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来客栈。
清早，常老板起身打了个哈欠，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
“谁啊？”
常老板刚刚开了门，整个人就呆住了。
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正站在门口，很有礼貌地说：“我是来找一位叫阿雪的娘子。”
他看着虽然稚嫩，说起话来却显得成熟。来者是客，常老板也没在意，就对小男孩说：“进来坐坐，我去叫阿雪。”
常老板唤来阿雪，阿雪下楼，对小男孩微笑道：“找我有什么事？”
“我叫小云。”小男孩恭敬地行了一礼，脸上还带着笑，可当他看到角落里静坐着的一个持剑男子时，忽然又不笑了。
“小云是吧？”男子开口，语速缓慢，语气低沉，“莫不是‘风雨雷电山海星云’里的司空小云？”
司空小云道：“都说阿雪娘子是从锦画里走出来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没有骗我，只可惜，”他嘴里说着话，手里已经拔出了一把刀，一把杀人从未失手的刀。
但这次他却失手了。
他的刀刚刺出，一柄长剑就已刺向他的颈项。
司空小云当然想不到这么一间普通的客栈里还会住着一个用剑的高手。
但他是个杀手，他是来杀人的，绝不能慌，绝不能乱，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发生什么变化，都必须达成使命。
他的身子如旋风般一转，避开殷默的剑锋。他找准时机，一刀刺向阿雪。
这一刀他没失手，刀刃已刺入皮肤一分，刺在左肋。
然而，那不是阿雪的左肋，是殷默的左肋。
殷默把肌肉绷紧，剑花挽起，迅速切在司空小云的喉咙上。
司空小云的双眼凸起，吃惊地看着殷默。
他整个人已经倒了下去。
殷默拔下司空小云的刀，阿雪急忙撕下布条给他止血，殷默伸手拉住阿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阿雪甩开他的手，板着脸道：“要走你自己走！”殷默怔了怔，道：“我答应了齐霄，要保护好你！”
“可不管怎样，你也不能对他下毒手，他还是个孩子啊！”阿雪哽咽道，“我怎么能跟你这样的杀人凶手在一起生活？”
这种事殷默见得太多，他知道姑娘家的脾气，只能用事实来证明。于是，他当着常老板的面扯下司空小云的裤腰，大声道：“你好好看看，他还是不是孩子？”阿雪被他吓得面红耳赤，她努力看了那个“孩子”一眼，吃惊地发现他已不再是个孩子。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孩子？”阿雪惊问。
“因为他的声音一点也不稚嫩，他的刀用得也很纯熟。这不是一个七八岁小孩能做到的。”殷默顿了顿，“我还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在江湖上还有很多，和他一样出名的就有七个。”
“他们都是什么人？”阿雪又问。
“他们都是当杀手的侏儒。”殷默道，“因为每天都要服食养颜和控制生长发育的药物，所以他们的脸永远不会老，看起来永远像个孩子。"他又补充说，"市面上这类药物价值都很昂贵，所以他们杀人的代价也很高，除了刘衙内那样的豪门巨富外，能用得起他们的人并不多。"
“到底是谁这么残忍，竟用这种方法对付一个孩子？”阿雪的身子已经发冷，说话的声音也在颤抖。
殷默淡淡地说道：“神枪会。”他顿了一下，“他们有一个派系，名为‘拿威堂’，专门训练这些杀手。幸好这些人从小受到药物控制，体能有限，否则我也挨不得他这一刀。”说罢，他背着剑走出客栈，回头道，“这只是第一拨。他们没有成功，还会有下一次的，所以你最好跟我走，走得越远越好。”
阿雪跟着殷默走了很久。在一片树林里，她有些累了，想小睡一会儿。殷默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轻声道：“这里暂时安全，你先睡一阵子，万一有什么事，我会叫醒你。”
阿雪刚睡着，殷默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他的心跳的很快。听那两人的脚步声，想必身手不弱。他刚经历一场恶战，又长途跋涉，已经精疲力竭。现在他微微合上眼，假装睡觉。他只希望那两个人认为他已睡着，趁机偷袭，他才有机会杀了他们。
没想到脚步声在很远的地方突然停止，其中一人大声道：“殷大侠，我们这里有好马，要不要捎你们一程？”殷默的心沉了下去，看他们的样子，已经有把握取自己的性命，根本用不着偷袭。
殷默斗胆问道：“两位是什么人？”
另一人回答：“你想知道，我们就告诉你。”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听见这十个字，殷默的脸又变了。这本来是一句江湖黑话，到他们的嘴里却有另一层意思。因为“天王盖地虎”说的是孙虎臣，他是神枪会拿威堂堂主；“宝塔镇河妖”说的是孙平之，他是拿威堂副堂主。
“二位好大的威风，不知找我有何贵干？”殷默故作镇定地问道。
孙平之阴恻恻地笑道：“因为我们知道你是齐思远最好的兄弟，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娘子，多像那时候的他啊。”殷默的拳头握得很紧，他的心在痛。
孙平之已忍不住要动手，忽然看见一支箭从很远的树丛中飞出，擦过自己的脸，嵌在身后的树皮上。那头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世上怎么还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二位若想留住自己的小命，就请回吧！”
孙虎臣闻言，大惊失色，道：“我们撤！”孙平之却甩开他的手，怒道：“他坏了我们的好事，我跟他没完！”话音未落，他提刀冲了上去。
孙平之动作矫健，他已经看到有个人在林中游走，但他没看仔细，因为在他看清的一刹那，一道闪电般的剑光已经亮起，“叮、叮、叮”几声，宝刀落地，孙平之瞪着大眼，倒在血泊里。
阿雪被刚才的打斗惊醒，看见那个握剑的年轻男子，失声道：“是你？”
年轻男子收起剑，正看着阿雪，温和的眼神里已无杀气。
殷默怔了怔，对阿雪道：“你们认识？”阿雪喃喃道：“算是吧。”
年轻男子躬身行礼道：“鄙人姓江，单名钰。”
“江钰？”殷默眉头一皱，道，“你和江万里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的二伯父。”江钰怔了一怔，“前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二十年前，我与江公在庐陵结识，做过江公身边的剑侍。那时江公有个庶出的女儿被人牙子抱走，生死不明，江公苦寻多日未果，为此终日借酒浇愁。我离开江府，也是想替他了却这件心事。”殷默说完，看了阿雪一眼，叹息道，“那个孩子若健在，应该有她这么大了吧。”
“实不相瞒，我今天来就是想确认一件事。”江钰转头对阿雪说，“雪妹，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回家？”阿雪一脸茫然。
江钰忽然抱住阿雪，安慰道：“江府就是你的家，以前是，现在也是。”
阿雪推开江钰：“江府才不是我的家！我是在桃源乡长大的！”
江钰叹息道：“我且问你，你的身上是不是有个雪花状的胎记？”
“这……你怎么知道？”阿雪惊道，“难道你在暗中调查我？”
“别问我怎么知道，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江钰看着阿雪，眼睛眨也不眨。
阿雪垂下头，喃喃道：“是。”
江钰道：“你是不是被常老板收留的？那天是不是还下着雪？”阿雪默默地点了点头。
“常老板在很早以前就曾写信给二伯父，信上说他看到过你身上的胎记，与二伯父失踪的女儿阿雪身上的特征颇为相似，但那时你还小，二伯父想等你长大后再择日与你相见，如今他知你有危险，特命我过来接你回去。”江钰说完，转头对殷默行礼道，“有劳大侠这几日的照顾了。”
“哪里哪里，我也是受人之托。”殷默摆了摆手，“人你可以带回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因为这位小娘子已有了心上人。”殷默道，“你们若要带走她，至少要等那个人回来。”阿雪也跟着道：“对！我必须看到他还活着，否则就算我真是你二伯父的女儿，我也不认的。”
“那你们总得告诉我，他是谁？”江钰沉声道。
殷默说：“他姓齐，叫齐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