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二狗往事
书名:追命 作者:凭海聆风 本章字数:3432字 发布时间:2023-07-07

“广源派?”陈冲喝了一口酒,随后把碗放下,看向二狗沉声道:“这个门派与你的关系应该很深,能说说吗?”

二狗听后也喝了口酒,不过他并没有抬头看陈冲,把碗放下后便开始了他的故事……

二狗的家乡在一处凡人聚居的地方,听他的描述陈冲感觉和自己小时候住的村子差不多,都是落后且与世隔绝的,但是他们那儿人口要多一些。与合欢派的凡人处境不同,他们并不属于任何修士门派,在一定程度上说他们是自由的。不过没有修士的庇护凡人们的生活非常艰难,他们的农耕产业并不是主要的,多以狩猎为生,因为他们的生活中有不少威胁性命的因素,其中凶兽的袭扰最为严重。

依二狗说,从他记事开始听的最多的就是谁谁被凶兽吃掉了,那些人可能是出去打猎的长辈,也可能是贪玩晚归的孩子。为了在凶兽横行的世界里活下去,他们对身体条件格外重视,从小便会进行各种训练,以增强体魄。摔跤就是他们最常用的训练手段,通过互相角力来提升自身的力量。尽管与凶兽比起来凡人再强也只是凡人,不可能斗得过凶兽,不过面对凶兽时身体健壮的人总比那些弱者的生存几率要高。

听到二狗这么说陈冲心头有些不是滋味,摔跤在他看来就是小孩子间单纯的游戏而已。没想到同样的行为在他们那里却有着不同的意义,这就是环境使然吧。或许二狗与他哥哥最常做的“游戏”就是摔跤了,不然酒桶上也不会留下那些痕迹,他也不会在仪式上与自己进行那么一场“游戏”。想到二狗的哥哥已死与当时的那一声“师哥”,陈冲明白这些都是二狗心底深处的怀念。

由于二狗体型偏小,在当地人看来那就是瘦弱,而且在摔跤中也一直是垫底的存在,相对他哥的高大威猛简直可以说是毫无缚鸡之力的。在那样的生存环境中自然很少出去狩猎,也没人愿意带他出去,如果遇到凶兽二狗就是死得最快那类人。

当然,不出去并不代表就安全,因为凶兽不仅会捕食外面落单的凡人,有时候还会袭击他们的居所,那也是大家最害怕的情况。因为每一次凶兽的袭击都会导致很多人死亡或者受伤,生产活动都会被打断,农耕发展不起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个。在二狗的记忆中,凶兽袭击的情况发生过十多次,那些袭击导致他失去了很多朋友,现在想起来也是挥之不去的痛。 

在历次凶兽的袭击中二狗都毫发无损,这并不是他的运气好,而是因为他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周全。二狗的哥哥是当地有名的猎人,还有过他搏杀凶兽的传说。虽然二狗没见过他哥哥与凶兽搏斗的场面,也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不过他哥哥确实带回过凶兽的尸体。正是有着丰富的经验,二狗没少被他哥哥教育那些常见凶兽的习性及应对的办法。所以尽管没有实战经验,不过如何应对凶兽二狗还是有些心得的。 

除了哥哥的教育,二狗最大的保障就是他的父亲了。与二狗一样,他父亲也没有健壮的体型,很难从事打猎之类的活计。为了生存下去,二狗的父亲从小便跟长辈学习手艺,以换取一些生活资料,而他所学的手艺也在陈冲的预料之中——木匠。二狗的木匠手艺就是传自他的父亲。 

二狗的父亲在木工方面格外有天赋,他做的东西不仅更加皮实坚固,而且总会有别出心裁的点子。二狗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们的床了,与别人的不同,他们家的床下有个深坑,还有一种联动装置,只要拉动床边的绳子床就会翻转过来,人就会掉进坑里,床就成了深坑的盖子。

凶兽的袭击总是发生在夜间,那时候人们基本上都睡下了,虽说也有守夜的,但预警的时间依然很短,效果不是很理想。二狗父亲做的床能够充分利用那短暂的预警,一旦有凶兽袭击,全家人都能进坑躲避。而凶兽也不会在一处死磕,往往刨几下,无果就会离开了。正是因为对凶兽的了解及自己的智慧,二狗一家在兽袭中总是能保全下来。 

再后来二狗家的做法得到了其他人的重视,便也跟着学了起来。那段时间不少人都来跟二狗的父亲学习木匠,二狗也是从那个时候接触木工的。不过和自己的父亲不同,二狗做的东西并不具备坚固皮实的特点,他也没有他父亲那些奇思妙想。二狗最喜欢,最擅长的是木雕,也是他一直以来都在琢磨的事情。当然在他父亲看来二狗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在陈冲听来也是种不务正业,为此二狗也没少挨批评。不过批评归批评,二狗的父亲并没有强制去改变他,因为之后不久他们的生活方式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凶兽在一段时间里甚至成了一种遥远的记忆。因为他们那里来了一群人,那群人能够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再强的凶兽在他们面前也毫无招架之力。那个时候他们把那群人奉做神明,当然现在二狗知道那群人有着属于自己的称呼——修士。二狗记得很清楚,那一年他七岁。 

修士的到来起初并没有对凡人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不过后来他们决定在那附近建立自己的门派,于是便主动与凡人达成了一个协定。由凡人出力帮他们大兴土木,建造宫院,而他们则会解决凶兽的威胁,并且还会给凡人们一些生活物资,以帮助其更好的生存。

听到这里陈冲已然知晓二狗口中的门派应该就是广源派了,这让陈冲有些意外,他想过二狗与他们的渊源会有点深,但没想到会这么深,直接见证了广源派的成立。当然对于凡人的态度,陈冲对那群修士还是有些怀疑的,看似公平的协定,不过是修士不明显的剥削罢了,让凡人更好的生存也不过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人力。心中有这种想法的时候陈冲也有过自我怀疑,暗道或许是自己狭隘了,对修士可能有了偏见,并不是所有修士都会奴役凡人的,起码合欢派对待凡人就不是单纯的奴役,甚至有种额外的爱护,不然也不会在大难临头之时想方设法保全他们,尽管最后的结果并不好。 

陈冲没有打断二狗的讲述,在他接下来的故事中,陈冲也慢慢地打消了自己的疑虑,凡人就是凡人,修士就是修士,二者之间终究不存在所谓的公平,有的只是基于自身利益的单方面剥削。甚至二狗及凡人们接下来的遭遇让陈冲极为愤恨,心潮难平。

与修士之间达成的协定让凡人们终于过上了安宁的日子,没有了凶兽的威胁,并且有了修士的帮助,凡人们的农耕等生产得到了大幅度提高,不用再为吃喝发愁,人口也更多了。二狗记得那个时候新出生了许多孩子,做木工之余,他也会帮别人家带孩子,就连他的父母当时还想着再生几个呢。因为他们家的当时的生活很富足,那段日子也是他们家的高光时刻。

兴土木,建宫殿自然少不了木匠,而二狗的父亲又是木匠中的佼佼者,自然很快就在一众工人中崭露头角,得到了修士的赏识并且委以重任。后来很多建造工作都是由二狗的父亲领导完成的,并且也提出过很多独到的见解,在广源派的建设中堪称居功至伟,因此也得到了不少奖励。二狗家也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他之所以能够坚持自己的爱好也是因为不愁生计,有足够的条件做支撑。

不过家里生活水平的巨大提升也带来了一些非议,那段时间二狗颇为苦恼,因为周围的人们不再叫自己的名字,而是取了个难听的称呼——二狗。他的哥哥被叫做大狗,而他的父亲则是狗腿子。那些人无法接受二狗家的巨大飞跃,在修士到来之前他们家主要是靠二狗哥哥打猎为生,断顿的情况时有发生。虽然当时大家的生存都很艰难,但二狗家的情况尤为糟糕,因为他,他父亲和他母亲都不能为生存贡献什么力量,简直就是拖累。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修士的到来发生了改变,二狗家一跃成了当地最富足的。尽管他们的富足来自二狗父亲的能力,但周围的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们把这一切归结为二狗父亲的攀附。他们不知道二狗的父亲是如何攀附上那些修士的,使得他不用像大部分人那样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只是随便看看就能获得比自己多的多的报酬,可能是吃不完的粮食,或者是用不完的器物。那些人二狗并不陌生,很多都是曾经跟他父亲学习过木工的人,而这也是二狗最想不通的地方。

伴随着“二狗”这一称呼的出现,二狗的家庭也不再受当地人待见了。可能是碍于修士们的力量,他们虽然不喜欢自己一家,但也没有真的驱离。更多的还是讽刺谩骂,以及孤立。

那也是最让二狗苦恼的,他觉得几乎就在一夜之间便失去了所有朋友,没有人再接近自己,哪怕给了他们不少好吃的,也没能换来理解,反而得到了无休止的辱骂。

渐渐地,二狗也不再关心周围的那些人,不再与他们接触,开始封闭自己,每天除了琢磨木雕就是帮助母亲忙活。由于家里粮食多,二狗的母亲也有了更好的条件来做自己的事情,而她最擅长的就是酿酒。

听到这里陈冲忍不住又大喝了一口,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酒都是二狗的母亲酿造的,也忽然有些明白二狗为什么对酒有种特别的依赖了,小小年纪就成了“酒鬼”。

见陈冲喝了一口,也可能说到这儿的时候心有所感吧,二狗也吃了一口肉,大喝一口酒。随后又慢慢地讲述起来,而接下来的故事让陈冲不禁神情肃穆起来,心头隐隐作痛。

因为二狗放下酒碗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那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自己十岁,在那一年,父亲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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