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衣回到昭阳宫,对子媗说了结果。
这是子媗自进宫以来第一次掺和朝政,那还是在法悔离开京都以前的时候,怀孕四个月的圣元皇后去万安寺为腹中皇儿祈福,这一世皇儿能重生皆是佛缘,而佛子能顺利降生完成使命与佛门的庇佑离不开。
隆重的祈福仪式过后,在法悔的小禅房,子媗与法悔做了一次长谈。
法悔手执佛珠过顶,恭恭敬敬给子媗行礼。
子媗忙还礼道:“法师不必多礼,本宫进得寺庙便是佛门信女,皇儿得佛门庇佑,是本宫之幸。”
“老衲非是为娘娘,而是敬佛子,佛子降临圣元才是大幸。”
子媗眼眸一抬,看向法悔道:“大师已知?”
“娘娘远在上林时,老衲就被佛祖托梦告知,佛子是为三界众生而来,必要经历数次劫难方可担此重任,这第一劫便是在胎儿期。”
子媗覆在腹部的手不禁紧了一下,问道:“可有解法?”
“娘娘不必紧张,历劫必有定数,也是佛子必经之难。”
法悔说罢,一手持珠立掌,一手反转,掌心对着胎儿,口中念咒,一道淡淡的金色光晕罩上子媗腹部。
子媗顿时觉得腹中孩子似乎动了一下,随即如一股暖流涌入。
“大师这是?”
“这是我西域佛门固心咒,可保佛子顺利渡劫。到时不论发生什么,娘娘切记不可动用法力反抗,自会让娘娘母子无恙。”
子媗犹疑道:“大师知道本宫身份?”
法悔一笑道:“娘娘无须担心,佛祖选定娘娘孕育佛子,必也不是凡间一般女子,或有仙缘慧根。”
子媗点头承认:“本宫来自天域,为护神子来人界,大师可否告知佛子渡劫与人界可有关系?”
法悔道:“具体的老衲也无从得知,前不久的黑龙现世,魔族劫宝已是先兆,三千年了,人界第一次发现魔族的存在,魔域尚不知如何。如今圣元初定,经不得一场动乱啊。”
“大师说的对,圣元不能乱,本宫会为社稷安定尽力。”
自那以后,子媗就对朝廷的大事上了心,首当其冲便是兄弟的西北平藩。凭她对子玉如今功底的了解,在这大陆还没有多少能致他险地的人。但就在前几日,一连三次她都梦到了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缠上了子玉,那恶毒的蛇信子就在子玉的眼前炫耀,子玉全然不觉,她相信这绝不是梦这么简单。
灵衣听了子媗的描述,说道:“娘娘说的这种蛇在西域有,叫乌檀,又叫舞蛇,因为此蛇善于盘旋作舞状,不知情的以为像宠物一样,实际上其毒无比。”
“那这梦是何寓意,难道子玉是凶兆?”
“不一定,也许真就是个梦呢,娘娘别担心,如今星君的剑诀心法已经突破第六重,等到了第八重,在这乾玄大陆也算是进了前十名,定能逢凶化吉。”
子媗虽然觉得灵衣说的在理,可心里放不下,在这人界,她身怀仙力诸事不惧,但怕得是未知,这不知何时何地何人会发生的劫难,她也不知从何入手提防。
“娘娘没问过皇上西北的战况吗?”
子媗也后悔:“都是本宫碍着什么后宫规矩要那名声,从不过问,如今突然去问,倒让皇上认为本宫是因挂着国舅,真有那不好的消息更不敢说了。”
“那娘娘也可以问霍丞相,他可是最知情的。”
“没用,这事奇就奇在这儿,上次本宫借诊脉宣她入宫,就问过,她说这次西北后续的消息,皇上都没与她商量,都是那个祝常侍在管着。她还让本宫注意那个叫南宫堇的女子,她好像不放心。”
子媗叹了口气,身子往榻上倚倚,手抚着已经出怀的孩子,脸上露出无奈:“偏偏本宫怀了皇子,这心里头总是不踏实。那个南宫堇还是一直不出门吗?”
“没有,至今奴婢也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平时就是醴宫里的宫女出来领东西,或是有宫中侍卫帮着送些东西进去,可能是皇上的吩咐,平日里那宫门紧闭,就像没她这号人。”
子媗脑海里浮现出少郡那张清丽英气的脸,那南宫女子敢冒充王妃,必然是生了张与长君相像的脸,因着这张脸,才被皇上不明不白的囚在醴宫。无论什么目的,都让子媗不安,难怪少郡心里膈应。
“本宫倒是想见见这位南宫堇,看看她究竟是为荣华富贵冒充官眷,还是另有所图。”
“娘娘可以在冬至祭祀后称身子疲乏不参加晚宴,届时皇上与宫眷还有众大臣都在摘星楼,娘娘便可召见南宫堇,量她也不敢不来。”
“嗯,这是好主意。”
依着子媗的性子,摘星楼她还真不想去,她在天域清冷寡淡,就是自己生辰的蟠桃宴,都懒怠打理,若不是为着三界和平才借机宴请各路仙家神佛,她才不屑这种阿谀奉承的交往。
“娘娘,若是连霍丞相都不知道西北实情,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子媗凝神想了会儿道:“那丫头说,是皇上与祝仕梁商榷的,呵呵!还真没想到,难道本宫这个新贵表弟有这等才能,让皇上如此重用?”
“娘娘可见过这位祝常侍?”
“没有,他虽是本宫表弟,却是在本宫进宫后才进京。听母亲说过,这位表弟心性随和,待人接物圆滑周到,他这是对了我们皇上的心思。”
灵衣奇道:“年纪才多大就这样老成世故,他不比星君这样的武将,一战功成,文臣升迁可不容易。”
“得皇上青眼了呗,那小丫头不是才二十多岁就任宰相。对,二十多岁,她比本宫小俩月。对啊!”
子媗起身,像是刚发现什么,说道:“本宫与子玉是双胎,比君儿大俩月,那祝家表弟也是比子玉小俩月。”
她兴奋地抓住灵衣道:“祝仕梁与君儿同年同月,本宫和子玉与他们隔了年头年尾,本宫属龙,君儿属蛇,那祝家表弟也是蛇!”
“蛇?”灵衣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娘娘,这些可信吗,难道梦中警示的是祝仕梁?”
子媗此时哪顾得可信不可信,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突破点。
“别管那些,就当是了,从此处开始查。”
因此就有了前面灵衣半路劫持祝仕梁那一幕,虽没有落实祝仕梁是否害子玉,但诈出了子玉真的遇到过刺客,还从他嘴里得知魔族在西域的消息。
刚才灵衣进来时,子媗正饶有兴致的展看着几身婴儿衣物,自从她出怀后,鲍硕就开始着人做准备。如今后宫里的玉才人已有四个月身孕,绿蓉也怀孕俩月了。皇嗣繁衍有望,怎么想都是好事,不知那法悔说的圣元劫难应在哪里。
子媗亲手叠起小衣服,让屋里的冬梅和婉儿收好衣物后出去了。屋里只剩她和灵衣。
灵衣说了自己截到祝仕梁的经过,最后才不解道:“娘娘,他说的星君在西域被刺是魔族人做的,可信吗?”
子媗摇头道:“当然不可信,他说是听法悔大师所说,可法悔根本就不知道此事,就凭他撒谎这点就不能信。西域有没有魔族不是一般人能知道。”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去西北一趟,查清事情真相,务必保虞儿平安。”
“娘娘如今月份已大,婢子怎能离开京城呢?”
“我身边除了你,没人能去,只有你去一趟我才放心。去吧,你去得早回来的也快,明春才到产期呢。”
灵衣想了想,说道:“那,婢子给翎唯公子个信儿,上次分手时他给了婢子一个联系的宝贝,说娘娘若有麻烦就给他信,婢子走后,就让他来守护娘娘。”
说着她掏出了一个缀着青蓝丝线的小巧狐狸头,子媗的眼睛落在上面,惊讶道:“五哥的寄灵符,他给你了?”
不怪子媗惊讶,这寄灵符是狐族信物,青丘族代代相传,只有青丘上神直系族亲所拥有,能通灵传音,非信任之人绝不外传。
灵衣摸着可爱的狐狸头说道:“翎唯公子说,娘娘身居后宫诸多不便,让婢子给他传信儿用。”
子媗忍不住‘噗’地一下笑了,告诉她道:“这寄灵符是狐族直系血亲才有,只要出嫁外族或离开族地都会被收走。像本宫,就没有了。换句话说,只要嫁进青丘也可以拥有。”
“这么珍贵!”灵衣皱眉:“婢子不该接的,可想到是为娘娘好。”
“收就收了,五哥也是信任你,你在人界与本宫祸福相依,他不给你给谁?不过,眼下你不要与他联系,青丘避世几千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青丘犯险。”
子媗说完,起身走向寝宫外面,看着远处摇摇欲坠的天空乌云,一场风雪怕是就要来临,但凛冽的寒风中她反而觉得呼吸越加清爽顺畅。许是在这深宫住的久了,贪恋锦衣华裘温柔乡的小意,忘了御天飞翔的感觉了吧。
她回身对身后的灵衣道:“放心去吧,本宫在这里,还没有能让我吃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