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树进门后那一双眼睛滴溜溜四处转的,原本看起来憨厚的脸,显得有些猥琐。
程钱氏根本不在意那些下人的目光,她昂首挺胸的走着。想着自家既然进来了,那就别想着把人给撵出去。这高门大宅,真是气派又漂亮,以后自己也能住在这儿,还有伺候的下人,差点没笑出声来。
沐瑶勾了勾嘴角,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里露出势在必得。绿珠安排程二树和程钱氏住在了前院,到是有些为难的看着沐瑶,“不知这位……”
程二树满不在乎的大手一挥说道:“我认的妹子,见她可怜,就把她带上了。你可得把她安排好了。”
绿珠笑着应了,“程二爷先歇歇脚,奴婢先下去了。”
绿珠带着沐瑶朝着内院走去。
“姑娘怎么称呼?”
“奴婢叫绿珠,姑娘不敢当。”绿珠面对沐瑶的问话,不咸不淡的回着。
沐瑶看着绿珠身上的衣着,有些嫉妒。将军府里一个下人的衣衫都比她穿的好,态度还这么的倨傲,有些不爽,但并未表露出来。
“我叫沐瑶,以后就麻烦绿珠姑娘多多关照了。”沐瑶柔柔一笑,跟在绿珠身旁,对她说道。
绿珠不清楚这个沐瑶是什么来头,一时之间也不敢答应,正巧到了客房,便说道:“沐姑娘先歇息吧,一会儿晚饭时会来叫你。”
绿珠说完就退了出去。朝着丽娘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丽娘正询问着冬雪,“将军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要晚饭后才会回来,今日与王将军约好的。”听到回答,丽娘有些烦躁。
她本以为哥哥嫂嫂都不在了,自己以后就能安心的过日子,谁知竟然跑到京城来了。
不怪丽娘这么想,当年那场灾难她们自己都吃了一些苦头,又打听不到哥嫂的消息,自然以为他们都已经死了。
谁知道他们命大,还活着。
以前在家中还未出嫁的时候,大哥大嫂就很不满爹娘不让自己下地。二哥二嫂也整天算计着想从她这儿捞点什么。
爹娘走后,那更是变本加厉。最清净的日子就是在林家,虽然日子过的艰难,但好歹他们身上有钱,要点脸面没跑来找麻烦,最多就是冷眼旁观罢了。
两家没被征兵征去,全靠林家之前攒下的银子,就是给出去了也比林家过的好。
现在二哥二嫂来了,想来大哥大嫂也很快就会赶来。还有那个陌生的女子,她直觉这人不善。
绿珠安排妥当后,到了丽娘跟前回话,“夫人,都安排好了。”
“嗯。”丽娘皱着眉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是她的娘家人,一个处理不好就会给将军府带来麻烦。
难道说真的要让他们在这儿住下?养一辈子,她并不愿意。
“夫人,您看要怎么办?”
丽娘深吸一口气,“一会儿晚饭时再说吧,看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
“那要给老夫人说这事吗?”绿珠试探的问道。
“不着急,等等再说。让我想想看……”
冬雪站在丽娘身后,见丽娘和绿珠都皱着眉,左右看了看,不由得出声道:“要不,问问红嬷嬷?”
对啊,她怎么把红菊给忘了。丽娘的双眼一亮,红嬷嬷最是有经验不过,只是为了培养下人,她现在很少插手。
“快去叫红嬷嬷过来。”丽娘连忙吩咐绿珠,绿珠拍了拍冬雪的头,“还得是你。”
红菊在屋内扇着扇子喝着凉茶,暗自嘀咕着,“这天可真热。”门外传来了绿珠的声音,“干娘!”
绿珠的声音有些急切,红菊抬眼望去,绿珠已经走了进来,“干娘,夫人有要紧事。”
红菊被绿珠带过来的时候,丽娘正坐在塌上发呆。冬雪站在她身后扇扇子,见到绿珠带着红菊进来后,立马叫道:“绿珠姐姐……”
冬雪的声音惊醒了发呆的丽娘,见红菊来了,连忙迎了上去。“红嬷嬷,快帮我想个法子。我是真不想再看到他们……”
在路上的时候绿珠就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红菊。此时看丽娘的态度,也是明白了几分。
左右不过是吸血的亲戚,以前苛待过夫人。现在上门来了,打又打不得,撵又撵不得。
“夫人,莫急。”红菊笑着安抚丽娘,“老奴觉得,既然是亲戚,哪怕夫人再不喜,也不能真把人给撵出去。能用钱解决的事,那就不是事。”
“可……万一给了他们一笔钱,他们尝到甜头,下次再故技重施怎么办?”
“放在眼前把人看着,才不会出去惹是生非。”红菊慢条斯理的讲着,“夫人可知猪是个什么样的?”
“猪?”丽娘有些不明所以,“猪不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长好后就被杀来吃肉的吗?”
“是呀,夫人。这人也是一样,只要放在眼前,给他吃给他喝的,让他像猪一样,再想出幺蛾子,也被人拿捏着,不敢作妖。”
这番话让丽娘顿时明白了,之前她是一听到人来了,一时之间方寸大乱,幸好有红菊在。
“红嬷嬷,多亏了你。”丽娘感激的看着红菊。“夫人,莫要折煞了奴婢,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红菊对丽娘的感谢自然是要避开的。
程二树在房间里东摸西看,“啧啧,瞧瞧这桌子,还有这个大床……”
程钱氏也抱着放在客房里作为装饰的花瓶爱不释手,“这花瓶少说也得有二百两银子吧。”
程二树一听这话,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拉开了程钱氏,将花瓶小心翼翼的放回原位,这才说道:“你小心点,打碎了咱们可赔不起。”
程钱氏一甩袖子,昂着头冲程二树哼了一声,“这可是你亲妹子的地方,她还真敢让咱们赔不成?”
又点了点程二树的胸口,小声说着,“我可告诉你,从今儿起,不论如何咱们都要在这住下不走了。你说咱们两现在无儿无女的,又没什么钱财,不就该让她养着咱们嘛。”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还不是你不争气!”一听到程钱氏说起儿女之事,程二树就来气,“你这婆娘那么多年了,也再没生出个蛋来,要是以前我早就休了你!”
程钱氏冷笑的看着程二树,“你敢休了我,我就把你卖了咱们女儿的事说出去,看谁家还敢将女儿嫁给你。”
“别别别,我胡说的。”一听这话,程二树就怂了。他不是怕程钱氏,而是怕程钱氏豁出去,把他也给拉下水。程钱氏的娘家人都没了,但她自己也不是个好拿捏的,要是真休了她,她无处可去还得寻自己麻烦,所以这夫妻俩也就将就着这么过。
夫妻俩闹了有那么一会儿,就躺床上休息了。一路从老家赶来,也只在沐瑶的那个屋子里休息了一下,就又匆匆的赶到将军府,顶着日头大闹了一场,也着实累的很了。
在将军府门口看热闹的众人,见人都进去了也都散开了,只有一个男人还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风味酒楼的客房里,程赵氏有些着急的等待着,“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我回来了。”程大树快步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这才将门给关上。
“打听的怎么样?”程赵氏连忙给程大树倒了一杯凉茶,问道。
程大树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觉得不够又连续喝了三杯,这才开口道:“二弟他们也到了,而且比咱们先进将军府。”
“你说什么?”程赵氏的声音有些尖细,程大树连忙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
“我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二弟他们带着一个女人进了将军府,咱们得抓紧了。这家酒楼不就是妹夫开的嘛,咱们找妹夫去。”
程赵氏皱了皱眉头,她可不认为林城这个人就愿意这么带他们回去,得想个法子才行。
“咱们儿子过段时间就要来京城赶考了,是得抓紧。”程赵氏可是在给读书的儿子说了会先一步去京城,给他置办好一切的。算算路程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风味酒楼的大堂里,程大树坐着一个人吃着花生米,点上了一壶小酒,哼着歌。
这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个看起来十分壮硕的男人走了进来,环视一圈了大堂,发现人都坐满了。
只有程大树的那里是一个人,他想了想,就上前问道:“这位兄弟,可否让在下拼个桌?”
程大树本就只是想在这儿蹲守林城的,心里想着美事,谁知一个陌生人走来打扰了他。
程大树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人,看着是挺壮硕,但说话做事却又挺斯文的,想了想便点头应了,“坐吧。”
这个陌生男人点了店里的招牌菜,见程大树面前只有一盘花生米加一壶小酒,不由得疑惑的问道:“兄台怎么来了这家店却不点店里的招牌菜呢?”
程大树瞥了一眼大门口,捡起桌上放置的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回道:“害,这不是咱没钱嘛,吃不起这饭菜。这店里也就这两样能够我消费的。”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了兄台。”他是没考虑到这些,菜品陆陆续续上来后,男人便邀请程大树一起,“兄台,咱们今日能拼桌,也算是个缘分。不如就让在下请兄台这一顿饭。”
程大树确实很饿,眼看着桌上的菜都快堆满了,香的他肚子咕噜噜的直叫唤。见男人邀请自己,他也没客气。
拿起筷子笑道:“你这人挺有意思的,上赶着请人吃饭。”
“相逢便是缘,请一顿饭而已,不碍事的。”男人没有在意这些,他就是不好意思自己一个吃饭,让拼桌的另外一个人眼睁睁看着。再说,他也吃不下啊。
“你别说,这味道真是不一样。”程大树吃的满嘴流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男人见他吃的高兴,又点了一壶酒上来,“我也许久没喝酒了,今日咱们一起喝几杯?”
“喝!”程大树可高兴了,来蹲守林城还能遇到一个冤大头请自己吃饭,还喝酒。
这酒喝高了,嘴里就没个把门的,“兄弟……我跟你说……你知道我是谁不?”
男人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程大树拍了拍胸脯,高声道:“我可是林大将军的大舅哥!”男人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连忙行礼道:“真是失敬失敬,早听闻昭勇将军英勇过人,是一等一的大英雄。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将军的家人。”
程大树对眼前这个男人对他恭敬的态度很是满意,还想再多说什么,却见林城和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一起走了进来。
周围的食客也都听到了程大树的话,眼见着正主出现了,纷纷将目光投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林城有些不明所以,小声的问一旁过来迎接两人的小二。
小二凑上前低声道:“咱们店里来了位客人,喝高了,正说是将军您的大舅哥。”
络腮胡子的男人正是王毅,他拍了拍林城的肩膀,先一步走上前去,问道:“刚刚是谁说的,是我大舅哥啊?”
听到这话,程大树正准备高谈阔论,便被打断。他听这声音有些陌生,不悦的回道:“是我说的,怎么了?”
程大树抬眼看去,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向着自己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就是你?”
“你谁啊?我妹夫呢?”程大树左右看了看,只见林城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看一场好戏。
“我说妹夫,你就这么看着?有人当面冒充你,你不管管?”程大树的脑子有些混沌,但人还是认得出来的。
王毅一拍桌子大喝道:“我就是林城,你敢冒充我大舅哥?”程大树被吓了一跳,立马跳了起来,“嘿,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妹夫什么样我还认不出来吗?别以为你声音大我就怕你!”
此时坐在程大树对面的那个男人立刻站了起来,对着王毅行了一礼,叫道:“将军。”
“你真是将军?”程大树还是不肯相信,“不可能,你绝对不是我妹夫。”
王毅还想再说些什么,林城走了过来,轻笑道:“王将军,别逗我大舅哥了,他呀,这人胆子小。”
程大树瞪了林城一眼,嘟囔道:“哪儿有你这样的……”
王毅本意是想将这个人给吓走,谁知林城却还是自己站了出来,顿时觉得他有些不争气。
早些年他就听林城提起过是怎么讨的婆娘的,什么大舅哥二舅哥的,可都是一群扒上来的虫子。
林城给王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大舅哥怎么来京城了,家中不是有人读书吗?怕是应该没空过来吧。”
说起这个,程大树就更是自豪起来,“我儿子准备进京赶考。这小子争气。咱们做父母的得替自家孩子考虑不是,所以就先过来探探路。”
林城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所谓探路是假,想扒上将军府是真。距离春闱还早的很,林城是不信现在就会来进京赶考的。
再说,他并不愿意他们一家子都住将军府上,可这是丽娘的娘家人,要是自己就这么无情,到时候外面的人还不知怎么看丽娘呢。
“妹夫,咱们来京城,也没多少钱财,恰好你也在,要不……”林城看着程大树笑容满面的模样,思索了一下,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我婆娘也跟着来了。她还在休息呢,最近天热,不爱出门。”
本来林城想请王毅去另外一家酒楼吃饭,可王毅却说,便宜别人不如直接在自家酒楼吃,所以两人才一同来了风味酒楼,一来就遇到程大树,看来这顿饭是吃不成了。
为了丽娘考虑,林城还是答应带着程大树两口子回府里。只是他不知道,此刻府里还多了三个人。
晚饭时候,因为在红菊的劝说下,还是提前给林老夫人说了这回事。所以这回吃饭,就不再是各吃各的,林老夫人也跟了过来。
厅中的大圆桌上已经准备好了菜品,林老夫人在丽娘的搀扶下先坐了下来,程二树到没想那么多,也跟着一屁股坐了下来,程钱氏看了一眼林老夫人,这才慢慢坐在程二树的身边。沐瑶挨着程钱氏不远的地方,见众人都落座后自己才慢慢坐下。
因为丽娘不想和他们说话,于是整个饭桌上很是安静,只听见程二树两口子吧唧嘴的吃东西声。
沐瑶夹了一筷子鱼肉,刚吃进嘴里就开始干呕。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有些歉意的看着众人,“对不起,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打扰到你们了。”
丽娘摇头,“不碍事的。沐姑娘注意身体。”
因为这一打岔,程二树这才想起来还没给沐瑶讨公道呢,这孩子都怀上了,妥妥的是林家人了呀。
“我还差点忘了,今儿还没恭喜妹子呢。”程二树用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嘿嘿一笑说道。
“恭喜?什么?”丽娘放下筷子,看向程二树,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程二树笑着拱了拱手,说道:“林家又有后了,这不是该恭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