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乍一见到元修逸,这一惊非同小可。
长乐道:“现在你相信了吧?”
顾青荷道:“元修逸,你怎么在这里?”
“这么好的热闹,不来瞧瞧,未免太可惜。”
“你怎么知道京都会有事发生?”
“我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元修明可没那么好心,会宁愿与你反目成仇也要放了平昊天,其中定有原因。他不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我就越觉得可疑。他手上已有了九琐连环扣的雌钥,却第一时间不是去找顾仁和紫微剑,而是回到京都。事出反常必有妖,反正我闲来无事,索性来看看,果然有好热闹。哈哈,哈哈……”
“元修逸,你听我说。当年要杀你父亲和衡王府上下的人不是元修明,而是她!”顾青荷手指长乐公主。
长乐和元修逸脸色变了一变。
长乐道:“笑话,他是我哥哥,我怎会这样对他?”
“元宏珗还是你父亲呢?”顾青荷一声冷笑。
一抹杀气在长乐眼里闪过,“你说什么?”
顾青荷道:“长乐,别以为我不知道。元宏珗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被你们软禁在宫中,你可真是他的好女儿啊。”
元修逸笑道:“青荷,这个你可冤枉姑母了。”他顿了一顿,说道,“元宏珗中毒,是我师父暗中安排的。”
“什么?金乌老祖?”
“这个没必要骗你,你可以问平章后,这些她都是知情的。”
顾青荷想起元宏珗所说,知道当年扶桑之乱,都是平章后从中作梗,一手挑拔,她与金乌老祖自是有联系,却没想到现在还有联系。只怕金乌老祖至今都不知道当初是她设计陷害梅似雪,使他误会梅似雪对他有情,这才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
顾青荷见安阳在一旁,她知道安阳对元修明的感情,说道:“为什么?元修明可是你,是你丈夫呀。”
安阳恨恨道:“你也知道他是我丈夫!”她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眼神足以剜心削骨,顾青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顾青荷本就一直对安阳有愧疚之感,三番五次想彻底割断,可命运又一次一次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她对元修明这刻骨铭心的爱恋,又让她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割舍,如今听她这样说,愧疚也愈甚,可这些情感纠葛,孰是孰非,她也说不清楚,也不愈再多说什么。
她说道:“对不起,等这一切结束了,找到了紫微剑,我可以永不见他。”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不见他?他却会时时刻刻想去找你,除非你死了。你明明死了,为什么又出现,为什么?石林崖下的滚滚怒涛,为何没有吞下你,为什么?”安阳几乎是嘶吼着。
顾青荷紧紧咬着唇,脸色苍白,神情痛苦,一言不发。
梅傲寒喝道:“住口!青荷与少主相识相恋在先,也曾在景隆太子坟前拜过天地,只是后来各种误会而暂别。少主当初娶你,也是因为他以为青荷已不在人世。他本就对青荷跳下石林崖深深自责,当他知道青荷仍在人世,你让他如何能无动于衷。他二人感情深笃,几番历劫下来,又重归于好,这中间艰辛,只有他二人知道; 这中间的喜悦也只有他二人知晓。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是尊重少主,也是尊重你自己。”
“你竟敢和本宫这样说话。”安阳目光如刀,剜向梅傲寒。
梅傲寒本想反击,忽然想到元修明和徐忆君还在她们手中,现在不宜惹怒安阳,说道:“娘娘,属下言语有些冒犯,望恕罪。少主为人虽不喜言笑,不轻易甚至有些桀骜,可他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娘娘,您对他的好,他都知道。”
“是吗?他当真知道?”安阳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他当着别人的面和我恩爱有加,可实际上只是拿我当护身符。可笑的是,我以为怀上他的孩子,他会回心转意,可你又回来了,顾青荷,他本来可以有大好前程,都是你与他纠缠不休,才有今日,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现在就是要让他知道到底谁才能帮他,谁能会掉他。”
她恨恨地望着顾青荷,妒火燃烧着她的双眸,顾青荷被她看得胆战心惊,只好将头转向别处。
长乐道:“好孩子,你想明白了就好。既然赢不回他的心,又何必苦苦挣扎。男人就是这样的,你越喜欢,他就越不将你放在眼里。更何况,他已查觉当年的事情,此人已不能再留了。”
安阳脸色一变,“母亲,你说什么?不,你不是说只是教训教训他吗?”
“没用的东西。他对你无情,你对他何必有义?如果他知道了当年之事,必不会放过你我。”
“母亲,当年之事?当年什么事?”
长乐不说话了。
顾青荷道:“安阳,当年太子府失火,全府上下无一生还,凶手便是你的母亲和你的父亲,平昊天。”
长乐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道厉光。
安阳“啊”地一声,险些有些站不住,怒道:“顾青荷,你休要挑拔离间,怎么可能是他?”
顾青荷眼中一道精光闪过,盯着安阳,缓缓说道:“这么说,你早已知道平昊天是你父亲。”
安阳瞠目结舌,一时哑然。
长乐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你的父亲?”
安阳道:“他对我好,又深夜来看你,我便起了好奇之心。我开始以为你二人两情相悦,因为怕世俗的眼光而不敢光明正大,直到后来我无意中听到你们的谈话,才知道原来他是我亲生父亲。我当时很高兴,可你们又说这件事不能让旁人知道,连我也不能知晓。”
安阳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道:“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让我和他相认,现在明白了。原来,原来是你们杀了个修明哥哥一家。”
长乐道:“不错。当年他是惊羽卫之一,原名吴昊阳,他在街上快饿死了,我对他只是有一饭之恩。当时我也没有在意,可后来我发现他常常跟在我身后,我开始很害怕,可有一次他打走了欺负我的无赖。我知道他喜欢我,便将他带在了身边。有一天我地他说,男儿要建功立业,惊羽卫一直以来是帝王一直直系亲兵,暗影精兵。我说完以后,他就不见了,等我再见他时,他果然没让我失望,惊羽卫一员。后来扶桑之乱开始,先帝虽平定了扶搡之乱,也元气大伤,诸多倚重父王,很快父王和母后也控制了他。此时太子已成为我们的威胁,于是我让他时刻留意太子的一举一动,竟被他听到了前太子和太子妃的谈话。
太子对太子妃道:“灵露,父皇让我们想尽离开大昌,想必是宫中之变,他已无力回天。今晚我就送你走。”
“那你呢?”
“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太子妃不肯,“现在非常时期,近段时间宫中守将频换,许多人都换成了三叔的人,他打着保护父皇,抵御二叔的旗帜,其心已昭然若揭。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
太子道:“你放心,我有惊羽卫,足可自保。你先走,这样我才能心无旁骛,待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我再去找你。”
太子妃仍执意不肯。
太子道:“实话告诉你,我们都已做好打算了。送你走后,我会带着惊羽卫离开这里,父皇已将梅花诺安排妥当,有了它我就能找到紫微剑。不仅如此,父皇知道大昌一直有一笔宝藏被藏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父皇已将其秘密转移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有了这批宝藏和紫微剑,我一定能卷土重来。
“只是众所周知,开启紫微剑需要三大神剑,可惜白泽剑主东方先生和重明剑主沧澜真人身受重伤,扶桑剑主也在与他们的一战中也生死不明,扶桑剑不知去向。待我找到东方师叔和沧澜师叔,再想办法重结三大神剑。到时候我们再卷土重来,报此深仇,以正紫微。”
长乐接着道:“他听到这里,便知道干系重大,于是将这一切都告诉了我。我立刻告诉了父亲母亲,母亲觉得太子不可再留。谁知父亲却妇仁之人,说道:‘我会让王兄下诏,禅位给我,太子监国时颇有威望,现在杀他,恐怕民心不服。’
“母亲道:‘正因为太子监国时颇有威望,所以更要杀他。他在世,你的帝位便名不正言不顺,不能让太子活着,更不可能让他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父亲仍是不肯,还在犹豫不决。于是,我和母亲决定趁他不在,为免夜长梦多,当晚便让平昊天将太子府中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净。他是惊羽卫,深得太子信任,又联合了海泰年,趁他们不备,在他们的饭菜中下毒,夜深人静时,也就是他们做刀下冤魂之时。事后他们又将太子府一把火烧了,任谁也查不出什么来。不料那晚忽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那些尸体并没有烧成灰烬,后来我们只好收买查此案的官员,收买不了的便杀之,可朝堂百姓对此事依然是议论纷纷。”
顾青荷道:“如此惨绝人寰之事,你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只要有权利在手,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长乐微微一笑,那笑容从容自信。
顾青荷第一次感觉到此人的可怕,可怕的是她对权利的执着,但执着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执着的对象,权利如江水滥觞,极浅极小的一股源流,也能滋长出滔天巨浪。
此时的长乐,便是如此模样。顾青荷又想起元柔芝,不由得心中一惊,看向一旁的元修逸。她想起第一次见元柔芝时,他也是这样站在她的身旁,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万般无奈,又垂下眸。
长乐继续道:“后来我们在一个疯子口中听到什么天神,半狼半人兽,那疯子虽胡言乱语,却让我们找到了将这件事掩盖过去的机会。当时国库空虚,又受金乌城和南姜庭不断兹扰,天灾频发。我们知道大昌一直有一批宝藏藏在外面,于是对外散播谣言,太子府失火乃是受天神惩罚,因为先帝和太子将国库搬运一空,至使国力虚弱,无法抵御外敌,也无法赈灾救难,触怒天威。
“穷困潦倒的人们,最需的就是谣言,而谣言只要有人信,便会越传越真,还有人替你添油加醋,过了几年,此事也无人再提了,不仅如此,父亲的帝位也巩固了,可先帝始终不肯说宝藏和梅花诺的消息,无奈之下,我们只好杀了他,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我们本以为宝藏之事就此过去了,梅花诺也从此绝迹,没想到元修明出现了。他以溪云山庄为投名状,愿意为我们去找宝藏和揭开梅花诺的秘密,找到紫微剑。我们一边高兴,一边又不得不防着他。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竟利用天灾人祸,借着紫微剑遗失,散播紫微星不正之说,让我们不得不接纳他,此人心机之重,胆量之大,实在不容小觑。
“他一直谨小慎微,我们抓不到他的把柄,更可恶的是安阳竟对他一见钟情,父皇要赐婚给他二人。无论我如何劝阻,父皇都铁了心一般,说是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可我知道他是心软了,怕元修明也死于非命,想以安阳为保护伞,我只好暗中观察。”
顾青荷道:“所以你利用衡王对太子之位的觊觎之心,教唆他处处与元修明作对,好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长乐看了她一眼,笑道:“好个利害的小嘴,难道嘻哈二老当初让我们要小心你。”
顾青荷和梅傲寒双双惊呼道:“嘻哈二老,他们是为你效命?”
长乐一声长笑,“不错。可惜呀,你们知道得太晚了。”
“你们打着元宏珗的幌子,真是坏事做尽!”红光一闪,白泽剑剑指长乐,顾青荷又恨恨道,“拿命来!”
她知道梅花山庄一百多条人命幕后凶手竟是长乐,热血翻涌,拿剑的手不禁有些发抖。
“你逃得出去吗?”长乐冷笑道,她话未歇,一声箭响,无数弓箭手将大厅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围得像铁桶似的。
顾青荷和梅傲寒立刻闪到对方身后,背靠着背,两双眼睛环顾四周,如鹰如虎,杀气迸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