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孝节至死也没有想到,沈原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魄力,为了派兵假扮自东都赶来的援兵,竟然不惜一把火烧了自己的连营。
也不知道有多少军帐粮草付之一炬。
当然他死的太快,或许只来得及吃惊了一下,就被李洪基一槊戳死。
他还有一个疑问到死也没有解开,那就是为什么沈原叛军的攻势一直都在金光门这边。
其实沈原并不是针对他,只是沈原必须要保持对大业城其中一座城门的压力。
这样的话城墙的守军才会昼夜不敢懈怠,不如此又怎么让守城的周军看到自己正在造楼车?
沈家军一直对金光门施压,不过是想让卫孝节看到那些楼车罢了。
他要让周军看到楼车,但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那些笨拙的东西。
沈原确实有这么大的魄力。
为了保证不泄密,虽然沈世永等人都知道沈子城和李洪基带兵假扮东都援兵的计划,但具体如何实施只有沈原、沈子城、李洪基、上官文德四个人知道。
事实沈子城和李洪基突然带兵冲击楼车所在,然后四处放火这个举动让几乎所有人大吃一惊。
为了骗开大业城门沈原可谓不计代价。
这一场大火几乎将数十里连营烧了一半,除去损失的甲械军帐粮草不计其数。
若是这计策没能成功的话,只怕沈原也会心疼的吐血。
这次突袭可以说沈原这就是在孤注一掷。
若是不成功只怕沈家军也只能暂时撤走,军心一溃说不得满盘皆输。
不得不说的是,沈原的运气实在太好。
因为城墙有一个人在帮他,这个人叫闵崇。
卫孝节被李洪基一槊刺于马下,沈家军发了疯的往城门里冲。
可城门内集结了五千周军,一时之间城门被堵的死死的。
虽然横生变故卫孝节战没,可城内的周军毕竟都是大周最精锐的一批人马。
他们并没有立刻慌乱溃败,而是在中低级将校的指挥下迅速反应过来,立刻组成了防御阵型结枪阵。
密密麻麻的将城门洞堵死,不断的往外挤压,试图将李洪基和沈子城的人马挤出去。
大周府兵的素质在这一刻充分体现了出来,他们在第一时间组成的枪阵,给李洪基和沈子城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先到了城门口的都是骑兵,面对着长矛手组成的枪阵他们几乎毫无办法。
没有速度骑兵在马背就是长矛手的靶子,有多少人也不够戳的。
沈家军才挤进去城门,就又被周军一点一点的挤了出来。
李洪基知道此时绝不能有一点松懈,否则就真的会前功尽弃。
唐公为了这次突袭损失之大超乎想象。
若是已经骗开了城门自己还杀不进去的话,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回去见唐公沈原?
这一战对于他来说才是真正的生死之战。
若是战败被逼着退出城门的话,他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下马!”
李洪基大声喊了一句。
他率先从战马跃了下来,挺槊朝堵住城门洞的周军扑了过去。
他的几十个亲兵纷纷下马,紧跟着他身后寸步不离。
沈子城虽然也勤练过武艺,但或许是天分有所欠缺,他的武艺只能说稀松平常。
这种拼死厮杀的场面他根本就插不手!
“你们都去!去帮李将军冲开城门!”
他大声的命令保护自己的亲兵杀过去支援李洪基,他身边的亲兵都是唐公府里的死士,武艺都极精湛。
虽然只有百十个人,但近身厮杀却绝对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沈家军和周军就在城门洞里展开了殊死厮杀,很快两军相交之处的死尸就倒下了一层。
李洪基身先士卒,一条长槊舞起来真如蛟龙出海一般。
奈何城门被周军堵死,杀了一层补来一层,李洪基那一条长槊或横扫或直刺至少杀了十几个人,可竟然只往前突进了两步!
“把叛军顶出去!给卫将军报仇!”
一个周军别将高呼了一声,组织周军拼了命的往外顶。
人太密集了,只要杀人的手停下来,哪怕几秒钟就会有敌人扑到身前,只怕愣一下的神,就会被敌人杀死。
“换刀!”
人挤的太密,李洪基手里的长槊越来越施展不开。
他猛的将长槊掷了出去,隔着二十几步将那个喊话的周军别将戳死。
长槊从那别将胸口插进去从后背戳出去,那别将身子猛的往后一翻朝后弯了下去。
槊锋顶在青石板的路面,他身子挂在槊杆上慢慢的往下滑,血水顺着槊杆流下去,灌进了青石路的缝隙里。
李洪基一脚将面前扑过来的周军蹬出去,那士兵胸前的皮甲立刻坍塌下去一个大坑。
他从亲兵手里将横刀接了过来,猛的发出一声咆哮,猛虎一样挥舞着横刀杀入周军阵型中。
一瞬间残肢断臂四处乱飞。
可李洪基再勇武毕竟城门洞并不宽阔,周军不计代价的往外挤,沈家军还是被一点一点的压着往后退。
就在李洪基的双臂已经酸麻沉重的几乎挥舞不起来的时候,守城门的周军后队忽然一阵大乱,不知道怎么了火从周军后队冒了起来。
不少人身冒出了火苗被烧得嗷嗷惨叫。
至少六七个周军士兵身起了火,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
本来已经力竭的李洪基大喜过望,身体里最后的潜力也被逼了出来。
他哪里还顾得自己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立刻招呼手下士兵趁乱往前冲。
周军后队起火,士兵们纷纷逃开躲避那些乱跑乱跳的火人,防御枪阵大乱。
沈家军立刻就冲散了余下的周军,杀入大业城!
浑身是血的李洪基狂喜的喊了几声神态癫狂。
“天佑唐公!”
他朝天一声咆哮随即将横刀往前一指道:“杀进去!”
“杀!”
沈子城也被李洪基等人的奋力冲杀激起了血性,他猛的抽出佩刀往前一指,带着城外的人马潮水一样涌进了城内。
李洪基喊了一句天佑唐公士兵们顿时士气大振。
他们也坚信这一点,不然眼看着他们就要被顶出城门洞的时候,周军后队怎么忽然就起了火?
火自城墙来。
闵崇在城墙见卫孝节被人一槊戳死立刻大喊了一声:“卫孝节已死!城门失守沈家军杀进城里了!大家逃命啊!”
随从他到了大业的十几个手下也在城墙奔走大喊,一时间城墙的周军立刻就慌乱来了起来。
闵崇的手下趁乱刺杀了几个周军将领,然后在乱军中,将投车旁边的菜油往城内泼了下去。
闵崇一刀砍翻了一个周军弓箭手,夺了那士兵的硬弓,从这弓箭手准备的箭壶中抽出一支羽箭点燃一箭射进了城内。
他手下随从也纷纷抢夺弓箭,十几箭射下去,城内被菜油泼了一身的周军士兵身立刻就冒起了火。
看着城内起火,周军纷纷逃避。
沈家军洪水一样冲进大业城。
闵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殷平那日劝自己的话。
大丈夫生于乱世自当有所作为。
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有所作为的想法,只是却并不认同殷平给他指点出来的方向。
看着沈家军疯狂的冲进城内闵崇叹了口气喃喃道:“不如此我如何取信刘竞?”
“只是如此……只怕再难取信唐公了……”
“二公子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我闵重光的一生荣辱都押在你身了……”
兴业十三年七月,沈宁屯兵雷泽城西北一百五十里按兵不动。
沈落以王当仁为大将,房言藻为行军长史,率军十万距离沈宁大军三十里扎营。
只是王当仁等了四五日,宁军的人马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叫阵。
他百思不得其解,沈宁率军出东平郡却在此安营到底图谋的是什么?
素有多智之名的房言藻也是一头雾水,又怕宁军的人有什么阴谋诡计,在不知道沈宁的目的之前,他只能建议王当仁静观其变。
王当仁虽然是个拼命三郎的性子,可也知道宁军不似寻常对手。
于是下令大军驻扎,然后派出了大批的斥候查看宁军那边的情况。
宁军的大营中秩序井然,游骑不断巡视。
远远的能看到营地内有大批的士兵训练,而且营寨中还立起了三丈高的瞭望塔。
看样子宁军的人马竟然是打算在这里长期驻扎下来似的。
云清寨的斥候不敢靠的太近,但从表面观察宁军营地中的人马绝不在少数,从游骑和巡营士兵的规模就能推测的出来。
一连五六日云清寨的斥候也没能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司徒惊云站在舆图前,看着舆图用木炭标出来的地方怔怔出神。
舆图标注出来的这个地方就是刘家铺也就是如今他所在的位置。
在这个木炭点出来的黑点旁边他画出了两条线。
一条从这黑点出发,取道西北兜了一个圈子和舆图的黄河连接在一起,而连接处那里也点着一个黑点。
另一条线却是从东郡云清寨出发,黑线一直到了刘家铺西不远处,司徒惊云在这里也点了一个黑点。
这两条线代表着的是两支军队的进兵路线。
一条是宁军人马的一条是云清寨人马的。
“一个月么……”
司徒惊云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酒壶喝了一口。
“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也不知道这地方的血腥味会不会浓的醉死我。”
他笑了笑声音中有些许遗憾却充满了自信。
他遗憾的是斥候探听来的消息,说这次领兵来迎战的并不是云清寨大当家沈落,而是一个叫王当仁的首领。
所以司徒惊云有些遗憾,当初在黎阳城外他一举击败刘玄机叛军的时候他就想和沈落交手,只是到了今日他这愿望还一直没能实现。
又喝了口酒司徒惊云的视线停留在宁军进兵的黑线,黑线停留下来的那个黑点是徐鸿雁水师所在的方位。
这次进兵云清寨陆军精兵五万,水师战船千艘其实……不过都是幌子罢了。
司徒惊云微笑着捏起炭笔将代表宁军进兵的黑线继续延伸下去,黑线一路向北然后兜了个圈子,向东又猛的打了个折,再次向南。
他的手很稳,所以黑线画的很平顺没有一点抖动。
最终黑线停下来,司徒惊云用炭笔在那个位置狠狠的按了一下。
王当仁和房言藻不知道,在他们率军到来的前两日深夜,宁军三万精兵已经连夜向北急行军,只一晚就到了黄河岸边混入徐鸿雁水师中。
而他更不会想到的是宁王沈宁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他当对手。
就在他派斥候查看宁军大营的时候,在河道静止了一个月宁军水师突然启动,掉头向东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