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帐中,隐约透露出一位少女沉沉的睡颜,此时的她,犹如静止的河流山川,静谧的绽放着所有最自然的美。
帐外,一位中年男子焦灼的来回踱步,在他身旁,几名太医面色凝重的端跪在地,他们的眼下都染上了一层墨色,三天的日夜坚守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已,但他们却不敢有半点怨言,因为,皇帝刚刚失去了文夫人,而金丝帐内躺着的正是她唯一的女儿——司马月华。如果,连这个公主也失去了,那么,等着他们的就只有死亡。不仅是他们,也许这东花宫的所有人都可能要陪葬。
所以,这宫内的每个人都希望月华公主能够苏醒,有的是出于真心,而有的只是出于保命。
司马意再次走到了金丝帐边,他打开了帐子,看着依旧昏睡不醒的月华,心中既担忧又悲痛。
对他来说,这一场灾难来得太突然。
三日前,正是乌鸡国一年一度的花灯节。这是月华最喜欢的节日,以前,她总是会和君乐出宫去“与民同乐”,而今年,君乐不在皇宫,她便要求母亲跟她一起去,文夫人自小长在民间,对这样的节日自然怀念不已,于是答应了月华陪她去,也征得了司马意的同意。
然而,一场灾难却不期而至。当母女两正在桥上观赏桥下的花灯时,桥突然坍塌了,一时间,桥上的人都变成了等待下过的饺子,齐刷刷的掉进了河里。
惊慌,恐惧,混乱替代了原本的热闹与喜庆,河里惊叫声四起,而月华与文夫人并不会水,保护他们的侍卫一时在混乱的河中也找不到他们,等到他们把两人救上岸时,文夫人已经溺水而亡,而月华虽然保住了小命,却也陷入了昏迷。不少百姓也在这次塌桥事件中丧命,热闹的花灯会也由此染上了悲怆的色彩。
而这样的事件在乌鸡国其实并不罕见,只是这次发生在了国都,受害者更是跟皇帝有直接关系的妻女,所以,不少负责修桥的官员因为此事而被革职查办,甚至性命不保,而令司马意没有想到的事是,这一事件涉及的官员远比他想象的更多更深。第一次,他对自己的无为而治感到了深深的后悔与无助。
这些人究竟背着他干了多少欺上瞒下的捞油水的事情,他真的不想去知道了。
司马意看着床上的月华,这是上天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珍宝了,他不想更不能失去她,在他心中,月华不仅仅是他的女儿,更是他对才学追求的延续与寄托。
于他而言,一个本无帝王之心,此生只想与诗词歌赋为伴的人,却被硬生生的拉在了这皇位上,这一生本就是十分痛苦的。能在这痛苦之中遇到文夫人,还生下了天生才华纵横的女儿,他才终于觉得这一世没白活。
她不能死,思索间,司马意在心中默默祈求着上苍怜悯。然而,这已经是月华昏迷的第三日,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现在,一切只看天意。
“端端,端端……”
端端的耳旁不断回荡着一个女子的声音,那个声音很熟悉,仿佛来自于她自己一般。她努力的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沉重不已,身上似乎被巨石所压一般,让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耳旁依旧是那个呼唤着她的女声。
想见到那个呼唤她的人,想看到她的样子。端端的心忽然生出了强烈的渴望,她突然一个用力,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幕吓坏了所有守在宫内的人,尤其是司马意。
端端看见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他,他们的神情由惊讶渐渐转为惊喜,他们因为她的苏醒而欢喜,但她却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与诧异中。
眼前的所有人都是束发长袍,而她目之所及之处,也都是明显的古代陈设,是哪个年代她并清楚。
她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莫非自己溺水之后倒成了演员?演起了古装剧?
正当她困惑之际,司马意把那些太医都招到了她的跟前,以确认她的状况。
端端正欲问什么,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视到了自己的手,而下一秒,她彻底愣住了。
那双手,白皙,修长却又带着几分稚嫩。而记忆中自己的手要比这双手大,皮肤也显得较黄些。
这双手根本不是她的!她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这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她下意识的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掀了开来,事实证明了她的感觉,她发现自己的身体短了很多,她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胸口,完全愣住了!
现在的这副身躯,根本不属于一个正常的二十三岁的女性!
这明明是一副尚未成熟的女性的身体。
端端被这样的异变吓得面无血色,究竟溺水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她使劲想让自己想起来什么,却终究是徒劳一场。
“镜子!”她说着转头拉住司马意的手,急切的跟眼前的陌生男人索要着镜子。
既然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那么是不是这张脸也不是自己的模样了?
司马意被她的举止吓到了,予取予求,急切的唤人拿来了镜子。
“华儿,你这是怎么了?”
端端没有理会,满心满眼只盯着侍女送来的镜子,看了一眼后,难以置信的摇着头。
太荒唐了,假的吧?怎么会这样呢?
这个身体根本就不是她郝端端的!这是一副少女的身躯,那张脸如此精致美丽,虽没有张开,却是板上钉钉的美人胚子了。
而她与这个身体论容貌真的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突然,她的脑海中蹦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她的面色也因此更加凝重起来。
难道自己的遇到了小说中所说的“魂穿”不成?
她这样的举动让司马意忧心不已。
“华儿,你怎么了,有父皇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没事了”,他轻轻拍着端端的肩膀安慰着,眼中满是一个慈父的关怀,即便这是端端第一次与他接触,却也能深深的体味到这份父爱。
神奇的是,在他的安慰声中,她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冷静下来后,回想着眼前男人和身后的一班人简单的对话,猜测出现在的自己和他的关系是应该是父女。
对她来说,从幼时起,父爱便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珍宝,突然降临的这份莫生的父爱,让她觉得恍惚神奇却又温暖无比。
“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吗?朕让太医给你看看?”
司马意再次对她关爱无比的询问着,小心翼翼,似乎怕吓着她一般。
端端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如果自己的爸爸在身边,是不是也是像他这般年纪?是不是也会对她悉心呵护?是不是会在她义无反顾奔赴渣男的时候,会强行把她拉回头?如果有爸爸在,是不是她的人生就可以过的更好了?
她看着司马意,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爸爸!”
她突然扑倒在司马意的怀里,放肆的哭了起来,似乎想把自己二十多年来对父亲的向往、思念,责怪,种种情绪都发泄在眼前的人身上。
“华儿,没事了,没事了。”
司马意轻声安抚着怀中的女儿,只当她是因为惊吓过度导致的失常行为。
片刻之后,端端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也在发泄的时间里,做好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是穿越也好,是梦境也好,她认了,也接受了,至少这两者都好过她被渣男抛弃,落水溺死好。
她甚至对回到那个世界也无半分兴趣,那边只有她的从来不回家的母亲,抛弃她的渣男,以及断了所有联系的亲友罢了。
作为成年人,她接受自己的错误决定带来的一切结果。
虽然现在的一切都有些模糊混沌,不那么真切,但至少她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份来自父亲的温暖,是那么真实且令人难以割舍,这个身躯的主人,有一个爱她的好父亲,而这正是她一直渴望的,也是这一份温暖,让她也暂时忘却了困顿彷徨。
如果可以,她愿意在这里开启新的人生,让她活的更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