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些都还记得住，当年……”
“不好过吧……”阳朔笑笑。
这些年自己也不好过，但没想过原来她竟然也能记得，果然是天纵之资，连记性都这么好。
但这肯定不是好事，阳朔都不想记得那些事，但她竟然记得，而且提起，阳朔有些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了。
“是很不好过的……”阳鸥有些感叹道：“后面我日夜想起那些我都感觉整个身体冰冷……”
阳朔点了点头，道：“是这样的，当时杀的不是动物，那是几万条人命，后面我看到统计数字的时候都没想过我说这么一句话几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就没了。”
“也就是银麟军进攻的片刻……”
“不说这个了，说多了总是不好，你怎么突然这么感慨？”
“没事……”
阳鸥看着阳朔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你当时怎么走出来的？”
阳朔闻言愣了一下，怎么会有这么熟悉的说话方式？于是道：“就那样呗。”
“无非是我残酷冷血。”
阳朔说完呲牙一笑，笑容略微有些僵，看着阳鸥道：“你看我像不像残酷冷血的人……”
“……”
“后面大家要发展要吃饭，那时候穷得要命，这里物资匮乏。”阳朔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太康王当时给父亲下命令的时候，也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功高震主的原因在里面。”
“那时候银麟军的补给都难，老一辈的银麟军将士，现在所剩已经不多。”
“不过好在没有再打。”阳朔缓缓说着。
阳朔笑笑道：“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不是打仗，总能有修生养息的时候，再难也能发展，而且。”
阳朔看着阳鸥笑道：“你知道的，这里多野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总是能好起来的，结果也还不错，关外也不是不能活。”
阳朔已经尽量少说一些，毕竟那些经历已经过去，而且比较血腥，听起来总是不那么光彩，总有一种感觉就像是踏着无数的尸体过来的，实际上城下现在都有无数的尸骨。
“后面呢？”阳鸥问道。
“后面发展呗。”
阳朔淡淡道：“没有什么是发展解决不了的。”
又道：“关外并不是不能发展，人少一些但集中起来还是有，只是大家都比较穷，而且当年也多数被划为异族。”
“天下统一之后，本也是该发展的时间了，无非是阳奉阴违，陛下发他的命令，我做我的。”
“而且现在天下，真要打一场，没几个地方能困得住银月城。”阳朔笑笑道：“而且这是关外，只要到了东南这边的关外，就是我的天下。”
阳鸥看着阳朔的自信，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有其中意思了，笑道：“我今天听了一些你的诗词……”
阳朔摇头道：“那玩意儿，我才是最麻烦的。”
“怎么了？”阳鸥问道。
“这几年银月城变好了，大家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出生几率居高不下，现在即便是有了学堂，也没几个先生，这边还是太远了，能教的也不好教，军里就那几个，总不能整天教他们舞枪弄棒。”
“到时候孩子还没长大就已经是个孩子王，嘿嘿……”阳朔冷笑一声。
丝毫没有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的年龄而怀疑，道：“什么都用刀兵讲道理那就是不讲道理，不讲道理我要他们做什么……”
阳朔看着阳鸥道：“无非又是新的一批叛军……”
“你说如果到时候他们触犯了银月城的规矩，我是下手还是不下手？”
阳鸥感觉有些奇怪，这话题不是他该说出来的，问道：“诗词不是很好么，你再写一些就行，蜀地那边也有一些先生，如果需要的话，也是可以请过来的。”
阳朔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年后再看，不过我说的麻烦不是这个。”
阳朔看着阳鸥道：“主要是书本，纸笔这些都不是操心的，而是后面我却不知道该教什么……没有合适的学堂书本。”
阳鸥看着他。
“主要是没有合适的课本，现在银月城有一些东西是不错的，但我对于编写教本是没有经验的，我能教的也不多，要循序渐进的话我是一点经验都没。”
“什么时候教什么，什么时候又该让银月城的孩子凝聚力更高……这些我都是没有经验的，需要一批教本，比如我抄……”
“我写的那些诗词，挨个放里面。”阳朔笑道。
“要让他们既不是书呆子也不会小聪明，至少知道生命就是生命，不要莫名其妙拿人当牲口一般看待也就够了。”
说到这里阳朔突然愣了一下，自己怎么和她说这个？
最主要的是她并没有反驳，这些思维连解解都有反驳的，问过好几次说自己好歹也是银麟军里面的一个偏将，怎么连点特殊权利都没有。
特殊权利当然有，但总不能给他说：“你偏将，你厉害，银月城里的百姓都是你的狗……”
“我这些年却是过得好一些，吃穿用度都有师门，在百姓眼里，我们修行的人都是天上的神人一般，无所不能的……其实也就是修为高一些……实际上我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出来历练过……”阳鸥道。
“要我从小这样我也不历练。”阳朔笑道：“大家总是趋利避害，能好的话自然是想好一些的活着。”
“我能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阳朔闻言一愣，想了想实在没什么地方需要她帮忙，她擅长的修行都需要资质，资质这种东西万里挑一，摇头道：“你还是修行吧，我一直都以为你们修行者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呢。”
阳朔笑了笑，道：“也不是没听过修行了就以为自己不凡不顾忌父母的，我甚至以为你都是，见了才知道不是。”
阳鸥笑了笑道：“我听说你不喜欢亲自动手，没想到你还是懒……”
“那是因为没必要，今天说过的，什么都我亲自动手，没必要，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无题这首诗写得很好。”
“是挺好的，可惜我忘记后面的了。”阳朔道：“后面还有几句的，可惜我就是记不得了，不过也够用，先用着吧。”
“是解同伯父教的你读书习字吗？”
阳朔抓了把瓜籽儿磕起来，笑道：“他认识的字都没我多，他可不够资格。”
“那你当初写这首诗的时候你是什么心境？”
“没什么心境，我还能抄……写一些，不过灵感这个东西……看缘分。”
哪来什么缘分，说白了就是压根记不得。
“无题后面几句我倒是记得。”阳鸥看着阳朔浅浅笑道。
“前两句，后两句，一共才四句，你连小时候的事情都记得住，以你的记性才记得两句，不应该啊。”阳朔笑道。
阳鸥道：“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原来你也读这些书，没啥用，不过我怎么感觉有点熟？”
阳朔看了看她，没想到她竟然也有这样的文采，但总感觉里面的意境有点熟悉。
阳鸥笑着看着他，问道：“那你听过这几句吗？”
“什么？”
阳朔有些好奇，倒是没想到她竟然也会作诗，就是不知道好不好，主要是自己本也不会，让自己来评断的话，未免有些牛嚼牡丹的嫌疑。
可能是蜀地那边的风格。
阳朔从来不觉得自己穿越一下就与众不同，不免有了些许好奇。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你……”
阳朔大脑一片轰然，手里的瓜子掉进了火盆里面，怔怔的看着阳鸥，突然之间她竟然变得有些陌生了……耳边她还在念着：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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