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就过了黄河的密探接到命令,早早的就在约定好的地方潜藏起来等待水师靠岸。
只用不到一夜的时间三万精兵下了船,然后在密探的引领下一路往东北方向出去二十里不到,就有几座连绵在一起的小山。
最高处也不过百米左右,山很矮但这几座小山占地,倒是不小,方圆三五十里,藏兵三万丝毫也不勉强。
三万人马一头钻进矮山密林中,自有秦勇等人安排士兵当值戒备。
沈宁下令士兵们就在密林中好好的睡一觉,整整一个白天都不会有所动作,士兵们可以敞开了睡,饿了就吃几口自己携带的干粮。
战马喂食的时候,还要带着嚼子,以保证不会发出声音而泄露了行踪。
“都安排好了?”
沈宁从大黑马跳下来,拍了拍大黑马的脖子回头问秦勇道。
大黑马也被带了嚼子不能出声,这让它很不适应,不断的摇摆着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把那让它烦恼的东西甩出去。
可惜它无论怎么甩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所以它转过头有些无辜委屈的看着沈宁。
却发现主人根本就没有在意它,所以大黑马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落寞。
“都安排好了,我让士兵们轮流休息戒备,倒是不用安排斥候。”
“主公之前派过来的通闻府密探已经在四处巡视,他们探查情况的本事比军中斥候还要强一些,不过这样也好,士兵能多休息一会儿。另外……”
秦勇指了指那座小山的最高处说道:“山顶我派了一队士兵过去,那里居高临下山势也缓,若是有敌军接近的话,三十里外就藏不住行迹。”
沈宁嗯了一声道:“告诉士兵们好好睡觉,睡醒了就吃,吃饱了再睡。”
“如果今天休息不好的话,晚上的急行军他们有的是苦吃。”
“最初这几日都要昼伏夜行,跟他们说清楚如果有人掉队的话……只怕没人能活着回去。”
“属下明白!”
秦勇垂首道。
“有通闻府的密探已经查看好了路线,方便了许多。”
程知节插嘴道:“每日行进多少里,在哪里驻扎这些都不必考虑。”
“通闻府的密探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士兵们只管埋着头赶路就行。”
“这趟走的已经很轻松了,若是再有人掉队,只怕他们自己都会羞死。”
“这便是通闻府的用处!”
沈宁笑了笑道:“以后用兵都会按照这个程序来,除非必要绝不会贸然的出兵。”
“通闻府先行打探消息,不光是地形还有民情敌情,一切对战争有所影响的东西,通闻府的人都要查探。”
“等通闻府的人将行军路线之类前期的事情都准备好,大军再开拔直奔目标,这样不但能节省时间减少消耗还能避免中了埋伏。”
“我虽然对通闻府的那些密探没什么好感……”
程知节笑了笑道:“但他们做事确实漂亮!”
“通闻府的密探看着阴气太重……”
和胜张了张嘴随即醒悟自己说了错话:“是太冷了些,整日看不到一点笑容。”
“不过也难怪,通闻府负责稽查的可不止是军队,还有官员违法犯纪的事。”
“自然要冷酷一些,若是整日笑呵呵的,看着就没有什么威严谁怕?”
沈宁听到这话回头看了和胜一眼,这一眼让和胜脸色不由自主的变了变。
“以后这话拿到明面来说。”
沈宁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即往前走去。
这一句话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可和胜的脸色却变得极不自然。
秦勇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跟随沈宁的步伐。
程知节小声说道:“就你这张嘴…还不如直接说对通闻府不满,你难道还不了解主公的性子?”
和胜叹了口气无声的苦笑。
他确实对通闻府不满,总觉得沈宁赋予通闻府的权利太大了些。
不但监察百官还监察民风还要监察军队。
其实说句心里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通闻府的不满,还是对秦若薇的嫉妒。
他看着沈宁的背影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
程知节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难道你还怕通闻府查你?”
和胜挺了挺胸脯道:“这个自然不怕,我只是担心通闻府权利太大不好,文官武将都被通闻府钳制着。”
程知节笑了笑道:“连我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看不透主公的打算?”
“说说!”
和胜有些心急的问道。
“主公说过要想成就大事不止靠世家的支持,最主要的还是民心民心所向才是根本。”
“可大周官员的已经糜烂到了根子里,百官失信于民,朝廷失信于民,皇帝也失信于民,所以大周才会完。”
“主公要带着宁军发展自然不能让大周的糜烂之气污染了宁军的官员。”
“让百姓们看到官员都是清正廉洁的,百姓才会真心支持追随。”
“可贪心谁都有光靠自己克制显然不够,通闻府就是为了这个而存在。”
“这是现在必须的手段,我倒是觉着将来主公若是成就大业了,这通闻府也不应该废除,仍然还要监察百官。”
“再说……”
程知节压低声音道:“武将、文官、通闻府,主公这样安排你不觉得别有深意?”
和胜一怔随即对程知节一拜道:“多谢程将军教我!”
程知节纳闷道:“我这大老粗都想到了你怎么想不到这点?”
“说实在话你刚才这番话已经有点犯忌,若是心里没鬼谁怕通闻府干嘛?”
和胜苦笑道:“是我太浮躁了。”
他心里却叹了口气,心说自己还是不够稳重。
只是他这种性格使然,只怕很难改掉。
秦勇走在沈宁身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和胜心直口快,主公不要往心里去。”
“他也没有什么脏心思,只是对通闻府有权稽查军队将领有些想不通。”
“他若是心直口快,孤反倒不会生气。”
沈宁一边走一边说道:“他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出来,难道孤会责怪他?”
他见身边也没有旁人叹了口气道:“秦大哥你是不是对通闻府也有看法?”
秦勇听沈宁又叫自己秦大哥心里一暖:“主公……”
“现在没外人不用在意什么规矩。杜如海那张木头脸不在跟前,司徒惊云也不在,秦大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属下倒是不觉着通闻府有什么不好的,有通闻府在,百官战战兢兢不敢胡作非为。”
“三郡现在的吏治比大周开皇年间还要清明,这正是因为通闻府的存在,官员们不敢贪,百姓们自然拍手叫好。”
“军中也是一样,没有个约束怎么行。”
“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大周朝廷若有个通闻府监察着,也不至于糜烂的这么快。”
沈宁缓缓摇了摇头道:“通闻府不是万能的,如果通闻府的人也烂了怎么办?”
主公有撤销通闻府的打算?!
秦勇心里猛的一跳。
沈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从古至今想要所有的官员都不贪,这也只是个美好的希望罢了。”
“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想解决这个问题?”
“可想出这种办法贪污还是杜绝不了。”
“为什么?是杀的人不够多还是官员得到的不够?”
“都不是归根结底就四个……人性本贪。”
沈宁摆了摆手,不想在这个有些纠结的问题继续说下去:“和胜没有龌龊心思这我知道。”
“他那个性子太阴沉,若是不敲打一下早晚会钻进牛角尖里拔不出来。他是个可造之材,但前提是要好好塑造。”
秦勇点头知道沈宁说的丝毫差错都没有。
和胜是个聪明人,正因为太聪明有些事反而显得有些过了。
“你也去睡一会儿吧,天黑启程。”
沈宁说道。
“属下告退!”
虽然沈宁一再强调不要太在意规矩,秦勇还是一丝不苟的按照一个臣子规矩行了礼。
沈宁看着秦勇背影忽然发现,原来他比和胜要聪明的多。
他走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手下亲兵已经在这里手脚麻利的支起一座帐篷。
桥意和桥筠两个人都在帐篷外站着,沈宁微笑着让她们两个也去休息,然后钻进帐篷里和衣躺在床上。
想起之前和胜的话沈宁就觉得有些头疼。
如今不过三郡之地治理起来就如此头疼。
他是个怕麻烦的人,可他却知道以后麻烦的事只怕会越来越多。
正想着忽然听见外面桥意低声道:“主公。”
沈宁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发酸的眉头说道:“进来吧。”
帐篷的帘子被撩开进来的人竟然是刘进达。
刘进达进门后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大礼。
“属下错过主公晋位大典,请主公恕罪。”
“起来吧,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无趣?”
沈宁笑道。
刘进达起身后郑重道:“主公已经晋位称王规矩自然不同。臣不敢逾越。”
沈宁也不在这些事情,而是略微显得有些心急的问道:“如何?”
刘进达躬身道:“如今被囚在监牢里的不止是窦士城曾经的心腹大将王伏宝,还有帮王伏宝说话的程名振,还有十几个王伏宝麾下的将领。”
“窦士城曾经说过这次南征之后回来再处置这些人。”
他抬起头看了沈宁一眼说道:“武黑闼军有三万人马,其中骑兵四千,其余皆是步卒。”
“手下将领绝大部分都是苏定方的原部,属下和其中几个将领有所往来,前几日他们还说对武黑闼不满。”
“窦士城一招臭棋。”
沈宁想了想说道:“他不信武黑闼,所以才会将苏定方所部将领都留下。”
“他也不信苏定方,不然也不会调给他一支新兵,他谁都不信。”
窦士城这样的安排破绽太多了,而沈宁只需要抓住其中一个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