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应有语
书名:此心可缓 作者:广弘 本章字数:8559字 发布时间:2023-07-07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茕茕倩影,踽踽独行,如此情景,端得令人肝肠寸断。然世事如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良善者世必试之以善恶,仁义者世必试之以正邪,天道如此,岂有他哉。

风儒之与聂铮两人半月来风尘仆仆,自光明顶下来,见过了烧成白地的绿柳山庄,也循着日月教在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寻南下,这日间便也到了洛阳。两人追到洛阳城中,却失了目标,只得在城中分头四处打探,风儒之先是去了白府,他想白沅湘既然与韦清芷去了绿柳山庄,多少会有些线索,可接待他的只有白府管家,白沅湘并不在府内,他探问着问了几句,对方却似什么都不知道,风儒之也只得作罢。

出得白府,风儒之正漫无目的的在城中游荡,突然耳边传来一声招呼:“风少侠!”风儒之回头一看,却是位老熟人,招呼他的正是福威镖局的崔镖头,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刚好路过福威镖局在洛阳的分部。风儒之看着眼前的崔镖头热情异常,拉着自己的手似乎在诉说别来之情,风儒之有些尴尬,风儒之问起对方被日月教擒去之后的事,崔镖头答道:“被日月教挟去当晚,林总镖头就追上来了,总镖头只一人下场就将那一队日月教人马杀的大败亏输。少侠你是不知道,林总镖头的剑术真是出神入化,旁人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三两下就把那个日月教头目刺伤,对方只得落荒而逃,看得一旁的我实在是痛快。”崔镖头语气中满是钦佩,风儒之又问道:“那你们找到回族头领了吗?”崔镖头答道:“林总镖头接下了那趟镖,就让我们回中原来了。”风儒之随好奇他们运的是什么东西以至于日月教都下手抢夺,可是这种事情既不好开口问,而且崔镖头恐怕也不知道,一时间便没的话题跟对方说,而崔镖头又开始絮絮说起林远图是如何如天神下凡一般杀入日月教的队伍中,如何用神乎其技的剑法击败日月教高手,言语中不止有对林远图的钦佩,还时不时夹杂着两句对日月教的痛骂。

常言有道是祸从口出,自是半点不假,虽然崔镖头对日月教颇有微词也是情理之中,奈何运气不好,几周之内让他连续碰上日月教高手,还都是刚好在他与日月教做对的时候。就在风儒之思索着如何打断崔镖头的话头时,一阵尖细的声音刺进了他的耳鼓:“一个走镖护院的都敢对日月教出言不逊了,福威镖局果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循声望去,一名黑衣男子斜倚在一匹骏马旁,那人虽看上去稍显平常,他手中牵着的那匹马却甚是吸引人眼球,那骏马通体雪白,四肢躯体韵满了精神,一看便知是少见的良驹,那人又道:“你一个小小的镖头本不值得我出手,但若是不给你们福威镖局留个教训,只怕林远图还觉得我 日月教是无能之辈,今天便先杀五十个趟子手,烧了你们洛阳分部,活着的回去告诉你们总镖头,就说单天放一个月后亲自去福州领教他的剑术。”说罢便向镖局门口走去,崔镖头不是武林中人,不知道单天放是谁,风儒之却是听师兄说过他杀上峨眉山的传闻,见崔镖头要上前阻止,风儒之忙拉住他,单天放见崔镖头竟想阻拦自己,便停下脚步,冷笑一声,转向崔镖头走来。风儒之见单天放靠近,一把将崔镖头拉到自己身后,随即抽剑在手,如临大敌般凝神应对。单天放便似没看见风儒之一般,伸手向他身后的崔镖头抓去,风儒之挥剑削向单天放的手腕,单天放顺势变招,食指与中指夹住长剑剑尖,风儒之出力回夺,但长剑便似铸在石头中,无论如何都不能撼动一分,随后一股怪力突然从剑上传来,风儒之大惊,忙运起师传心法,长剑才没被这股怪劲震飞脱手,但对方的内劲源源不断的从剑上传来,风儒之深吸一口气,剑上紫气大盛,此时他已是全力施为,只听一声巨响,风儒之被震退数步,长剑虽没脱手,虎口却也震裂出血,而剑尖三寸,已被单天放两指掰断。

“紫霞神功,你是华山派的,我与华山派无冤无仇,你让开吧。”单天放看了看风儒之,对他说道,风儒之横剑当胸,答道:“华山门下行侠仗义不敢后人,你一开口便要杀人放火,我实在不能袖手旁观。”随后回头对崔镖头低声说道:“快去通报官府。”崔镖头应声而去,幸好单天放并没阻拦,他一双眼睛好奇地望着风儒之,似乎发现什么新奇事物,少许片刻,单天放开口道:“小子不涉世事,如此不自量力,刚刚我只出了三成力,你要是不想死在这,就给我站开了。”风儒之知道对方绝不是虚张声势,连峨眉掌门都不是他的对手,风儒之又怎么抵挡得住他,刚好此时,风儒之的目光刚好与单天放对上,一股寒意直侵风儒之背脊,不知不觉间,他手中的长剑逐渐垂下,气势也远不如刚才剑拔弩张,单天放冷笑一声,不再理会风儒之,径直走进镖局。

风儒之僵在原地,师门的教诲正驱使着他追进镖局,可他只觉得喉咙干燥,手脚苏麻,似乎一时间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追进去也不过是白饶上一条性命而已”,脑海中类似的声音回响着,“冲进去也帮不上镖局众人,总不能做这种全无益处的傻事。”“冤有头债有主,日后我告诉林总镖头凶手是谁,他自然会去为镖局众人报仇。”“对方是日月教高手,我应该回山请师父来主持大局。”诸多念想在风儒之脑海中浮现,终于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他迈出步子,不是走向镖局,而是全然相反,他决定先离开此地,突然风儒之注意到,自己的长剑正在剧烈抖动,这时他才意识到,正在剧烈颤抖的并不是他的长剑,而是他握剑的手,因为他内心深处知道,如果刚才他仍旧阻拦单天放,他就会命丧于此。风儒之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恐惧,并非死亡本身,仅仅是死亡的可能,而这份可能所带来的恐惧,那份剧烈的情绪,少有其他事物可以相匹。在这原始的求生欲面前,师门的教诲,江湖的规矩,全然不再重要,胆小懦弱也好,缩头乌龟也罢,这份与生俱来的本能从来不考虑这些,至于后边的那些借口,其实也是同样多余的了。

就在风儒之转身要逃时,镖局中跑出一人,口中正竭力呼救,随即一道黑影从镖局中追出,正是单天放,那趟子手身法自然远没单天放快,没跑出两步便被追上,单天放右掌拍出,只听那趟子手惊惧中一声惨呼,口中狂喷鲜血,身子向前倒去,转眼间便是活不成了。风儒之见此情形,迈出去的脚步不自觉的停下,此时那趟子手还没死透,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喉咙里传出垂死的哀嚎,饱含着绝望与痛苦,风儒之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他只觉得血气上涌,身体便似不受控制般,手中长剑横劈,一出手便是他最熟稔的狂风快剑,剑光成弧,平地卷起一道狂风,眨眼间便砍到单天放面前。这一剑毫无征兆,如狂风骤起,这般剑技,常人即便接下也要手忙脚乱一阵,可是这股狂风刮到单天放身前便似撞上一堵无形的墙,随即风儒之手腕上传来剧痛,是单天放三指搭上他的手腕,施展擒拿手法,一招之间便将风儒之手中的长剑夺了去。随即单天方拍出一掌,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实际对方掌力一出,风儒之便已被逼的喘不过气,此时他两手空空,更不敢徒手去挡,急向后退,风儒之连退数步,与单天放已有近丈许的距离,可仍是觉得呼吸不畅,对方身形不动,单凭内力可及如此之远,委实可怖。“风兄,我来助你。”忽然聂铮从一旁跃出,挥刀砍向单天放,单天放回掌拍击聂铮,如此风儒之才解了围,掌力退去,风儒之才得片刻喘息的机会。但是论起武学修为,聂铮还要略逊于风儒之,单天放头也不回,向后拍出一掌,刚好打在聂铮手中单刀的刀面上,随即单刀脱手,向空中飞出,钢刀直向上飞,单天放这一手先声夺人,聂铮一时竟然呆在原地,全然忘了闪避,风儒之见势不妙,飞身上前一把将他推开,才叫他免受自己兵刃所伤,钢刀随即落下,插在原地。

风儒之与聂铮两人并肩而立,风儒之对聂铮轻声道:“小心了,此人是日月教高手。”聂铮拾起单刀,喝叱道:“日月教的魔头,你仗着武功高强就想肆意为恶,明教弟子第一个不答应。”随即两步窜到镖局门前,挡在单天放与镖行众人之间。

“你是明教弟子?”单天放叹了口气说道,语气中满是无奈:“如今倒是由你说我 日月教是魔头了,也不知道明教曾经被人称为魔教的时候,你们明教又能比我好上几分?”见聂铮听对方语气有异,一时止住了脚步,明教的历史聂铮作为教众自是知道,也隐约听过一些明教早年名声不佳的事,单天放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们给自己添个名头,自诩正义,于是与你们相对的都是邪门外道,其实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若要细数起来,所作所为不会比我这个邪门外道好多少。”单天放似乎是回想起了往事,眼神中多了几分寂寥,但片刻后目光又回到聂铮风儒之二人身上,“不过这道理你肯定是不懂的了,这也无妨,很快你就要死了,死了也就不需要烦恼这些是是非非了。”聂铮举刀指着单天放道:“你这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们张教主慷慨仁义,为百姓驱逐鞑子,侠名远播海内,你又怎能和他相提并论?”单天放淡淡道:“放眼整个武林张教主的人品武功都是数一数二的,这一点我自然是佩服的,他日若有机缘我倒想见识见识。不过我记得明教向来以救民于水火为己任,如今鞑子虽除,百姓却仍在受官府豪门欺压,江湖人士更是惨遭荼害,不知明教对此有何作为。缩身西域是为了眼不见为净吗?”这一问倒是问住了聂铮,单天放也不等他回答,径自对聂铮说道:“我也不想和你做无用的口舌之争,既然你提到了张教主,那我看在张教主的面子上,让你几分,与你做个赌赛,你若赢了,我便饶了你和这一众镖行人的性命。”聂铮问道:“什么赌赛?”单天放右脚在地上画了个圆,随即说道:“我站在这圈内,不出拳脚,你若是能将我逼出圈便算我输了。”聂铮问道:“那如何算你赢?”单天放说话间嘴角微微上扬:“你死了自然就是我赢了。”

虽然不知道眼前人是何方神圣,但他也知道自己武功与对方是天差地远,但对方提出的这个比武方式是在离奇,聂政确认道:“你只挨打不还手?”单天放道:“我的拳脚打到你也算我输。”聂铮心想,对方是邪 教人物,只怕其中有诈,于是试探性的虚劈一刀,单天放却一动不动,双手背在身后,任由刀刃从他身体左侧划过,目光远望,甚至没看聂铮,单天放唉地叹了口气,轻蔑中还带着几分失望。聂铮一时怒从心起,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随即照着单天放当胸砍去,单天放上身后仰,避开了这一刀,“明教弟子都这种身手,无怪明教都不敢再来中原武林行走了。”听罢聂铮双手合握,全身使力,呼的一刀挥出,已是使上了十成力,单天放待钢刀砍到,顺势将衣袖扶上刀身,一拖一带,聂铮只觉得手中钢刀忽然失控,蒙向自己砍来,聂铮忙运力握刀,想止住钢刀来势,奈何这把刀便像是握在别人手中一样,任聂铮如何用力,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眼见就要遭白刃加身之厄,突然一个铁棍似的兵器搭上了刀身,聂铮手中长刀再次飞出,只是这次是斜着飞出,远远地落在了数丈之外。

“又是你!”单天放怒道,来人身穿青缎长袍,手持一只铁箫,聂铮风儒之虽不认识,但是此人正是之前缠着白沅湘的青衣人,青衣人开口道:“堂堂日月教大护法欺负一个明教普通弟子,有失身份啊单兄。”单天放道:“他阻拦我杀人在先,我杀他那也只能怪他技不如人,现在你阻拦我,那我就先杀了你。”说罢从怀中取出两枚圣火令,揉身直上,眨眼间连出数招,青袍客挥箫抵挡,两人兵刃相碰之声连成了一道清脆的长音,攻是攻的迅捷,守却也守得严密。这一轮交换过后青衣人飘身后退,单天放却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顺势猛扑上去,又是一连串的兵刃碰撞声,终于在第十三招上,青衣人架不住单天放的猛攻,右手箫起,倏地刺出,去势迅捷无伦,这青袍客以箫作剑,单天放左手令架开铁箫,右手仍是抢攻。这番打斗看的一旁的风儒之是神魂目眩,单天放铁牌的套路他不识得便罢了,可他曾随岳肃学过武林中各门各派的剑法,那青衣人所使的剑术他竟也是从没见过,只见那青衣人大袖飘飘,顾盼生辉,挥洒时好似丹青大家,挥毫泼墨,静逸时又如书生端坐,弄箫遣怀,招式不但好看,亦是不失威力,剑去如龙,凌厉非凡,直让人忘了他那僵尸般的面容。可饶是如此,那青衣人也没占得半点上风,单天放手中铁牌,时做匕首,时做水刺,忽如判官笔挑捺点戳,又做短刀划劈削刺,不但将青衣人的精妙剑招尽数接下,更能看准间隙予以厉害还击。

两人翻翻滚滚打了不下百招,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风儒之与聂铮虽然有心上前相助,奈何武功相差太多,只怕会给青衣人帮了倒忙,忽然大道远处尘烟滚滚,似有大队人马赶来。原来是崔镖头带了官府的人来了,单天放见此情形,一声清啸,急攻两招逼的青衣人退开两步,随即运起轻功,几个纵跃间便消失在重重楼阁之后。聂铮作为明教中人,不能与官府手下打照面,于是向青衣人一拱手:“多谢少侠出手相助。”随即也快步离开了现场。风儒之正要向那青衣人道谢,却见青衣人望了望赶来的官兵,也不等风儒之有机会与他说话,便也翻墙而走,只留一人风儒之在原地。

崔镖头引着官兵赶来,却见凶手已退,只道是风儒之仗义出手,对风儒之更加是赞不绝口,而风儒之心中自知受之有愧,低头不敢应答。此番福威镖局共损了十多名趟子手,崔镖头自会安排,毕竟镖行中人也算是刀头舔血的买卖,死伤也是常有的事。崔镖头本就对风儒之甚是崇拜,此番虽不是亲眼所见,但华山高第大破魔教恶徒的事迹就发生在他崔镖头身上,即便风儒之一再强调另有高人出手相助,崔镖头仍是对风儒之佩服不已,得知风儒之还未落塌,定要留风儒之在镖局中留宿,虽然风儒之有意推辞,但总不好坦言自己方才差点落荒而逃,便也只好受了崔镖头的好意,想着晚些时候聂铮自会回来找自己。

入夜子时,万籁俱寂,弦月如钩,半掩于浮云之后,淡淡的月光下,单天放正沿着一排排屋脊,一路来到了洛阳城西的一家小客栈房顶。他来到第三扇窗户旁,从屋顶倒挂而下,撑开窗,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客房。单天放在床边的桌旁坐下,房中客人正背向他躺在床上,似乎仍在睡梦之中,单天放轻咳了一声,床上的人影不再随着呼吸平稳起伏,随即单天放开口道:“你就这么自信我杀不了你?”床上传来咯的一声轻笑,大出单天放所料的是,黑暗中从房间另一头传来的竟是妙龄女子的嗓音:“单大护法怎么如此自轻,夜半三更行此鸡鸣狗盗之事,你要是囊中羞涩,白天尽管开口便是,看在江湖同道的份上,我也会分你几钱银子啊。”单天放冷哼了一声,并不接话,原先只道她是带了面具,不想她不止容貌做了伪装,声音也是假的,那女子继续说道:“也是,当时有名门正派的人物在场,单大护法怎么能自陈其短呢,门口柜子上的包裹里有些碎银,单大护法尽管取用便是。” “说的好像你不是正派人士一样?”单天放随即问到,此时借着从窗格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单天放已能看到几分薄被下那女子苗条的身形,对方说道:“我自然不是正派人士,若是定要说的话,我也算是你邪魔外道的同仁呢。”单天放怒道:“那你之前为何在江夏,汉阳你两次妨碍于我,算上今天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单天放突然起身,抽出腰间短剑,剑尖微颤,一左一右,分刺那女子身侧曲泽穴,只不过剑尖停在她身前数寸,并没刺到她身体,“你我师出同源,若不是我的对头,就别再来妨碍我做事,不然下次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说罢一双眼睛盯着床上的黑影,此时离得近了,虽是黑暗之中,单天放也能看清对方的容貌,床上女子不过二十岁年纪,少女生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凤眼樱唇,秋波流慧,一双明眸在黑暗中映出淡淡的光芒。少女正侧卧在床上,长发如流苏般半垂在床上,一只左臂裸漏在被子外边,想是仍穿着贴身亵衣,月光下她的肌肤洁白胜雪,单天放心中微觉不妥,虽然他不欺暗室,而且来之前也不知道对方是女子,但深更半夜如此闯入女子闺房,似乎仍是不当,虽然自己也说不出哪里不妥,但他还是收剑还鞘,退回到桌前,续说道:“对你已经是数次破例,但你不用指望会有下次了,可不要不知好歹。”可无论单天放如何出言恐吓,那少女语气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平淡中仍是带着几分戏谑:“单兄这手响隔楼台可俊得很啊,只怕这路剑术单兄使得比我还精熟,改日可要向单兄多多指教了。”单天放并不回答,推开窗格,翻窗而走。单天放来去疏忽,如影似魅,这般身手着实骇人听闻,人虽已去,声威犹在。而床上的少女呆望向半掩的窗格,一只手轻抚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仍在砰砰直跳,久久不能平复。

转日清晨,风儒之在福威镖局等了一晚也没见聂铮回来,他思量着聂铮或许是不愿回到镖局这个是非之地,便要起身去洛阳城中寻他。刚要出镖局大门,却见两人并肩走进镖局,左手边一人衣着华贵,腰悬长剑,正是风儒之之前在西域有过一面之缘的福威镖局总镖头林远图,而右边那人,一身湛蓝儒衫,神光内敛,却是风儒之的师父,蔡子峰。风儒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师父,忙上前拜见,原来两人在洛阳城外 遇到,林远图为答谢华山派助他护镖,特意邀请蔡子峰来洛阳城中相待。林远图见是他,正要迎着一起,风儒之忙简略向两人说明了如何与聂政自西域寻至蒙古又追到洛阳城中,终于与单天放相遇并交手的全过程,蔡子峰道:“那你便去寻你的同伴吧,”随即给了风儒之一个信号弹:“那单天放或许还在洛阳城中,若是与他撞上,便发信号给我,如此恶徒,叫我碰上定不饶他。”有师傅在这座镇,风儒之心中多了也算是有了着落,领了信号,向二人躬身行礼,转身出了镖局。

洛阳街头一如既往的繁华,风儒之一时也不知去哪寻找聂铮好,只得四处乱走,只盼能碰到聂铮,便是碰到单天放也好,单天放再厉害,总不是师父的对手。风儒之走到南城门附近,却听一阵箫声传来,一时间竟觉得白沅湘就在左近,但听得片刻却觉得稍有不同,他虽然不通音律,但是只觉得这箫音要比白沅湘的听起来更舒服,更清朗快活些。箫音似乎是从头顶传来,风儒之环顾四周,即便是房顶上也没看到有人,忽然箫音拔高,风儒之不自觉的抬头仰望,却见一个人影站在城楼顶上,如此之高,不知他是如何上去的。风儒之看见对方后,箫音即止,此人显然有意召风儒之登上城楼。风儒之沿阶梯登上城墙,驻足城楼下,那城楼作三层,屋檐探出,第一层便有近一丈高,风儒之自量轻功不足,跳不上去,正踌躇时,城楼上落下一截丝带,城楼顶探出一个人影,风儒之一看,原来是昨天击退单天放的青衣高手,对方指了指那绸带,示意风儒之抓住,风儒之两手抓紧绸带,只觉身子一轻,飞身而起,刚好落在了城楼三层的屋檐边。

登此高处,城外光景尽收眼底,耳畔传来朔风呼啸,如此风景,心怀大畅,那青衣人站在城楼一角,举目远眺,衣袂飘荡,浑不似凡间俗人。风儒之走上前拱手道:“多谢前辈昨日出手相助。”青衣人回过神来,仍是那副僵尸面容,说道:“前辈可不敢当,我应该也大不了你几岁。”他稍有停顿,随后道:“你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大哥吧。”风儒之倒也爽快,直接道:“大哥召我上来是有什么事?”青衣人道:“我心中有几事不明,或许兄弟你有几分头绪,所以想问问你。”风儒之道:“大哥于我有救命之恩,但有所问,小弟知无不言。”“这洛阳城中白府大小姐兄弟应该识得吧。”他稍有停顿,随即问道:“你可知道什么关于她的事。”风儒之疑惑道:“我与她确实相识,起初还是因为明教的事,后来她随青翼蝠王后人北上蒙古,我便再没见过她。”青衣人解释道:“我有这一问,是因为明教中有朋友请我帮她查明这个白沅湘的事情,她与韦清芷到蒙古的绿柳山庄第二天,绿柳山庄便遭袭击,烧成了一片白地不说,前张教主那柄名扬天下的屠龙刀也不知去向,这位白小姐只怕与此事不无联系,风兄弟既与她相识,又去过绿柳山庄,我便想你是否会有些头绪。”风儒之沉思良久,答道:“白姑娘身份确实有些神秘,我曾见她出手,起初我辨别不出她的武功路数,事后我请教师门长辈,猜测她的武功传自一个叫古墓派的门派,小弟孤陋寡闻,并不了解古墓派。”青衣人沉吟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少许后风儒之续道:“小弟随不了解古墓一派,但白姑娘武学光明正大,想来当属正派一路。”青衣人凝视着风儒之的双眼,似乎在揣摩他的心思,随后说道:“我便是在想,她是否与日月教有所勾结,或许从她身上,能查出突袭绿柳山庄的是什么人。”风儒之不知如何作答,在他心里,白沅湘定是好人无疑,只是空口无凭,难以开口说给人听。相对无言,两人各自思量着心事,倒是青衣人先打破沉寂,只见他伸手指向西北方说道:“你的那个从明教来的伙伴被单天放抓去,就在城外奉先寺,我一个人不是单天放对手,但你我若是联手,当可胜他,就可以逼他放人了。”风儒之听罢面露喜色:“原来聂兄弟被单天放抓去了,我师父刚好在洛阳城内,不如请他同去,大哥和我师父两人定可除了这一武林大害。”那青衣人问起:“尊师是华山派哪一位前辈?”风儒之答道:“家事姓蔡,名讳上子下峰,他人现在正在城内镖局,我这便去请,片刻就回。”青衣人略有停顿,似有所思,却还是说道:“原来是华山掌门高第,既然这样,你回镖局报信,我则先去奉先寺,以防他逃了。”风儒之道:“大哥独自前去,还请务必小心,不如-”青衣人打断他的话道:“无妨,我虽然胜他不得,但自保确实绰绰有余。”风儒之喜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大哥了,我这就去请我师父。”说罢跃下城楼,快步向城内镖局奔去。

目送风儒之消失在人群之中,青衣人回身面向城外,俯身坐在城楼檐边,双腿自然垂下,掩在她那翠绿锦袍长裙中,脚上白袜青鞋,一双玉足随风微微摇摆,她也顺势摘下人皮面具,露出那清秀面庞,取下发簪,将头发扎成少女模样。收拾完装扮,她却仍不急动身,双手撑在身旁,目光望向城外西北方,双脚如戏耍般,一前一后有节奏地轻轻摆动着,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俏皮的微笑,其中还带着三分腼腆,两份憧憬。也亏得是如此高处,人迹罕至,不然此等少女心绪,若被旁人窥去,且不说如何羞愧难当,若是有俗人妄加揣摩,当是何等煞风景之事。少许过后,只听她咯的一声轻笑,双手一撑,便跃下城楼,出城之后,径自向郊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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