫情、咎由自取。”
“在这场舆论的漩涡中,甚至有人争相去模仿,最后将这病变成贬义的,没有实质性的。这一切,剥夺了那些真正的患者的求生欲,在自己心内不见天日的方寸之地,麻木又痛苦的活着,也仅仅是肉体上活着。”
宋平岩神色越发复杂:“抱歉,说了这么多。哎,以前在国内,我见过很多这样的患者,你猜我听过他们家人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心理问题啊,咦,你等他自己想通了那就不好了,我们可不花这个冤枉钱。”
久久的,一阵沉默。
天边浮着的橘黄色变得越来越淡,再也挡不住萨曳城扑去的灯光,致使远方黛色的山脉隐隐有了灯红酒绿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季迟帘才缓缓开口,但可惜风将摇摇欲坠的叶片吹落窸窸窣窣,黑夜,没人听到。
但宋平岩猜测,那不是一句反问,而是肯定。
就像几亿年后,太阳陨灭不再散发光芒,但总会有一人不顾一切,让其新生。
即便,他本身不是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