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
“张渔其人，官府苦寻，俱无所获，望相助。”萧绍珏对着一张纸条问道。旁边的孟君吟显然是刚刚睡醒，双手托着脑袋抬头看天，不时打着哈欠：“陆捕头就说了这个？”
“还附上了寻访的笔录与地点图。”萧绍珏一面翻看着一面应道。
“给我看看。”孟君吟一把夺去地图，飞快浏览了一遍圈出的地点，接着嘟囔道，“这不是几乎把整个姑苏都找完了？就差郊外寒山寺了。”
“我读了下笔录，大致来看，昨晚张渔没有回家过夜是共识。再者，整个姑苏城，从昨日午时开始，便都没见过他了。”
“寻访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孟君吟问道。
“张渔的街坊邻居，沿途商铺摊子的伙计老板。”
“嗯——”孟君吟思索着，突然两眼闪光，“你说这个张渔会不会是个武林高手，精通飞檐走壁的那种，全部走屋顶上飞过，当然没人看见啦！”
萧绍珏笑笑，权当玩笑一听而过。
“这会儿，我们倒不如先去寒山寺看看，虽不大可能，总归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萧绍珏说完，两人即刻动身。
自千机门出来，一路穿过坊市，沿着苏州河行走。忽然不知何处冒出来个小乞丐，上前拉住孟君吟的手：“姐姐，行行好吧。”
两人同时停步，孟君吟蹲下，看着小乞丐可怜巴巴的神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又帮他整理了破旧的衣衫，从荷包里取出一两银子递到他的手中，对着他笑了笑。
小乞丐万分感激，竟直接跪下道谢，被孟君吟连忙扶起：“姐姐在上，受小弟一拜。小弟姓林，今年九岁，排行第四，您叫我林四就行。姑苏这一带的人、事，我都熟，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孟君吟笑着扶起他，帮小乞丐拍去衣服上的灰，正要走时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小林啊，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张渔的人？”
“是苏州河的艄公吗？”林四道。
“对对，就是他。姐姐我呢，现在在调查一件案子，这个张渔是关键人物，可是我们都找不到了，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或者说，你从昨天正午开始有见过他吗？”
孟君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找不着，何不一试。
却不想，这小乞丐还真见过。
“哦哦，我记得昨天午时三刻左右见过他往寒山寺去了。”
孟君吟闻言一怔：“你当真看到他了？”
“当然了，而且他当时裹了好几件衣服。寒山寺的老住持平日里施粥，我领了粥后出来，回姑苏集市的路上看到的。”
言罢，二人向小乞丐道别，继续往寒山寺去。
又行了半个时辰，一座古刹缓缓映入眼帘。青石古道默然，山鸟流连，上书“寒山寺”。两人踏入寺门，正中摆放了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之后，也就是佛龛前的蒲团上，正盘腿坐着一位闭目的老僧人，须发皆白，面目慈善，口诵佛经，手敲木鱼，正是寒山寺主持至玄禅师。
“法师？”孟君吟试探道。
至玄禅师闻言睁眼，看到二人后笑着起身：“不知二位施主来寻老衲所为何事啊？”
“法师，你可曾见过一个名叫张渔的人？”萧绍珏问道。
“姑苏善男信女不少，每日香火不绝，老衲哪有功夫一一记下，请二位略作描述吧。”
于是萧绍珏将张渔当天的衣着、样貌详细说出，至玄禅师听后思衬良久，还是摇了摇头。
“那法师你这寒山寺近来可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人来过？”
“嗯……”至玄沉吟片刻，“有四人，老衲观之，可谓非凡。”
“法师可否详细说说？”孟君吟问道。
至玄禅师一捋白须，徐徐道来：“其中有两人我认得，两人却是素昧平生。第一个是那名震天下的‘斩魁’赵悬，一日前深夜造访寒山寺，拜了拜佛，又与老衲闲谈几句便匆匆而别，似是将要远行的模样；第二个是医师苏尧，到姑苏已有半旬，时常来寺中供奉香火，其间交谈，因而知晓。”
“苏尧？为何说苏尧是不凡之人？”萧绍珏疑惑道。
“因为这位苏施主身上笼聚着一曾杀气与血气。”
“杀气与血气？”孟君吟与萧绍珏相视一惊。
“正是。”至玄禅师颔首称是，“另外一人，似是苗疆来的女施主，每日供奉香火，好像在姑苏并无亲属，倒是向我讨了间禅房借住，约有半旬，今早搬走。天生媚骨，气质阴森，因说不凡；而最后一人，同样是最奇的一人，不过二十岁上下，一身白布袍，举止多显慵懒，但慵懒之中锋芒暗藏，天生慧眼，想来城府不浅，可贵之处在于胸中养的是浩然正气，现今正韬光养晦，日后必一鸣惊人啊。”
“这确定说的不是臧不顾吗？”孟君吟小声对萧绍珏问道。
“好像就是他吧。”
“法师，你能详细说说这个少年在寺中干了些什么吗？”
“他是今早前来，先是到偏殿供了香火，又入正殿参拜，取红纸祈福，系于寺外枫树之上。说来有趣，这偏殿中只供了一个人，是前幽州太守臧烨，此人早年投入刘缺帐下任官，屡立战功，同时饱读诗书，是一代儒将，大越建国改任幽州太守，后刘缺被朝中奸人诬陷，打入诏狱，臧烨拼死鸣冤，可恨温咎等辈趁先帝病危，欺上瞒下，压下上表。臧府也在同年的某日突遭血洗，全家未留活口，尸骨俱毁。臧烨的至交好友、江湖人称‘荆楚云者’的道人陈君留，当时正在寒山寺中。听闻此事，气血攻心，几近晕厥，便托老衲为其立牌位。既是忠良，老衲自然应下。这些年也是鲜有人来奉香，奉香者也尽是上了年纪的人，如此年青，倒是第一次见。”
孟君吟沉默良久，皱起眉头，不知暗自思量些什么。萧绍珏问道：“那可否让我们看看这年青人所祈的福纸？”
“就在寺外枫树上，两位施主可自取之。”
闻言，孟君吟、萧绍珏抱拳告辞，来到寺外，果然有一棵枫树。因为是在夏季，叶子发绿，其间倒是挂满了红纸。两人一通好找，半炷香后，萧绍珏拿着一张红纸向孟君吟招呼道：“你看，这个是不是不顾的字迹？”
“对，对，就是这个。”孟君吟一眼看出。两人于是将其完全展开，写着的却是一句话：画舫或有夹层，昨日晚枫阁突感杀气，非同小可，在场之人莫能匹敌，故不声张，以免打草惊蛇。小心行事，若有不祥之兆，走为上计。
“这么说，张渔极有可能在画舫的夹层里了？”
“大概如此，”萧绍珏点头，“走，再探究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