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寒逼着贾定陌带路,去寻贾定辰,贾定陌也只得答应。
凝寒道:“定辰师兄何处闭关。”
贾定陌伸手远指,道:“藏剑阁背后,那最高的一峰底下。”
凝寒道:“走吧。”语未完,抬脚便走。
贾定陌走了两步,道:“怪远的,要不坐车去吧。”
凝寒道:“也成,你去安排吧。”
贾定陌凑近凝寒,小声笑道:“那在车里,我可不客气了。”
凝寒一把揪住贾定陌耳朵,扯住便走,贾定陌直叫道:“疼疼疼,松了松了松了……这么些人看着呢,好歹我也是个爷,这以后还不让人笑话……耳朵要掉啦……”
凝寒只得把手松了,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贾定陌。
贾定陌一手揉着耳朵,边揉便道:“你好歹也轻点,一副铁手,真要把我耳朵扯掉了。真要取乐,有其他乐的地方,非要拿我耳朵寻乐子。”
凝寒闻得此话,复将另一手抬起。
贾定陌忙将两只耳朵捂住,退了两步,急道:“你再这般,便不领你去了。”
凝寒将手放下,道:“前头带路。”
贾定陌道:“先答应我,不许再揪我耳朵了。”
凝寒道:“应你便是。”
贾定陌前头引路,凝寒后头跟随,行过一程,贾定陌脚步渐缓,与凝寒并肩。
贾定陌拉起凝寒一手,贴至脸上,道:“这白白嫩嫩的,就让我吃一口呗。”
凝寒一把抽出白骨扇,朝贾定陌头上敲了一下。
贾定陌顿时退了两步,蹲下身,咧着牙,双手抱着头,嘴里道:“你就不能轻点……脑袋要裂了……”
凝寒知是打疼了,道:“先到一旁坐着缓缓。”
话间,便去拉贾定陌手臂。
贾定陌急道:“别动……先让我缓缓……”
凝寒忙松了手。缓了半刻,贾定陌行至一旁,寻了个地坐了,一手仍揉着头顶。
凝寒于贾定陌身侧坐了,道:“可真是打疼了。”
贾定陌道:“可不是,你再大点力气,这脑袋都要开瓢了。好歹你也是大乘境,也不必下这般死手,欺负我这分神境的吧。”
凝寒道:“我真没用甚力气。”
贾定陌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凝寒道:“好了,跟个小孩子似的,我给你揉揉。”
贾定陌转过脸来,笑道:“好呀。”
说着,站起身,立于凝寒面前,道:“帮我揉揉。”
凝寒没好气的白了贾定陌一眼,站起身,道:“我有一事未讲于你,你可要听吗。”
贾定陌道:“什么事。”
凝寒将白骨扇展开,道:“此扇本名阴令,乃幽冥界至圣之物,非尘世俗物。你,可要再挨一下。”
贾定陌没好气道:“你直接杀了我得了。”
言毕,复又坐了。
凝寒亦坐了,道:“还疼呢。”
贾定陌道:“要不你自个挨一下试试。”
凝寒道:“你活该,这走在路上,这多人看着,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贾定陌道:“我在他们眼里,就这么不正经,要是正经起来,才是不正常呢。你可别跟旁人乱讲。”
凝寒道:“你就接着不正经吧。”
贾定陌道:“快活一日是一日。”
歇了半日,贾定陌起身,凝寒跟着站起身来。
贾定陌道:“你走前头,我还能防着点。”
凝寒没好气的应了,前头走,贾定陌跟在后头。
又过一程,贾定陌将脸搭在凝寒肩上,娇声道:“出来这半日,我实在忍不得了。冷师弟,你就委屈委屈,陪我一陪呗。”
凝寒一肘拐在贾定陌肋骨上。
贾定陌退了两步,双手捂着胸口,道:“冷师弟是要进到我心里吗。”
凝寒转过身,道:“眼看就要到了,你先回去吧。”
贾定陌忙上前道:“别介,那是禁地,你自个进不去的,权当你陪我了,或者,你陪我也成。”
凝寒道:“你走前头。”
贾定陌应了,前头引路。
二人行至山下,但见山脚有一山洞,洞外一片碧绿湖水,湖面雾气缭绕,隐约见可见数座小亭立于湖面之上。
忽闻得一声音道:“既来了,过来坐吧。”
凝寒循声望去,只见阴羽背对两人,坐于一亭中。
凝寒,贾定陌同至亭中。
贾定陌松散散施了一礼,道:“定陌向前辈问安。”
凝寒恭敬施了一礼,道:“晚辈凝寒拜见堂主。”
阴羽道:“免了,坐吧。”
凝寒谢过。贾定陌拉了凝寒坐了,自个也大咧咧坐了。
阴羽吃了口茶,道:“在我这,不必据着。”
贾定陌道:“隔墙有耳。”
阴羽搁下茶杯,道:“跟着你们的人,已被鬼魅堂弟兄拦下,此地都是我的人。我独领四堂,堂内弟兄全心听命于我,向来不与别堂有所往来,尽管放心。”
贾定陌坐正了身子,换了面色,道:“定陌遵命。”
凝寒道:“堂主,这……”
阴羽道:“定陌本心不坏,藏剑阁一众愚顽伪恶,如何瞧得出。若非千碌告知于我,我却是识不破的。”
贾定陌道:“堂主谬赞,定陌不敢。”
阴羽道:“如此也好,莫被旁人拐带坏了。”
贾定陌称是。
阴羽道:“幸是你二人,若是旁人,我这月刃早已架在他脖子上了。”
贾定陌替阴羽倒了杯茶,道:“兄长现今如何。”
阴羽道:“尚好。无旁人打扰,又此先天灵气汇聚之地,可安心以应天劫。”
凝寒道:“定辰师兄进步如此之快,可是得了机缘,或是得了指点。”
阴羽道:“全凭他一己之力。”
凝寒闻此,不禁一惊。
贾定陌道:“冷师弟修为更是神速,怎生称赞兄长了。”
凝寒道:“我不过是凑巧。”
阴羽道:“以无剑堂功法,这年岁,实进步艰难。昔雾霭一行,得仙气滋养,又得一仙家至宝,加之修行勤勉,得有今日。”
凝寒道:“只不知此雷何时得降。”
阴羽道:“雷云高悬月余,尚无涌动之象,尚需些时候。”
凝寒道:“师兄可是独于洞内。”
阴羽道:“若有旁人,只怕害了他。”
凝寒道:“师兄身为阁主,何人加害。”
贾定陌忙小声道:“我已尽数告知师弟,师弟何须再问。”
凝寒只得应了一声,又道:“晚辈愿与前辈一道,守于此地。”
阴羽道:“不必。你若在此,少不得杂人搅扰,反倒不利。”
凝寒道:“着实辛苦堂主了。”
阴羽道:“阁主行事正派,倒不似他那父亲一般。若非如此,我也不愿于此劳神。堂主若有闪失,藏剑阁必乱,南海难安,天下,恐将是一片血海。”
凝寒道:“果有如此严重。”
阴羽道:“若是寻常时候也便罢了,偏此乱局。凝寒本是外人,不便多讲。”
凝寒只得称是,转脸望着洞口。
凝寒,贾定陌略坐一会,起身拜别。
方步出亭子,贾定陌立马换了一幅形容嘴脸,仍是那般放浪靡废。凝寒一见,险些笑出声来。
行出禁地,贾定陌从后搂住凝寒,将下巴搭在凝寒肩上,道:“冷师弟,我累了。走了这些路,我实在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
凝寒道:“这才几步路,你就累成这样。”
贾定陌拉起凝寒两手,放于自个小腹之上,道:“真走不动了。”
凝寒道:“爷我这双铁手可是能伤人的。”
贾定陌道:“我领你来了,也不敢问你要个谢,你背我回去,我将这身子予你玩两天,权当谢你,这总成了吧。”
凝寒道:“再浑话,我可不客气了。”
说着,手上稍稍用了些力气。
贾定陌忙将凝寒两手扯开,拿手揉着肚子,道:“你还真下狠手呐。”
凝寒道:“你要是真累了,往前走两步,遇着人,喊辆马车来就是了。”
贾定陌听了,只得无气无力的往前走。
行不多远,贾定陌将两路过弟子喊至跟前,道:“爷我累了,快去牵辆马车来。”
那两弟子只得依命。
凝寒,贾定陌共乘一车,那车夫在外,闻得车内,先是贾定陌戏谑之语,立马又是一阵痛叫,此一路,未曾断过,车夫硬生生憋着笑憋了整整一路。
二人下了车,贾定陌脸上多了几个红印,衣服裂了几道口子,那车夫一见,脸憋得通红。
车夫赶车去了,贾定陌道:“师弟既来了,也该进来坐坐。”
凝寒道:“你先歇着吧,我回了。”
贾定陌道:“别介,好歹我辛苦了这么远的份上,进来歇歇。”
凝寒只得应了。
凝寒随贾定陌进至院内,一路前行,待住了脚,凝寒道:“你怎领我到这快活宫来了。”
贾定陌道:“累了,泡泡,舒服舒服,松散松散。”
二人进内,屋内已有几个男童候着。
几个男童伺候贾定陌解了衣服,贾定陌已迫不及待跳如温泉之内。
贾定陌又命两个男童,于凝寒身边伺候,那两男童替凝寒解了衣服,凝寒也泡入池内。
那几名男童也一并解了衣服,池内伺候。
贾定陌道:“怎样,舒服吧。”
凝寒道:“我还以为你睡这呢。”
贾定陌道:“师弟搬我这来住,我以后就在这睡。”
凝寒白了贾定陌一眼,懒得答言。
贾定陌随手拉一男童于自个身前,许是手劲大了些,那男童不觉轻唤了一声。
贾定陌道:“冷师弟,我向你展示一下我的工夫,如何。”
凝寒道:“没兴趣。”
贾定陌道:“别呀,我就是想让你见识见识。”
凝寒道:“你要练功,自个练吧,我走了。”
贾定陌忙道:“别别别,我不扰你了成吗。你先松快一会。”
说着,命那男童一旁伺候。
凝寒也不理他,只闭了眼。凝寒听着贾定陌与那几个男童耳鬓厮磨,虽闭着眼,也已忍不下去。
凝寒起了身,出了池子,道:“你自个泡着吧,我走了。”
贾定陌道:“别急着走啊……”
凝寒道:“闭嘴!”
贾定陌忙命那两个男童伺候着,又命一个男童出去叫人,好送凝寒回去。
凝寒穿好了衣服,贾定陌道:“冷师弟,我着实累了,便不送了。”
凝寒转身往外走,道:“我自己会走,不必劳烦贾二爷。”
入夜,吃罢晚饭,凝寒道:“把院门关了罢,来人一律不见。”
侍剑道:“时候可是早了些。”
凝寒道:“不早了。尽管关了便是。”
侍剑出门,吩咐人关了院门。
待侍剑回来,凝寒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好生守在院里,若有人来,待我回来,告知于我。”
侍剑道:“小人出去开门。”
凝寒道:“不必。”
语毕,只身翻出窗外,御空直上高天,落于禁地。
凝寒一落地,闻得阴羽之音,道:“既然来了,过来坐吧。”
凝寒见阴羽亭内点灯独坐,便入厅请安。
阴羽请凝寒坐了,复替凝寒斟了一杯茶,凝寒谢过。
阴羽道:“凝寒得行御空之术,竟瞒过了这般无能之辈。”
凝寒道:“卑劣拙技,前辈莫笑。”
话未完,不免心内惊了一下。
凝寒道:“堂主……”
阴羽道:“御空之术,我曾见过。可惜,世间唯此一门善通。”
凝寒方欲答话,却被阴羽抢道:“我知你今夜必来,特备下好茶,莫要辜负。”
凝寒称是,端起茶杯,吃了一口,只觉滋味甚是熟悉,再品,一时难以记起何处吃过。
阴羽道:“你有心事。”
凝寒应了一声,将茶杯搁下,道:“心内不免担心定辰师兄。”
阴羽道:“天劫而已,定辰渡得过。”
凝寒只低声应了一声。
阴羽道:“我知你担心,若此份担心可减天雷威势,你倒可多添几分。”
凝寒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阴羽取出一封书信,递与凝寒,道:“此有书信一封,特命我今夜转交于你。”
凝寒接过,见信封已开,道:“堂主可曾替我看过。”
阴羽道:“看过,只不知所书为何。”
凝寒道:“何人所留。”
阴羽道:“墨追。”
凝寒已将书信展开,却是白纸一张,凝寒不禁转头看向阴羽。
阴羽道:“另有一话留于你,信物。”
凝寒闻言,忙将铜镜调出,将那白纸覆于镜上,只见现出一行字迹,道是:“十五漆夜凝寒见,千年过往阴羽言。”
凝寒不禁惊了一下。
阴羽道:“何事如此惊愕。”
凝寒复将信转呈阴羽,阴羽看罢,笑道:“好个虚无山,净如此故弄玄虚之辈。”
凝寒不禁一愣。
阴羽道:“墨追既有此话,我便将藏剑阁过往讲于你听。”
阴羽吃了口茶,道:“昔日天下初定,铸剑师奉命于此建藏剑阁,命我阴氏先祖阴明朔任首任阁主。此后数千年间,南海尚安,虽有战事,然凭铸剑师亲传功法,及铸剑师亲赠世代相传一血脉之能,也足威震四方。只可惜,阴氏一族,人丁稍薄。传至千年前,贾氏一族拜入门内,趁我阴氏仙山求缘之际,夺藏剑阁大权。巧的是,阴氏东行一众,入仙山而不曾出。贾氏一族,虽忌惮我阴氏一族实力,更觊觎我阴氏一族世传功法。只可笑,单凭贾氏一族,保不住这南地安稳,仍须求我阴氏。我阴氏一族谨遵祖训,世代保尘世安稳,于这尊位倒无执念。此千百年间,已不知斩杀多少无德无能之贾姓阁主。只可惜,阴氏一族传至我这一代,竟再难寻继任之人,来日我去后,藏剑阁终是如何,我阴氏一族再不过问。”
凝寒不禁惊了一下。
阴羽道:“贾氏一族所觊觎之功法,凝寒可想一观。”
凝寒道:“这倒使不得。”
阴羽笑道:“无妨。纵使现于你眼前,你也瞧看不懂。”
言毕,将一月刃展于凝寒眼前。
凝寒仔细瞧那月刃,似篆有文字,却又觉不似文字。
阴羽道:“此首一句,明月高华,朔月垂血,你可看得明。”
凝寒又使劲瞧看一番,道:“我这看了半日,也看不出是这般文字。”
阴羽道:“非凭铸剑师亲赐之血,如何看得见。”
凝寒道:“那,定辰师兄,来日……”
阴羽道:“我不必杀他,也杀不得他。”
凝寒不知何意。
阴羽道:“定辰也算正派,故此不必杀他。”
凝寒方舒了口气。
阴羽又道:“墨追离去之时,曾道,定辰九道天雷,外加人祸一道,方渡此劫;此劫过后,我也不必再理会贾氏一族。”
凝寒道:“可否请前辈细讲。”
阴羽道:“不必。此既定之事,旁观瞧看便是。”
凝寒一时,也没了话语。
阴羽道:“此茶冷了,可就没滋味了。”
凝寒闻此,只僵僵吃了口茶。
阴羽道:“此墨追自虚无山带下,你可尝了出来。”
凝寒惊了一下,再吃一口,果真如此。
阴羽吃了口茶,道:“这墨追……有趣……”
凝寒道:“墨追堂……怎……”
阴羽道:“这师兄二字便如此叫不出口吗?”
凝寒道:“只觉过于意外。”
阴羽道:“墨追曾道,其轮回十数次,皆入藏剑阁,任百刃堂堂主之位。”
凝寒不禁惊了一下。
阴羽道:“其另有言,此尘世,有虚无山嫡传弟子十二人,散隐各地。”
凝寒一愣,忙细细数算。
阴羽道:“依墨追所言,若非亲言告知,纵使立于跟前,也辨不得其身份。”
凝寒只得应了一声,低头吃茶。
凝寒将杯中茶吃完,放于桌上,阴羽未有再斟。
阴羽道:“可另有别问。”
凝寒摇了摇头,忙道:“敢问堂主,甄鼎何时奉命北上。”
阴羽道:“甄鼎自随你共战东海,我便再未有见过他。”
凝寒不禁愣了片刻。
阴羽道:“时候不早了,该回了。知你今夜难眠,好生躺着歇一夜吧。”
凝寒起身,施礼拜别,复御空回房。
侍剑等四人见凝寒回来,不禁同舒一口气。
凝寒道:“这是怎的了。”
侍剑道:“公子功法实属了得,又怕公子不得回来。”
凝寒坐了,道:“怎会。”
凝寒又道:“可有人来。”
侍剑道:“金帐堂曾派人来请公子略叙,我只回,公子歇下了,等明日公子醒了,再听公子安排。”
凝寒道:“可有言何事。”
世间道:“小人曾问过,来人只道不知,只言堂主亲请。”
凝寒道:“明日再议,该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