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道:“再怎么你也应该喊他一声父亲吧?”
长乐微眯着双眸,警惕地看着她,“他在哪里?”
“他很好。”
长乐嘴角弯出一抹拧笑,缓缓道:“你竟敢私自带走宁帝,还将其挟持软禁。顾青荷,你这是灭满门之罪。”
顾青荷不料她这么无耻,心中恼怒,随即恢复镇静,说道:“孰是孰非,他自然会告之天下人,且看你到时候如何面对。”
长乐脸色铁青,忽又哈哈大笑,“你以为别人会相信你不知从哪里拐来的一个老头所说的话?”
“你果然是毫无人性,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认。”顾青荷笑了笑,又道,“长乐,他可是告诉了我许多秘密,比如说……”
顾青荷故意顿了顿,颇有深意地看着她。
长乐果然有些着急,“什么秘密,说!”
顾青荷笑道:“当然是你最想知道的,或者说,你们最想要的,比如说,拿着什么东西,去找什么人……”
“九龙符?”长乐道。
顾青荷嘴角含笑,却不说话。
原来她忽然想起元柔芝曾逼问南姜王要赤龙符,知道那赤龙符事关重大,可调兵遣将,暗想长乐和元柔芝所做的事情如出一辙,也许她也需要一个这样的东西,于是试她一试,没想到她真的说了出来,竟是九龙符。
“哦?你倒是说说看,它在哪里?”长乐问道。
元宏珗其实从未曾对她说过这个,不过此时也只能继续装下去了,她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除非你放了元修明和徐忆君。”
“哼,放了他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顾青荷道:“你看在你的女儿份上,难道不能放了元修明吗?你忍心她一辈子痛苦地活下去吗?看着自己的母亲杀了自己的心爱之人,啊……”她忽然想到什么,“平昊天,是你所杀?”
长乐双目微眯,盯着顾青荷,脸上慢慢浮出一丝笑容,那笑容比她的眼神更阴鸷,“你说对了!”
“他是安阳生父,对你一片真心,你怎么忍心?”顾青荷觉得头皮发麻。
安阳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惊惧地望着长乐。
长乐道:“他已被元修明发现了,此人留不得。”
“可,可他是我父亲呀。”
“是你父亲又怎么样?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安阳,你何时才能学会不要如此感情用事。”
顾青荷道:“元修逸,你看见了吗?我真的没有骗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和平章后所为。她为了自己的目的,能杀死自己心爱之人,当然也能为一己之利害死你父亲,你妻儿。你不要被她们所利用。你别忘了,你姓元。她就是想看着你和元修明为了紫微剑斗得你死我活,因为你们两个才是她们权利之路上最大的阻碍,她从未想着你们任何一个人活着。元修逸,你别傻了。”
元修逸望着她,忽然微微一笑,说道:“好。”
顾青荷不料他如此回答,愣了一愣,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好,我听……”他话未说完,忽地脸色一变,“扑通”一声,突然跪倒在地,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是徒劳。
顾青荷大吃一惊,“元修逸,你怎么啦?”
长乐哈哈一声大笑,“元修逸,他们说得不错,我也没有打算放过你。”
“姑母,河还没过,您就要拆桥啦。”元修逸仍想强装欢笑。
“哼,你这臭小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有多少心思,我能不知道?”
“姑母,您别听他二人胡说八道,我对,我对大昌帝位,真的没有兴趣。”
“你是没兴趣,可你天生情种,一旦让你知道当年杀你父亲和妻儿之人是我,你能放过我?”
元修逸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阴沉得可怕,“我父亲,我妻儿,衡王府上上下下几百人,真的是被你所杀?”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实话。了,那丫头所说,句句属实。”
元修逸一声怒吼,想扑向她,没走出两步又倒了下去。
顾青荷赤蟒鞭忽地射出,元修逸的身体蓦地飞起,落在她身侧。
“青荷,你……”梅傲寒不解道。
“哥,我……他也曾多次救我。”
“好吧。敌人的敌人,也是朋友,只是我们自身都难保了。”
顾青荷道:“长乐,你想要九龙符吗?我知道在哪里。”
“在哪里?”
“你放了他,我便告诉你。”她看向元修逸。
元修逸难以置信地望着顾青荷。
她说道:“你中了毒,先走。我和哥哥有机会冲出去。”说罢她又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出去后,请你想办法救元修明和徐忆君。”
元修逸方才脸上的光彩一点一点淡去,说道:“我不去,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长乐哈哈一笑,“果然是情种,只可惜真心错付。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只不过又是一个滥情不专,水性扬花的女子,根本不值得你对她好。”
“呸!”元修逸道,“她的好岂是你这种无情恶毒的老巫婆能看出来的?在我心中,她比你美十倍,百倍,万倍。”
长乐脸色铁青,双目如刀。
他却自顾自继续道:“她重情重义,至善至纯,纤尘不染,温柔如水,机智可爱,”
他见顾青荷正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听着天下奇谈一般,笑道:“当然,她也很傻,总能骗到她,也爱骂人,总是将我骂得体无完肤,可就连骂人的时候都可爱。我只要看到她,就欢喜!无论她怎么对我,我都喜欢。只要她多看我一眼,我便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说着说着,他痴痴地望着顾青荷,明目张胆。
顾青荷呆了一呆,蓦地脸一红,转过头去,不看他。
长乐阴厉厉地笑道:“好,你要做情种,我就成全你们,不如这样,我倒有一个办法,即可让你二人活命,或许还能让元修明有一个生的机会。”
顾青荷大喜,她还未说话。安阳已道:“母亲,你说,你说。”
长乐又道:“不过元修明能不能活着,也要看他听不听话。”
顾青荷道:“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
长乐道:“很简单,顾青荷,你既然和元修逸成过亲,二人曾是夫妻,今夜索性你二人就做一对名副其实的真夫妻,让元修明彻底死了心,那么我可以考虑放了他,元修逸,怎么样?”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青荷脸涨得通红,胸口上下不住地起伏着,浑身颤抖,显然气极。
梅傲寒一声怒吼:“无耻!”长剑抖动,向长乐刺去。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人不动,影已移,向后飘去。顾青荷看她步法,竟是与东方太白先生的“大漠孤烟”七八分相似,她问道:“你怎么会我师父的‘大漠孤烟’?”
长乐身形停住,笑道:“怎么?我就不能是东流剑阁弟子?”
“我怎么没有听师父说过?”
长乐脸上闪过一道忧伤,幽幽道:“他从未提起过我?”
顾青荷摇了摇头。
元修逸看在眼里,眼珠一转,说道:“东方师伯仙风道骨,玉树临风,人品高洁,出尘脱俗,当世高人,而你蛇蝎心肠,还长得这么丑,他怎么可能会提你。你这功夫是跟谁偷学的?”
长乐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恨恨道:“住口!死到临头还嘴硬。哼,我的武功是他亲自教的。”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元修逸笑道:“不可能,东方师伯从未说过他收过这么一个女弟子。了,更何况,你几时去过东流剑阁?”
“信不信由你们。”长乐道。
顾青荷道:“既然你和家师有这渊源,你能不能放了徐忆君?他是师父最喜爱的弟子。”
“是吗?”
顾青荷连忙点头。
长乐沉默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良久后,终于道:“好。不过,你让他亲自来求我。”
“我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在哪里,如何找他来救人。”
“那就要看你有多想让徐忆君活着了。”
元修逸道:“你为何非要见他?莫非,你喜欢他老人家?”
“休要胡说!”长乐脸涨得通红。
“姑母莫要恼羞成怒。可惜呀,他老人家心中可没你。”
只见身形一闪,“啪”的一声,元修逸脸上竟多了五个手指印,如若不是长乐纱裙微动,任人也想不到这个在深宫中养尊处忧的美妇人武功竟如此之高,一时间众人都惊呆了。
元修逸道:“好啊,想不到姑母竟是高手。”
“哼,你以为这深宫之中只有梅似雪才是高手吗?”
元修逸和顾青荷互看了一眼,心中似乎都明白了一些事情。
元修逸道:“你果然喜欢东方师伯。”
“住口!死到临头还要逞口舌之快。来人,将他们抓起来。”长乐一声令下。
顾青荷拿出九龙金令,喝道:“住手,我有金令在此,谁敢妄动。”她看向长乐,又道,“紫微剑你不在乎,九龙符你不想要了吗?”
长乐一声纵笑,“你果然好骗。”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来,竟与凌霄殿顶上的那盘龙柱十分相似,只是只有一半,长乐继续道:“傻孩子,我逗你玩的。九龙符父王早已交给母后了,而我早已从母后那里拿过来了。”
顾青荷顿觉沮丧,原来她以为宁帝真的有九龙符,说不定可以从他那里拿到,交给元修明,现在看来这个如意算盘落空了,暗想:“宁帝也是糊涂,早看出她们野心勃勃,竟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看来也是个情种。”不由得暗自摇头。
元修逸道:“这么说,平章后中箭也是拜你所赐?”
长乐笑道:“如不这样,怎能引得元修明放下戒心?他以为自己大仇得报,又灭了平家的势力,离入主紫微宫只有一步之摇时,便是我可趁之机,果然,我让他来赴宴,他便来了,而且只带了一个徐忆君,哈哈,哈哈……”
元修逸道:“好吧,你赢了。皇爷爷和皇祖母对你不薄,你也下得去手,像你这样蛇蝎心肠,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放过,我自愧不如。”
顾青荷道:“长乐,我死了,你能放了元修明吗?”
长乐看了她一眼,“那也要看他识不识时务了。”
“好,只要你们肯放了元修明,我绝不还手。安阳,求你,帮我找到我师父,让他来救徐忆君。”
安阳望着她,倨傲冷漠,一言不发。
梅傲寒道:“你疯啦,只有逃出去才有机会救他二人。”
“她们大权在握,还有九龙符在手,元修明不是她的对手,我死了,安阳才会安心帮他,长乐也许还能看在安阳的份上,饶他一命。”她看着安阳,目光殷切。
梅傲寒道:“她连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平昊天都不放过,又岂能看在安阳的份上放过元修明。青荷,你别傻了,拼死冲出去,找救兵才是唯一出路。”
“不,顾青荷,”安阳道,“只要你死了,我必定求母亲饶了他,母亲最疼的就是我了,如若不答应,我就死在她面前,我腹中的胎儿也会死,到时候她什么也得不到。”
“胡闹。”长乐喝道。
“母亲,我是真心喜欢他的,你说的那些我都答应,我只求到时候你能给我二人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你,你真是糊涂!”长乐怒道。
顾青荷道:“好,安阳,我答应你,元修明就拜托你了。”
她看了一眼梅傲寒,又道:“那你能放了我哥哥吗?”
安阳道:“你倒是会得寸进尺。”
顾青荷低下头,不说话了。
长乐道:“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吧!”
无数冷箭正对着他们三人,长乐站在门边,一步一步地退出去,她的目光,如那箭头一般,冰冷无情。
元修逸笑道:“青荷,你始终不肯嫁我,却想不到,最后还是你我一起共赴黄泉,你说缘份这事奇不奇妙。”
顾青荷微微一笑,说道:“也许这也是命中注定。”
元修逸痴痴地望着她,忽然哈哈一笑,将她搂在怀里,说道:“如果真的在这一刻死了,倒也是件痛快事,可惜呀!”
“可惜什么?”顾青荷道。
元修逸“嚯”地一下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一声巨响,又听“嘭”地一声,院中顿时亮如白昼,一只响箭射了出去。
外面忽然火光冲天,又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喧哗之声,惨叫之声。
长乐脸色大变,却很快反应过来,喝道:“还不动手!”
就在这时,院里传来一声声惨叫,院墙上人影闪动,箭如雨般向院内射去。
元修逸大叫一声:“闪开!”
他抱起顾青荷飞身向厅内退去,又听咔嚓一声,厅内不住晃动,地板缓缓裂开,露出一个大洞来。
洞内蓦地飞出两个人影,二人站定,一人倜傥不群,静静地看着一脸震惊的长乐和安阳,正是元修明,一人气宇不凡,气定神闲,正是徐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