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着窗外的晨光,我连在梦里都还起伏不定的心绪,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这世上每个人都在向死而生地活着,所不同的,只有过程中的遭遇,而非最终的结局。
我的确比一般女孩过得坎坷了一些,但一定不会是最艰难的那一个。
所以我不应该自怜自艾、更不应该自暴自弃!
别人连绝境求生都可以,我为什么就不能迎难而上呢?
我能,必须能!
站在打开的窗边,我一连做了十几个深呼吸,这才将心底残留的郁结之气尽数吐了出去。
然后重新打起精神,就准备去继续面对那些魑魅魍魉了。
说来也巧,我这边刚走出房间,小梅正好也走了出来,与我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地两两对望了一眼。
但她抬头显然不是为了看到我,所以在看到我的一刹那,她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这完全是一种看到碍眼之人时本能的反应,不过她倒是很快就收起了这丝不悦,转而笑得颇有些刻意。
“优小姐,早安啊!昨晚睡得好吗?”
如果不是她语气轻慢、眼中还有着明晃晃的得意,我都要以为昨天中午发生的事,只是我自己做的一场噩梦罢了!
见我没有回应,小梅大概是觉得我怕了她,于是笑得更加放肆了。
但她看着我的眼神,却从得意骤然变得阴狠了起来,令我不禁心头一凛。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灭了她全家的仇人呢!
这种扭曲的脸谱,跟她的偶像单悦简直如出一辙,而这种精分的演技,再给我八辈子都未必修炼得出来!
所以我能说,她不愧是单悦的“亲生粉”么?
直到贺管家也出现在了楼梯口,小梅这才将自己脸上的表情都收敛了起来。
但也没有打招呼,而是干脆利索地转过身,昂首挺……飞机场地走了。
继小梅之后出来的采萍,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见小梅一动身,就立马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那低三下四陪着小心、连背影都透着卑微的小模样,看得贺管家直皱眉头。
似乎是有些怒其不争,又有些心疼和无奈。
我只扫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淡淡地笑着说道:“贺管家,早!”然后就率先向楼下走去。
其实,我从小就知道自己的问题,总是喜欢用不在意来掩饰在意,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似的。
可实际上,在别人的眼里,这种咬牙硬撑着的倔强,既可笑又可悲。
而且最后的结果,也往往会事与愿违。
比如,我越想得到的东西,就越容易被我自己给推开。
只是性格已经养成,要改变也非一朝一夕的事,况且也没有人为我提供改变的温床和条件。
所以我才不得不抱着可怜的自尊心,藏好自己的失落与渴求,努力佯装成一个无欲则刚的人。
正如此刻走在我身后的贺管家,他刚才的欲言又止、以及现在的叹气,我不是没有看到和听到。
可经过昨天的事之后,我再面对他时,已经找不到昔日亲近和依赖的感觉了。
不过,他在昨天之前的疼爱与照顾,尤其是那次的救命之恩,我一直都牢牢地铭记在心里。
等将来有机会的时候,我一定会报答他,但也仅此而已了。
信任,一旦被迫收回,再想要交付出去,对谁来说都是不容易的。
否则又怎么会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这个说法呢?
我知道,这样的比喻并不恰当,但却是我内心真实的写照。
因为他的那一手“大事化无”,是真的伤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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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我蹲坐在工地的某个角落,与何田一起吃着我亲手做的饭菜。
这家伙非说好奇我的厨艺怎样,还说也想尝尝用边角料做的菜是什么味道的。
于是我就多做了一些带给他,也算是答谢他昨天借给我电话的事。
正当我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斗嘴不休的时候,沫苑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对方旁若无人地走进来后,直接找到施工方的负责人就开始问话。
这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士,身穿一件长款的深灰呢料大衣,衬得他身形挺拔修长之余,也颇有些帅气。
敞开的大衣里面,是一套浅花灰毛料西服配白衬衫,面料都十分的考究。
脚蹬一双锃亮的黑皮鞋,正好与他的黑领带遥相呼应着。
这一身典型的职场精英装扮,干净利落、整体的风格也协调统一,又十分的中规中矩,适合应对多种场合。
而且还显得他气质不俗,不过更不俗的,却是他本身的长相。
虽然他的肤色不是很白,但五官整体俊秀标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尤为出彩。
唯一的败笔,只是唇峰不够分明、且唇瓣又过于单薄,属于人们常说的那种“薄情寡恩”的唇形。
当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但笑容不达眼底时,会给人以一种邪肆轻挑的雅痞感。
而他走路和说话时,姿态慵懒又漫不经心;看人时的眼神,更是透着令人不喜的轻蔑和厌烦。
假如给他这种人设配上一段内心独白的话,我想可以是这样的:
尔等贱民,见到本公子还不速速跪下?
本公子乃天潢贵胄,今日屈尊纡贵亲临贱地,方令尔等能得见本公子尊容。
尔等已是三生有幸,却竟不识好歹、不分尊卑,未曾跪地行礼不说,还都不知上前来巴结讨好着。
这是活腻了、还是嫌命长了、亦或是尔等的狗头在脖子上呆不住了?
我自顾自地做了这么一番脑补后,对他的印象分就顺势掉到了及格线附近。
只是不知道,他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才故作姿态的;还是骨子里天生就带着某种藏都藏不住的优越感。
总之,他的狂傲与不可一世都是挂了相的,不需要深入接触就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并非善类。
真是白瞎了这身好皮囊!
不过,这不关我的事,哪怕从他们的对话中不难听出,这个男人就是这家建筑公司的老板,也与我无关!
然而有些时候,你不找事、事也会来找你。
因为那个男人跟负责人说着说着话,就将视线落到了我身上,并且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移开。
或许他从一进来就注意到了我,毕竟这种男人扎堆的工地上,有个女孩在,怎么都会有些显眼的吧?
只是还得端着架子、走个过场,他这才把我往后放了放,果然……
“你就是阿珩的那个童养媳么?”男人斜睨着我,语出惊人地问道。
但听着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而且他上下打量我的目光中,还带着审视和挑剔,就像是在评估某件货品的价值一样。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但却对我的存在十分不满!
我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对他那个莫名其妙的称呼和这个眼神都反感不已。
见我没有接话,男人嗤笑了一声,这回倒是知道要先自报家门了,“我就是白明宇,你应该听阿珩说起过我吧?”
就是?应该?还真够自大的,我对他的印象分直接打着滚地跌破了及格线。
这样一来,我自然也就更没了开口的兴致,只神情冷淡地摇了摇头。
我的回答,明显出乎了他的意料,也有些打击到了他的自信心。
只见他的表情僵硬了足有十秒钟之久,然后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但我并没有说谎,也不是成心驳他的面子,而是裴玉珩真的没有对我提起过他。
毕竟我跟那只锯嘴葫芦之间,还没有熟到可以畅聊家人和朋友的程度。
况且我们的性格和关系,也注定了不可能与彼此交心相谈。
不过,眼前这个人我却是知道的,而且一听到他的名字,我就立刻想起了乔羽生当时说的话:
我们那个铁三角发小团的最后一角,叫做白明宇。
那家伙是一只看到美女就会自动开屏卖骚的花孔雀,你以后见到他,记得一定要绕着他走!
他如果来撩拨你,你可千万别搭理他……
说实话,要不是我的定力还算过得去,估计我早就笑出鹅叫声了。
花孔雀?!还是喜欢卖骚的花孔雀?!
乔羽生给他的评语,贴不贴切姑且不论,但我想,总归不会是空穴来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