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庄村的社员们终于在明晃晃的电灯泡照耀下度过了一个欢快的不眠之夜。
这一大早,顺德老爷子便睡不着了,他一个人跑到了大街上;他的胳膊弯里挎着粪筐,另一只手拎着粪叉,正在满大街溜达起来。快要走到韩国德家那几间破院的时候,他正好碰到同样有些睡不着也早早起了床的韩国德,这两个老汉便站在这大街上开始指手画脚谈论开了。在言谈中,他们都为能赶上这么个好的时代而感到由衷地高兴了!两个黄牙露齿的庄稼人,在他们眉脸上似乎又荡起曾经孩童般那天真烂漫的笑容。
韩国德瞅了瞅红光满面的顺德老爷子,忍不住打趣着说:“顺德叔,哈呀!如今咱们这么亮堂的日子,只是你那屋子里还是缺少一个人呢!听说你年轻的时候跑外认下一个相好的,这要是现在能够回来和你团聚,你那屋子里肯定也就热闹多了!”
“......唔,顺德老爷子想了一下,你是说的玉梅吗?”顺德老爷子的眼神这一下子迷离了起来。他僵直的眼睛呆呆地瞅着远处,透过在黎明前那淡淡的薄雾,他这似乎在寻找着那个早已淡去的记忆了......过了好一阵,他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通州!那是一个多么热闹的地面!哪里每天都是灯红酒绿?这谁还稀罕咱这穷乡僻壤旮旯里的电灯泡呢!”
好长时间,顺德老爷子的眼神仍是那么得僵直。他有些喃喃自语道:“咱也已是一把老骨头了,自己还期盼个啥?只要她能在那边好就行了......”
这一下,韩国德看着顺德老爷子有些伤感的神情,他赶紧住了口,不再言语了。他不想看到他这个老伙伴想起那难过伤心的模样。
这个时候,响起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铃铛的响声,顺着刚刚立起来的电线杆,这时公社书 记孙铭海骑着自行车从他们面前穿过。很显然,他还记得在那井台边相识的这两个老汉子,他一边按着自行车铃铛,一边点头冲这两人微笑了一下。孙铭海绕着村子转了一圈,他临走时又喊来张明亮和韩佳林,再三嘱咐他们把这些电线架送完毕,在秋耕一结束就赶紧开始着手土地责任到人的工作上来。
“那个,我们村打井吃水的事咱还搞不搞了?”张明亮站在一旁,他见孙书 记没提他们村吃水的事情,他怕耽搁了,以后孙书 记又要拿这事责怪自己,他急忙插嘴问。
“搞啊!谁说不搞?那个事咱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是要放到明年春天!”孙铭海还是那么肯定地回答,孙铭海瞟眼扫了一下有些疑惑的张明亮,为了打井吃水的事他专门给这两个下属又作了一会解释:“咱们已经通过县里和地区打井队取得了联系了,人家明年春天应该能够轮到咱们这里!现在啊,急也没用,何况很快就要进入冬季了,另外人家打井队那也有个先来后到顺序安排吗!这事还是要慢慢来。”
在送走了孙铭海,张明亮转过身朝着韩佳林伸了伸大拇指:“佩服啊!你看孙书 记真是个实干家啊!咱们这县里有那么多公社干部,都要是有孙书 记这种干劲就好了嘛!”也许是受到了孙铭海那种对工作极端负责的鼓舞,张明亮也是一下也来了精神,他冲高加林喊:“佳林啊,咱们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一下咱去县城跑上一趟了,把那个电磨碾的东西给咱们村的社员们赶快闹腾回来,这也算是给乡亲们办了点具体事?”
“明亮叔,这事咱们以前也研究过的......我认为还是越早越好!您看咱啥时候去?反正我有时间!”韩佳林冲着高明楼点了一下头。
“那要去就今天去吧!那行,你也说的对!这凡事宁早不宜迟!咱们要趁热打铁......”张明亮决断地说。
韩佳林也一下想起来,他写的那篇小说修改后自己寄出去已经好一阵了,这几天自己心里一直悬着,他生怕人家编辑部给他把稿子退回来。这要是不小心落在别人的手里,要是传扬出去,那让他就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今天要去县城,他顺便也去邮电局看一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要是能碰巧看到了退回的稿件,那自己也好及时把它处理掉......
“明亮叔,这您安排吧,那我回去换点衣服就来。”韩佳林匆匆跟张明亮招呼了一下,朝着自己的家急忙归去。
“行!那待会让会计也去。这样咱们套上他两辆架子车......”
用毛驴拉着的架子车,在这简易公路上轻快地奔跑着;他们三个人坐在两辆车上,一前一后,朝着县城的方向驰去。望着那路边那一挂起伏不平闪着银光的输电线路,这心里一个个沸腾着,都在憧憬着往后那更加美好的日子呢......
用了没多久,县城便到了。
他们勒住牲口,下车就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忙着打听,探问那个卖电磨的门市在什么地方,韩佳林虽然常在县城里走动,可他也从来没买过电磨这类机器啊,他一时也不知道朝哪里去。
在不远处,一个巷子里有几个人围成一堆,吵吵嚷嚷的,好像这是在下棋。张明亮让会计和韩佳林就地等着,他自己一个人径直朝那边走去。功夫不大,他就朝佳林和会计这边挥了挥手,韩佳林和会计急忙赶着架子车朝那边驰去。
原来是张明亮在这里正好碰上了他的好朋友,那个受了一些处分的王胜。这个惯于溜须拍马的原副局长,他曾经梦想着通过接近韩佳林的叔父而高升的他,这如今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被下调到这个有些偏远的电器门市部充当了一名销售主任。这从局长到这个不起眼的干部,这么大的地位反差,王胜的心里好不失落!他干活也吊儿郎当,一脸抵触的情绪,在上班的时间也不在门市部里好好呆着,他一个人跑到外边来,观看别人下棋拉闲话。
韩佳林将毛驴拴在附近的一根电线杆上,他一回身,和王胜打了一个照面,他们两人一下都呆立在那里。这两个在人生的道路上都算是想通过投机取巧而获得成功的失败者,这一时间的见面,让两人面面相觑,这谁也不好意思率先开口,都在心里涌动着自己难言的苦衷。
张明亮也没有时间注意这个,忙不迭地跑进了门市,他开始搬看几台电磨样品。张明亮鬼精着呢,他一再盘问王胜这些机器一个钟点能磨多少斤面粉?用的多大的电?这些对他根本就是外行,可他也还是要装得什么都懂的样子,不然这面子上它也过不去啊。王胜笑了笑,说这功率和用电量什么的,都在上面那个牌子上打印着呢!也都有使用说明书,自己好好端详一下不就知道了?张明亮这才恍然大悟,现在原来买个电磨也是需要文化的!他急忙退后,他想让会计和韩佳林上去,看一看哪家的电磨适合他的心意。
总算是看好了货,王胜连忙喊来几个工作人员帮他们把机器都抬上架子车,又怕路上晃动撞坏了机器,又用铁丝与车栏固定好,这才打发他们起了身。
张明亮这嘴巴裂在腮帮子上,走出走进的高兴地哼哼唱唱的;这多少年了,他在上级政府的关怀下,他也总算是把韩庄村的社员们也带进了电气化的时代!他张明亮怎么说好歹也算是有功劳的人啊!
韩佳林则是没忘了去邮电局要办的事情,跟张明亮和会计打过招呼后,他一个人先自离开了。
他走在大街上,又开始琢磨起他的那篇小说来。在那一天,他揣着那一叠稿纸,在邮电局柜台前,他也曾经一再踌躇:他的稿件应该投寄到哪家刊物比较好呢?
在以前,他的一首不到二十行的小诗,他曾经给《田野》杂志社投递过,他没想到竟然还被采用了。他除了收到杂志社寄来的几个稿费外,他同时还收到了一份热情洋溢的鼓励信。自打那以后,他便对这家杂志社有了好感。
于是,他是打算将他的小说处女作就投寄给这家杂志社算了。当然了,除过他对这家杂志社存有好感外,他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因为《田野》杂志社是上海市作家协会主办的;假使他的稿件得以发表的话,他韩佳林就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在上海市获得存在感;同时也证明了他与岳琴也有比肩的地方,自己的好友也能看到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这不过只是年青人有些好胜虚妄的一种体现;或者说也是他不屈的个性在作怪吧。
不过,这让倔强的年青人还是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他在信封上工整地写下了《田野》编辑部收这几个字来......
韩佳林赶到邮电局,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向邮电局的工作人员询问近来有没有自己的信件?得到没有的答复后,他反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环顾了一下邮电局四周,他想起上次和李玲曾经在这里邮寄信件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和他干过架的那个红星生产队社员,他的心里不免又会心地笑了一声。
他的心情一下显得踏实了许多,韩佳林转身离开了柜台,正要走出邮电局,他被一个夺门而入的中年人差点撞了个满怀。韩佳林急忙向后一闪,待他回过神来,让他不禁失声叫了起来:“刘老师......这怎么是您呀!”
“嗯......小韩?”刘老师用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他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韩佳林,“哎呀!这真是让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想着要找你去呢,不期能在这里碰上了!咱们真个是缘分呀!”刘老师把手里拿着的一封信拍了拍,然后放到韩佳林手上,说:“这封信就是准备寄给你的,现在既然碰上了,那你先拿着,回头我再给你好好说上一说。”
原来因为,刘老师前些时接到县文化局和宣传部这两家的工作安排:是要他组织人手创办一份能够体现他们本地乡土人情的地方性杂志,弘扬真、善、美,然后不定期刊出,以此来推动和繁荣本县的文化宣传事业,也可以拓宽本县新时期文化发展的窗口。
这让刘老师一下为难起来。因为县委通讯组自从韩佳林离去后,上边就再也没有补充什么人员,到现在只剩他一人,这简直成了光杆司令!他除了完成县里的通讯报道外,一些重要会议他还得亲自前去采访、拍照......等等事情他也怕兼顾不到,遂向上边提出了自己的顾虑;可领导还没批复他的意见。是的,在这个偏远小县城,能够具有文学创作和高水平的文化人才确实是太少了!人员不足,这也正是上级领导抓住他不放的原因。不过,上级领导也知道他辛苦,在招揽人才方面表现得还是很大度的:让他自己放心找人!只要符合条件,能有一定的文学创作能力,那就可以大胆调动,并且考虑农转非了......
这让刘老师一下就想到了韩佳林,这个有着好品质的年轻人。
以前这个和他虽然共事不长脾气却挺投缘的年青人,他的身上那种吃苦耐劳,勇于献身的精神,和那多彩的文笔和他那活泼的朝气......这曾经让他打心眼里高兴。他也相信韩佳林只要正确引导,边干边学,他定会胜任此项工作的!
“刘老师,我因为走后门参加工作那些事,我这在县里已经挂了号了!现在县里那些头头们对我自身的印象......”韩佳林想起他上次被县里开会辞退的事,他就怕人家领导继续揪他的小辫子,让他仍心有余悸,不敢贸然的答应。
“哎呀!你咋还想着那些事干啥呢!现如今这一些个头头们往里边弄两个人,那不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嘛,你这担心什么呀?何况,就算是有错,那也是他王胜同志一手操办的那是他的错!怎么也轮不到你!”
这让韩佳林仍在迟疑。此时,他的脑海里又翻腾起另一件事情来。可不,他前段时间,他已经答应了孙铭海肩任了韩庄村的村干部;他还要协助张明亮完善村子里的土地承包责任制度;明年开春还要解决社员们的打井吃水等问题......这些许许多多的事情,他这是答应过人家孙书 记的!现在他怎能这山望着那山高呢?这说挪窝那就挪窝?做事半路撂挑子呢?他现在有点左右为难,央告刘老师:“要么,在过一段时间......”
“不行,不行!”刘老师坚决地说,“现在上边催得很紧!那你赶快回去把那个什么村干部给辞了,这一两天就来县里面报道。你的那间办公室还在我的隔壁,待遇什么的和上次差不多......哎?”刘老师拍了一下脑袋,“如果你要是真想为村子里做点什么事情的话,那可以在星期天回去,帮着他们干不就成了吗?小韩啊,这可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你呢,在写作这方面又有特长,你可不要再犹豫了......”
这突如其来的机遇,确实将韩佳林一下子又推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来,他也清楚这份工作对一个农民的他来说是有多么大的诱惑力!可以这么说,这也是能改变他人生命运的一次难得的机会吧!现在,只需他爽快地点个头,那他又可以回到他以前的办公地方开始工作了。可是,他还是想让刘老师等一等,那起码,他必须回去跟孙铭海打个招呼吧,然后再给刘老师一个比较准确的答复。
刘老师也没办法,只是催促他抓紧时间去办,可不要延误了报道的时间。
他韩佳林是倒霉的,但,同时他也是幸运的!他在人生的道路上,在他一次次遭受着种种挫折,然而,总会有人会出面帮助他,带着他走出困境来,让他重见阳光。这表面看上去似乎有点宿命的味道了?其实,多半是他长期以来对工作认真负责的一种社会回报吧。
他自己也真的没有想到还能再回到县城里去,再回到他原来工作过的地方靠耍笔杆子清闲地工作,这让他觉得自己一直在梦幻里。可刘老师的话真真切切在耳边回响着刘老师他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从来不说过头的话,是一个让他敬重的人。
不行,那在他离开村子之前必须要做好孙铭海的工作,决不能随便丢下身上的担子就走人。他一个村干部,当然算不上什么品位的官职;可在孙铭海眼里有他,相信他,这才在自己困境中提拔了他,让他有了一点施展才华的机会。
他怀着这些复杂的心情,他在路上迈着大步急速地追赶着,在他身上还带着生产队那间破烂库房里的钥匙呢。他是怕张明亮他们将磨面机拉回去进不了库房,会埋怨自己干事拖拖拉拉的不认真,他不想听到别人在背地里唠叨自己的什么话,他更不想看别人的眼色。还好,他还没进村,他便追上了他们。
在卸货的时候,他把自己将要进城干事和想辞去村干部的事情跟张明亮简单谈了,这让张明亮愣怔得好大一阵子没有回过神来,他现在也想跟韩佳林一起工作,不过,他也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满口应承着让他放心的去县城工作吧!至于公社孙书 记那里,由他负责汇报好了。
韩佳林看了下急忙摇了摇头,他觉得还是自己跟孙铭海谈比较妥帖。
在第二天,他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他趴起来就去了公社。
孙铭海在他自己的宿舍里接待了他。他给韩佳林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他坐在椅子上,他仔细地倾听着韩佳林有点吞吞吐吐地讲述着县里要调他进城的事情;他一边不住地点着头,为这个年青人办事有始有终感到非常高兴。他等韩佳林讲完了,孙铭海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他背着双手,两眼凝视着窗外,他一字一板地说:“小韩啊,其实啊,公社里正准备调你进来担任公社的材料员;同时也考虑给你转户口。可没想到县里也在注意到你。不过,在相比之下,你还是去县城里更适合自己的发展!”
韩佳林顿时有些瞪大了眼睛,原来孙书 记他一直在关心着自己的前程?他站在孙铭海身后,望着他那高大的背影,让他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铭海返转身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小韩啊,没关系的,你好好地干吧!去了县城你更要注意把握好自己,你不要辜负了举荐你的人!其实,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是做给自己的!无论是好是坏,别人心里都有数。不是吗?你如今被县里能够又重新启用了,这说明你前段时间工作干的相当不错吗......”
你也不用非要辞去村干部,有时间你可以回来帮一下忙,毕竟村里也需要你的。
韩佳林他又要去县城里干事的消息不胫而走,让这小小的韩庄村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
“那孩子终究还是会出去的!人家有文化,有干劲;在村子里别的年青人谁也顶不上!”
“韩国德祖坟上这是又冒青烟啦......”
“李金波原来瞧不起韩国德一家人!这下看看该怎么说......”
韩佳林在人们的议论声中又要踏上去县城的简易公路了。就在他刚刚背着铺盖卷走去他们家的时候,张明亮急慌慌的跑了过来。他喊来一辆架子车,他让韩佳林把铺盖卷放到车上,直接就把他送进县城里!
“明亮叔,你这动用队里的车马,这有点影响不好......我还是自己......”
“那这有啥影响的!”你可别忘了,你还是咱村干部呢,有时间还是要多回来,再说了还有其它事情,张明亮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两天咱们不是买那几台磨面的机器,这不忘了向人家讨要几个电闸之类的东西了!听说那东西别的地方都是捎带着机器送人的,咱们被那个王胜几句好话给蒙混了过去;今天,咱们再去向他们讨要,顺便就把你捎带上了......”
韩国德老两口站在门外,用颤抖着干瘦的两双手抚摸着要走的儿子,他一个劲地劝告着:“孩子你不要再担心什么了!你要好好地听你明亮叔的话,要听他的安排!他时时处处都在为了你着想呢......”
顺德老爷子老早便赶了过来。他今天不来,不行啊!他要亲眼再看看佳林这孩子!看见韩佳林将铺盖卷放在了架子车上,他高声嘱咐着佳林:“你去了城里,就要好好的工作,可别给咱韩庄村人丢脸啊!”
李金波他自从上一次吃韩国智的宴请后,他对韩佳林父子的态度也柔和了许多,他对韩佳林的认知也有所改变。当他听说韩佳林又要去县城里干事,他就站在那里长长地吸溜了一口凉气。他一边痛骂自己有眼无珠,说长了两只狗眼,看牲口还可以,这他妈的看人一点都不行啊!
韩佳林就要离开他们韩庄村去县城了。看见那些个那一次一同吃过人家宴请的老家伙们都聚在韩国德院不远处,准备看看那孩子!这人群里还有好多姑娘媳妇,站在那里有说有笑着;他也装着看热闹,其实是有意接近韩国德父子,他缩缩退退走进了混乱的人群。
他坐在灰毛驴拉着的架子车上,望着远处,身边那一道道熟悉的田地;还有随风而来耳边那隐隐约约断续的琴声,韩佳林感慨万千......故乡,贫穷落后的故乡!他自己又要离开你到一个条件优越的地方去生活,去工作了,去做一个所谓的文明人去了!然而,在他自己真的就要离开的那一霎那,迈动第一步的时候,可又是多么的不忍!多么的难舍难离啊!此时,他隐隐的多少还有一点悔恨!他有点不明白?眼下,这个社会上为什么仍然会有那么多人员愿意离开故土,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打拼呢?是他们都有一种叛逆的心理吗?还是说奋斗者必然会留给生活的人生足迹?他们是生活的强者?还是故乡的弃子呢?
他看了一眼坐在辕口上,正扬着一根细柳枝吆喝着牲口的张明亮,这两个一开始就在韩庄村暗暗较劲的老对手,可现在被生活的浪花掀到了一辆破旧的架子车上,彼此靠得又那么的近!相互间几乎嗅到了各自身上的汗臊味!是恩?或是怨?可能是酸甜苦辣吧......
还有李玲!她怎么没在送别的人群中,没有看到她的身影?难道是她觉得她与她的心上人在人生的舞台上,位置上又拉开了距离吗?是无颜再叙旧情?还是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一下子又一次去城里?又要走进县城,靠耍着笔杆子清闲地工作,高尚地做人,尽情的享受生活......
只能再过几天,要抽个空,自己必须亲临学校,向李玲报喜!也向老校长报喜!
在身后,那印下一缕走着歪歪斜斜的架子车车印,越来越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