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吧，徒儿。”上人看到易行眼中的疑惑，道，“那不是梦境，也可以说是真实的存在。”
“那是神识交流？”
“你也知道神识？”上人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因他知，神识的沟通，极为神秘，不同于思维笨拙的互动。那是灵念的交融，神奇的境界，但在言语上得不到圆满的释惑。
“你以前修习过禅定？”
“是啊。”禅定，易行的基本功，再熟悉不过。即使在神识领域，易行还是有一定的体会，只是欠缺火候，不能娴熟运用。
“难怪，进入禅定如此迅速。”上人停顿下，笑了笑，又道，“所诵誓言相当于佛法中的观想法门，有助于止念，进入定境。想不到，你禅定的功夫，达到如斯境界，省却老夫许多麻烦。”
“不入禅定，如何麻烦？”易行问道。
“徒儿，你知晓在定境中，过去多长时间？”
易行看下天空，又望了山崖四周，与入定前并没多大时差，心想，过去多日了吧，那可是千万只鸟啊，需要耗费多少时光啊！
“有多天了？”
“一念间。”
一念？易行心中震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闪过，再去捕捉，念念一去，了不可得。
“一念刹那，一念万年，在那神识的世界，是你我的空间，心念的水乳交融。你所思所想，为师瞬间可知；为师所念，你立时可意会。不存在言语交流上的误解，省掉言传心教的繁琐。”
“一念，是永恒的绽放，万年时光的过往，一瞬的心行处灭。”易行脑海闪现一组漫漶的时空。
言语落下，画面转瞬成空。
也许是因缘不到，莫名的画面，禅理般的答语，易行似悟非悟，也许，只有待瓜熟蒂落，再明了前缘。
“悟性不错，不错。”上人不住颔首，赞同易行的阐释，“在你这个年龄能有如此强的神识，堪称神迹。”上人话落，禁不住唏嘘几声。
“御禽宗最看重的就是神识修炼，为师能触摸到这一领域，并非是修行的结果，而你能修炼出神识，为师也不解，只能说，观花最宜春时。”
“修士中，修炼神识的多吗？”易行好奇，随意问一下。
“放眼江湖，识之者几人欤？即使有人偶有涉猎，也是隔帘窥景，浮光掠影而已。代有不世出之强者，都把一生的光阴浪费在武技巅峰追求上，上下求索。殊不知大千世界的‘成住坏空’，是有形物体的桎楛，修炼到头仍是空。而神识，修至极尽，不可猜知。”
“不知我能修到哪一步？”易行想到自己神识的修习，似乎并不费劲，语气轻松，有跃跃一争的斗志潜隐其中。
“你想修到哪一境地？”上人笑道。
“成仙。”易行毫不迟疑，圣树的仙姿摇曳了易行的心湖，激荡起涟漪。
“成仙？”上人哈哈一笑，仙毕竟是传说的存在，那些各大宗门宗师级的人物，到最后不也坐化于寂寞，这小东西竟敢大言不惭，说要成仙。“你我师徒二人，能参悟到神识奥秘，已算是有幸，至于成仙，依为师看，还是踏实些好。”
井底之蛙，易行不屑。
夏蝉不可以语冰，这就是见识上的差别，易行暗暗叹道，上人若是见到一剑裂天的威势，还会如此说吗？
“休要小看这一步，你我求道路上，抛却千万人远矣。为师能在一念间，传完你御禽宗的秘技，还是得神识交融之功。否则，耳提面命，三年易逝。”上人表情十分庄重。
易行嗨嗨笑了两声，“师父，还是你老厉害，玩弄天下鸟儿于股掌之间，一令即出，哪鸟不从！”
上人哼了一声：“马屁精，师父的御鸟术也未必号令天下禽类。”
“还有不能号令的？”易行楞一下。
“是啊。”上人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易行也不与上人辩解。
广阔的三千大世界，不可知、未知的，谁知有多少呢？
“嗯？那是啥鸟？”易行忍不住问道。
“一只可怕的鸟儿。”上人脸色凝重，似有所忌。“为师出现于此，不单单因为通灵鸟，更是因此鸟曾在附近出现的缘故。”
“现在还在吗？”
“它出现的地方，峡深潭险，人迹罕至，为师必须前往察看一番。小子，你可否愿意随为师走一趟？也趁机增长见闻，历练一番。”上人临时改变主意，是传道之后，才有的想法，在易行身上他领悟了不可思议的真正含义。
易行经历了大劫之后，生死已淡然，随即欣然应允。
…………
眼前的水潭，四面环山，山岳峭拔直插天穹，山壁陡立，光滑如削。因云雾长年遮蔽的缘故，山谷间显的昏暗幽森。
潭面无风，波平如镜。
许是水深的缘故，水色在光线下，呈现墨绿色。湖水散发着浓重的腥气，并伴着砭骨寒意。
这里什么都没有，太静了，鸟鸣虫叫的声音都消失了，万籁无声。像是迈入史前洪荒世界，处处流淌着岁月荒凉的死寂。
“是这里，为师嗅到它留下的气息。”上人盯着深潭，神色凝重。
“究竟是什么鸟？它藏身在这潭底？”易行看一眼深潭，骤然一阵心悸，但又说不清为什么。
“这深潭有古怪。”上人说完，便陷入沉思状态。
暮色四合，一轮圆月悬挂中天，银辉遍洒。湖谷之中，月光尤显明亮，湖面反射着月光，把冷寂蔓延到黑暗的角落。
易行与上人盘坐在一块岩石上，岩石突出山体，如一条长舌伸出，悬挂空中。坐在上面可以鸟瞰整个湖谷，一览无遗。
冷辉寂照，整座湖谷死一般沉静，似隔绝了生机，坐落在幽冥的世界。
上人收敛气息，像座石雕，与石山融为一体，感应不到生气。
月华似水，在羽衣上无声流淌，一波一波涌动，慢慢沁入羽衣。
易行揉揉眼睛，没错，月光在羽衣上消失。
月光雪白，并没点亮羽衣的光彩，出现霞光绚烂的异象。月光却被五彩羽衣吞吐吸收，融进上人的身体。
羽衣是在自主吐纳月华？易行想到这种可能。能吸取外物为己所用，偌大世界，相信自己不是唯一。
眼前的羽衣，就是一个明证。
吸取日精月华，羽衣无疑是一件宝物，一件助人增长修为的异宝，日月所照之处，都能发挥出它的功用。
易行明白了上人如此穿着打扮的用意，这哪是标新立异。而今来看，世上奇人异士的怪异举止，都富含深意啊！
只是时人不具只眼，难明究竟。
易行伸手触摸羽衣，羽衣柔软，有玉石的温润，清凉的触感从心头划过，没入羽衣中。
修养到上人这种境界，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察觉。眸子睁开，目光只淡扫一眼湖面，旋又闭上。
风来叶面的天任自然，随缘生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