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正是虚实结合——我告诉你我要打你,你就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不可能提前告诉你我要打你,那我就偏偏按照我告诉你的时间地点甚至方式方法来打你!你说,桓城布防靠的什么??”
“自然是上报红城督帅,调动驻军。”
“红城虽有三千兵力,但那些兵力主要职责是防护红城,本身又距离桓城太远,所以绝不会轻易劳动长途之师,去援防桓城!因此,穆阳的最佳选择,自然就是从四处驻军抽调兵力,就近回防桓城!但四处驻军又各有算盘,所以大多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能挥师前去的,如今,就只有老瓜城的驻军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表面上假意剿匪,援助桓城,实则是为了保证钱先生他们起义成功??”
公良雪竟看了看孙乾,一脸的惊讶之色:“钱先生?什么钱先生??腊月初八那天,桓城什么先生都不会有,更不会有什么‘匪’。”
“啊??!”孙乾直接就懵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腊月初八,你,孙乾,带着老瓜城驻军奔赴桓城,并不是为了剿什么匪。因为,无匪可剿。你去桓城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起义。”
“起,起义??!”孙乾直接吓了一大跳。
“对,起义。易帜起义。老瓜驻军攻占桓城,易帜起义。到时候,天下人皆知:张其昌造 反了。而且,他跟‘新匪’,还是一伙的……”
“等到他发现自己‘被迫’成了起义军,恐怕,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公良雪竟皱了皱眉头,看着他苦笑道:“你总算明白过来了……他在老瓜经营驻军多年,在军中的威望根深蒂固,绝不是可以轻易扳倒的!所以现在,只要他把领调之权交到你的手上,你将军队移出老瓜范围到了桓城后,再出其不意,假传军令,让军队走上起义这条不归路……到了那时,树倒猢狲散,张其昌嘴爪折断,羽翼被剪,才是你报仇的时候……”
孙乾这才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一切听先生调遣安排就是!”
公良雪竟点了点头,眼睛盯着那桌面,手中的笔未停,“你把一旦和大缸隐藏到军中,关键时候,必有用处。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就是……”
夜色之中,寒风呼啸……
老瓜城这地界儿,自打进了九月,这雪,好像就没怎么停过——且不说大小,哪怕是撒两把雪籽下来,反正是不让这地面上干蹦消停。
腊月初九。一大早。
一街两行的买卖铺户刚一摘板儿,就看到夜里悄摸吭声下的这一场大雪,盖了街道,拥了门子。
各家都拿着扫把铁锹,清扫着各自门前的积雪。
一阵急促地马蹄声传来,街道上扫雪的众人纷纷抬头看去,那骑着快马的军士已然从自己面前疾驰而过,马蹄溅起雪渣,在白色的雪面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蹄印……
“嚯!这是报丧呢你妈……一大清早的……”
“我也觉着奇怪呢……今天早上的第三趟了……”
“是吗??哎听说桓城那边闹新匪,老瓜的驻军过去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儿啊……”
“我瞅着像……”
继续扫雪,开门,早饭……街道上一如往常,人多了起来,也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一匹快马再次驰过,那马上骑坐的军士扯着嗓子喊道:“军情紧急,行人让路!军情紧急,行人让路!”
马匹风驰电掣的闪过,人们再次聚到了一起,议论声四起……
“吆??这今早上,第六趟了吧??!兴许,张其昌,真是出什么事了……”
“就是就是,看着,不正常啊……”
“我瞧着,不像是什么好事儿……”
“狗屁!兹要是对张大头来说不是好事儿的,对咱们来说,都算是好事儿……”
“嘻嘻,这句我同意。”
“不对呀……都这个点儿了,还没准信儿出来呢……”
“快快快,老五茶馆里那个说书的,正掰扯呢!扫风听着那意思,估计是要变天了!”
不知道是谁吼了那么一嗓子,众人一听,一阵风似的朝着茶馆小跑而去,有那性子急的,直接将扫帚也丢在了地上……
茶馆里,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那个说书的围了个结结实实。
“我说先生,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准不准??!”
“废话!我邻居家那小子就是吃兵粮的,这可是他爹妈亲口跟我说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先生你就别卖关子了!你瞅瞅,这人都快把这儿挤爆了!应该够多了吧??”
那说书的跟边上一个中年人对视一眼,那中年人一抄手,皱着眉头道:“咱这算是积德,说呗。反正,那狗日的再也不能把咱怎么样了……”
说书人点了点头,这才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朝着众人一拱手,朗声说道:“各位!张其昌做了‘新匪’,昨晚上偷袭占了桓城县府,起义造 反了!!大家这几天一定要放机灵点儿,实在不行就关门闭户!我估摸着,上面的大军这两天里就会到,一个说不好,大炮攻城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不是吧??!”
“张,张其昌,造 反做了新匪??!我,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就是他,突然就造 反易帜了!只不过这个货有点儿脑子不够用,就他这点儿刀枪人马,造 反??反正连累老瓜城,这次是肯定的了……大家都悠着点儿吧……”
“完了完了……你们想想,就凭他手下这几杆枪,省府大军一到……狗日的,说不好真被他连累了……”
“你可算了吧!一人做事一人当!他造 反,毙了他一个不就是了?关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什么事??”
“嘿!你还别说,这王八蛋,这次老子还真得佩服他一次:这点儿人这点儿枪,光明正大的指着时间地点的造 反,倍儿有种!也总算是死之前给他祖宗多少挣了这么一次脸面!”
“可不是嘛……”
“言而总之,这些天悠着点儿吧,保命要紧……”
“就是就是。”
……
起了风。
雪也从一开始的丁点儿,变成了鹅毛片子,越下越大。
这一天,直到半夜里,天色黄如炒面……
腊月初十早上。
昨晚这一夜,雪更大了。好在是这会儿停了风,雪也住了。
零零星星有铺面刚刚摘了板儿,就听见雪地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你确定,是??!”
“废话,冻成了个冰碴子,那样子总还能看清……”
“那看来,是有义士动了手……”
“可不——城门洞里有值守的军士,告示栏那儿还贴着呢,错不了……”
“走走走,看看去看看去……”
……
老瓜城东门。
风雪虽然停了,可眼前的情形依旧让人觉得四肢冰冷……
东门正上方,一条手腕粗细的麻绳,垂直吊着一具已然成了冰棍儿的尸体,显得格外诡异……
“哎?那告示——识字儿的读读,快快……”
“告示。告老瓜百姓周知:兹有罪大恶极之人,犯夫张其昌,身具欺男霸女、草菅人命、造 反作乱等诸多罪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故公决诛杀,吊颈于门,东西南北,各传示三日,以警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