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日，星期天。
下午4点半，前往学校复课。
路过岔道口时，一个熟悉的人影闯入夏黎明的视线。
对方蹲在那里，手里拿着石头，在地上无规律地划着，不时抬头观察路过的人。
他的头发有些怪异，明明没有风，却看起来比以往更加蓬松。
有些不确定，夏黎明看着他。
夏黎明被对方注意到了，他挥挥手走进。
“旻寻阳？”语气里藏着些许不悦，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对，他又来了，没有合适的身份和关系，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再次闯入夏黎明的生活。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濒死之人胡乱地抓扯着岸边的苇草，而她就是被死死拽在手里，有些喘不过气的柔弱小草。
“……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在等你。”
这语气柔和带着些许沙哑，他的嘴角天生向下，明明是在笑，却总让夏黎明感到意义复杂不明。
有些紧张地咽着口水，她的余光观察着周围。
人挺多，他应该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夏黎明不知怎样才能安全而又快速地逃脱这种状况，便只得携他同行。
夏黎明注意到了他的头顶：“你这头发是在理发店剪的吗？”
本来只是心血来潮提的建议，却没料到他的反馈如此之迅速。
只是这发长参差不齐，就像是被镰刀砍过的杂草。
“没有，我自己用剃须刀推的。”旻寻阳注意到她意味不明的眼神：“怎么了？很难看吗？”
“额……”夏黎明避开他的视线，免得自己的眼睛出卖心思：“还行。”
“你和我说实话呀……”见她双肩微耸，只给他后脑勺，旻寻阳脸一红，双手忙地遮住头顶：“……现在怎么办？”
她被他这略滑稽的举动逗笑了，宽慰道并领他去最近的理发店。
这是一家仅有十平米的理发小店，藏匿在错综复杂的街区中。
师傅技艺娴熟，不一会儿，旻寻阳就带着崭新的发型下了升降转椅。
五分钟后。
“选个发型对你来说就这么困难吗？”
“嗯……”
“其实随便选一个就可以，出错又没有太大成本，头发剪了还可以长，十块钱丢了就丢了……”
旻寻阳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小声而扭捏：“可是会丢脸……”
好气又好笑，夏黎明克制地噗呲一声，从背包里抽出一张湿纸巾，示意道：“脖子上有头发渣，擦擦。”
心悸一瞬，旻寻阳接过，不敢过多地揣测她这举动的意义，只是粗略缓慢地擦试脖颈。
“额……”沉默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动许久之后：“夏黎明。”
“……嗯？”这是他第一次唤自己的名字，回想这几次互动，夏黎明并没有把名字告诉过他。
旻寻阳犹豫半晌：“……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黎明寓意新生，”这两字其实不用问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有，我是早上出生的。”
“嗯……”
……
夜晚放学。
路过室内球场时，夏黎明并没有改变方向。
旻寻阳对此并没有提出疑问，只是望着球场：“校篮球队要参加校级比赛了，林如戟在球场训练，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夏黎明一撇嘴：“训练要9点40才结束，到那时你才能真真见着他……太晚了，你去吧，我不想去。”
“没有，我……”旻寻阳像看透了心思，有些语无伦次：“我是，但是，我也挺想参加篮球队的……”
旻寻阳不敢用身体去拦她，只是加快脚步在她后面絮叨着：“就几分钟，看看就走。”
夏黎明知道他不敢独自去找林如戟，但这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他和林如戟联接的“鹊桥”啊！
“好了好了……”她摆手：“走走走，去看看。”
“提前说好，就看几分钟，我不想太晚回家。”
“嗯嗯好。”他点头如捣蒜，眼中溢满兴奋。
球场。
球员们分为两组，正在打对垒赛。
本以为他们在训练机械的上篮，没想到却在打训练开场赛，夏黎明立刻被吸引住了，等待姿势从在门口站着变成了在视野良好的观众席上坐着。
“你刚刚说你想参加校篮球队？”
“嗯。”
“林如戟应该有在你们班询问大家的参队意愿吧？你怎么不报名？”
“我怕我拖后腿……”旻寻阳低眸：“还有，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其实大家都是新手，能打就行，开始训练才算……”夏黎明向前倾着身子，观察着他的神情：“你说你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什么意思？你们发生过什么吗？”
“……没有，”旻寻阳摸着后项：“只是我觉得他的状态是我向往的，我想和他做朋友……”
“但是，他看起来离我太遥远了。”
“对我来说，他就像光……路过的任何黑暗的角落，都会被点亮。”
背景音是他的絮叨，夏黎明的视线追随在球场挥汗如雨的林如戟：“包括你自己？”
神情自然，他没有如往日明显的羞怯，只是灼热悄悄爬上了他的耳朵：“嗯。”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在夏黎明的个人视角里，旻寻阳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畏缩怯懦的，抗拒却又在意与别人关联的一切，给他人展示自己的软肋应是他最该避免的事。
“光和光都是相依的，”他停顿：“我觉得，对我来说，你是善意且安全的。”
眼中流动着复杂的情绪，夏黎明一勾嘴角，这笑说不上轻浮，也不算温暖，甚至夹着一种莫名的悲悯，便再未接下文。
“我们以后放学能一直同路吗？”
被着前无铺垫的问话搞得一愣，夏黎明瞪大眼睛盯着他。
她这表情，不知是自己问错话了还是她没听清，旻寻阳想重复一遍，话到嘴边却退缩了：“额…我…”
“你今儿下午想问的就是这个吧？”她伸懒腰似的向后一仰。
“……嗯，”被人戳中了心思，旻寻阳抿了下嘴唇，笑着：“怎么又被你猜中了。”
“……我觉得，还是算了。”
旻寻阳的神情紧张起来。
“我一个高一的，和高二的学长出双入对，要是被同学老师看见，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
这只是次要原因，真正的原因……
“……可林如戟不也和你经常在一起吗？”
不只是因为被抓住了逻辑漏洞，还有他对暗示迟钝的神经，夏黎明满头黑线，皱眉瞪着他。
“啊对不起，”这表情意味再明显不过，旻寻阳有些慌张：“我说错话了。”
’他没有说错……我只是单纯的不想罢了。’
无来由的道歉和紧张的神情，仿佛他面对的是自己的情人。
“那就一周，”夏黎明轻叹一声：“不过先说好，你自己来找我，我不等人。”
他的表情舒展开来：“行，如果这造成了你的困扰，我们就马上分开。”
没有应声，夏黎明只是点点头。
就在此时，刚下场的林如戟就注意到了出现在观众席的两人。
面露喜色，他三步并作两步，登上那排座位：“唉！你们怎么来了？”
夏黎明挥手下席，旻寻阳紧随其后。
“没有，不是我想来，”她拍拍身旁少年的肩膀：“是旻寻阳想看看球队训练。”
听到自己被提及，旻寻阳心一揪。
现在该说什么？
啊他又对自己打招呼了，
直接嗨！你好！
对！
“哈喽！”
林如戟明显没有发觉他的紧张，对旻寻阳笑笑，提起放在席上凳子里的书包：“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