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忆君和元修逸追击长乐,竟让她给逃了。
徐忆君道:“看来她为自己准备了退路,否则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消失。”
“没想到她如此狡猾,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一抹厉光在元修逸眼中一闪而逝。
“可惜啦,九龙符还在她手中。”
“九龙符可调令龙骧军,那是一支镇边大军,是守护大昌境边的最后一道屏障,将领历来都由帝王亲自认命,可它只认九龙符,认符不认人,不知她又要兴什么风浪。”
徐忆君听罢吃了一惊,“那要赶快通知元修明,让他早做安排。”
元修逸笑道:“没想到你竟甘愿为他效命。”
“这本不关我的事,可我是东流剑阁之人,总不能见九龙符在她手中而放任不管。”
“你是为了她吧?”
“也是为了大昌。”
“你真是情痴,为了她当真什么都愿意。”
“我说过,不要再提她了。元修逸,我和你说的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若被旁人知道,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元修逸定定地看着他,说道:“放在以前,我求之不得,不知为何,到如今,我心中竟开始不舍了。”
徐忆君道:“大可不必,我本草莽,碌碌人生,不足挂齿。”
元修逸有些怅然,说道:“以往我自认风流潇洒,容貌才情均胜你一筹,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输给你,现在看来,和你比,我输得心服口服,难怪元修明每次见你都如临大敌。”
徐忆君笑了笑,笑容苦涩,“多谢,可这有什么用。”
元修逸收起手中折扇,抱拳一揖,说道:“花落城之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徐忆君没料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愣了半晌,哈哈一笑,“没事,我不是没死吗?”
“不是,我是指我不该将元修明引去。她说得对,我只是想拆散你们,如果她不回去找你,元修明杀了你,就是拆散她和元修明;如若她回去,她和元修明重逢,拆散的就是你和她。”
徐忆君呆了一呆,夜色中,他涨红了脸,双拳紧握,浑身轻轻颤抖着,陡然又听元修逸重提此事,他才发现自己从未释怀。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如今再看,我还得谢谢你。”
元修逸先是有些讶异,接着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你能这样想,也好。”
他心中又升起一丝惆怅,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说道:“好了,我答应元修明的事已做到了。如今九龙城已在他控制之下。咱们就此告别。你告诉他,我和他的大仇得报,并不代表我和他今后是友非敌,对紫微剑,家师势在必得,顾仁在我们手中,要找他,来花落城。”
徐忆君道:“事到如今,他们还要争紫微剑做什么?”
“为什么?梅花一诺,天下大定。家师坐拥金乌城,手握南姜庭,你以为他和元柔芝会放任元修明得到梅花诺,找到紫微剑而不管吗?更何况元修明已经得到了溪云山庄的宝藏,如果他再解开梅花诺,得到紫微剑,无论是金乌城还是南姜庭,只怕都将再无宁日,所以紫微剑,他们势在必得。”
“元修明有如此野心?”
“以前或许没有,谁能保证当他找到紫微剑后就不会有?野心这个东西,一旦有机会,便会滋长,一旦得到更多,便会膨胀。就像站在平地,所望不过前眼两三丈时,你可能会对两三丈之外的事物并无兴趣,可一旦登高望远,你就会觉得目之所极已不足以满足你的目光,你想再登高,看到更远之外。”
徐忆君道:“我明白了。每每我登到高处,便有寥廓高远之感,就想登上更高的山峰,看向更远之处,甚至想生出翅膀,飞到云端,一览山河之无穷。”
“不错,这也叫欲望。只是大家各自喜爱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好,你的话我会转达给他,咱们就此告别。”
二人告别后,徐忆君见元修逸不往城外走,反而朝城内走,说道:“你走反了。”
元修逸道:“她好歹是我的皇祖母,我总要去看她最后一眼。”
徐忆君点点头,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这才跟在后面往城内奔去。
元修明入主紫微宫的消息比顾青荷身下的马跑得更快,没过几日,便跨过千山万水,传入她耳里。
不远处有一条河,她停下马,来到河边,河边青草蓁蓁,马儿喝完了水,在一旁静静地吃着草。这是一匹战马,她出九龙城前在一个将士那里抢过来的。她看那将士耀武扬威,好不得意,不由得想捉弄他一下,趁他不注意将他踢下马,勒马往城外跑去。
那将士气急败坏,还未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人一马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串马蹄声和一个女子的声音:“想要此马,去摄政王府找梅傲寒。”
这马果然脚程快,没几日便经过了玉屏镇,再折而向南,再走十来日,便可到赤龙山脉,穿过赤龙山脉,便是南姜庭的花落城。
眼前流水潺潺,身后树叶沙沙作响,脚下青草拂膝,她又想起了赤龙山黄金溪,那遍山的风铃花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去看一眼。
她望着天上的浮云,想起梅傲寒说的那几个字“如梦如幻”。
顾青荷一直不明白天上的浮云为何总能打动人心,无论是碧天中的白云,还是红透半边天的火烧云,亦或是如喷墨翻涌的黑云,千峰竞秀的灰云,雨过天晴后霞光万丈的金云,千姿百态,百看不厌。
现在她明白了,在苍穹巨幕中,它演绎的是一种梦一般的闹和静,新与旧,简和繁;杀与伐,明和暗,聚与散!
这一日,她终于来到鸡鸣镇,这里仍是热闹非凡。可她还没有走进便发现有人跟着自己,那人鬼鬼祟祟的,却看着面熟。过了一会儿,又见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竟是黄十二,他见到顾青荷,奔上前来,拱手道:“见过顾姑娘。”
顾青荷也拱手道:“黄,黄兄弟,别来无恙。”
黄十二道:“顾姑娘客气了,属下黄友泽,大家都叫我黄十二。”
顾青荷笑道:“如此说来,你可以叫我顾三十。”
黄十二愣了一下,笑道:“顾姑娘早已脱离了生幽泉,属下不敢。”
“虽然姓名只是一个符号,叫什么都无需计较,可姓名终归是由父母所赐,有了姓名便是有了根,黄兄弟既然排名在我之前,咱们不以年龄相论,不妨以后就叫你一声黄兄,你看如何?”
“岂敢,顾姑娘是少主心属之人,属下不敢。”
顾青荷脸一红,微微一笑。
黄友泽知她脸皮薄,转开话题,说道:“属下在此等候顾姑娘,是奉少主之命,他命属下保护姑娘周全。”
于是他将顾青荷离开溪云山庄,元修明派她前来保护她的事说了一遍,他接着道:“我等一路急追,后在鸡鸣镇收到梅右使的飞鸽传书,告之姑娘才从九龙城出发,于近日会抵达鸡鸣镇,我等便在此日夜守候,生怕再错过。”
“多谢你啦。”顾青荷道。
黄友泽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道:“这是少主,不,这是陛下让我转交给您的信。”
顾青荷接了过来,说道:“他已入主凌霄殿啦?”
“是的。”
“一切可还顺利?”
“各大城镇榜文已发,想必一切顺利。”
顾青荷拆开那封信,是元修明的笔迹,信上只写了一行字:“仁先生无碍,在鸡鸣镇等我,勿轻举妄动,万事小心!”
顾青荷见信中并无责备,反倒充满关心,心中感动,她收起信来,说道:“你们有我仁伯伯的消息啦?”
黄友泽道:“我等到此地已有月余,在花落城打听过消息,仁先生被安排在一座寺庙中。”
“当真?他怎么样?”
“他很好,每日朵恪王子都会去看他。”
“朵恪?当真?”顾青荷喜道。
黄友泽道:“属下亲眼所见。听说仁先生每日除了诵佛念经,便是和朵恪王子一起研究机括之术。”
顾青荷心中又泛起一丝不安,说道:“好,我知道了。”
她想到什么事,说道:“那你们打听到盼儿姑娘的下落了吗?”
黄友泽道:“这个倒还没有,风铃儿那丫头好像不在花落城。”
“不在?难道她在金乌城?”
金乌城在南姜庭以西,两者共享赤龙山脉,而黄龙镇就在与南姜庭和大昌交界之处。
顾青荷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花落城看望顾仁,她实在不相信元柔芝将他带到这里来是出于好心。
她看看天色,不早了,决定休息一晚,次日出发。
顾青荷找了一家客栈,她刚走进去,见前方有一身形全身罩在白色斗篷之下,看身形似是女子,气质不凡,顾青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可那身影已消失了。
店小二一声呼叫让她收起了好奇心,她正要跟着店小二朝里走去,余光瞥见几个乞丐鬼鬼祟祟地朝里张望,正看着方才那个身形消失的方向。
其中一个乞丐见顾青荷看向他们,忙和同伴们一哄而散。
顾青荷问店小二道:“方才那个穿着斗篷的女子,你可知是谁?”
店小二吱唔半天不说话,顾青荷拿出一两碎银,递给他,说道:“实不相瞒,她像我的一位故人,我来这里,也是为了找她,可惜她因为有些误会,一直躲着我。我找了她许久,还望您帮帮忙。”
店小二见顾青荷言语真切,说道:“那位美妇人是您什么人?”
顾青荷一时被问住了,忙道:“一言难尽,我,我……”她忽然一声长叹。
店小二见她声音凄婉,料想是不足为外人道之事,又见她口音与那美妇人的口音有颇有相似,说道:“她也是今日刚住在这里,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不过她出手阔绰,体态优雅,想必是大户人家之人,不知会为何孤身来到这里。”
顾青荷道:“想必她就是我的那位故人,因为一些误会,她负气而走,我就是奉命来接她回去的,敢问她住在哪个房间。”
店小二瞧了瞧她,又瞧了瞧那锭碎银,说道:“东首第三间。”
“多谢。”顾青荷又掏出一辆碎银递给店小二,说道,“还请您不要向旁人提及我打听她的下落。”
店小二略觉奇怪,疑惑地看着她。
顾青荷微微一笑,转过身去,不欲再说话。店小二见她虽面容清秀,看似恬雅,可那双眸子却透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冷冽气息,令他不敢再多看一眼,连忙领着她往客房方向走去。
次日,顾青荷见那白衣女子一早匆匆离开,又见那几个乞丐也在跟着那白衣女子,心中更是奇怪,决定看个明白。
她对黄友泽说明此事,让他在此处等着元修明等人,自己很快回来。
黄友泽道:“属下不敢,陛下的意思是属下要寸步不离地守护姑娘。”
顾青荷不欲多说,只好随他,说道:“丐帮人都很机警,你们行迹要小心。”
不过她又想生幽泉之中,他能排十二,想必身手不凡,觉得自己的叮嘱实属多余,又道:“我瞧你身边的那些人,都身手一般。你跟着来就行了,如果有什么危险连你我都逃不过,他们去了也只能白白送死,不如就让他们在此等候元修明等人。”
黄友泽只好照办。
就这样二人跟着那些乞丐和白衣女子,又往西北方向行了二三十里路,黄友泽道:“再往前方走,便是三隘关。”
“三隘关?那是什么地方?”顾青荷问道。
“那是守护我大昌境内的最后一道屏障,那里驻扎着一支镇边大军,龙骧军。守边大将叫仇余,此人乃宁帝心腹,与平雁飞,平昊天合称关中三雄。”
顾青荷皱了皱眉头,暗想她一个女子为何只身来这里,丐帮的人为何要跟踪她,此女子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