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波,国资委副主任,老马本职工作是组建和监管国有企业领导班子的,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号的HR。
但是最近这两个月,马副主任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手里负责的一个项目,三天两头的改公司职能。
这是改公司职能啊,这跟男人改性别有什么区别。
老马都愁得直薅头发,他为了这个项目面试了好几十口子青年才俊,红口白牙的跟说人家说好了,哥们,来我们公司吧,我们公司立志成为全球最好的什么什么公司。
这两个月,已经好几回了,前头说完后来拉倒,眼见着符合要求的青年跑得越来越快。
老马这个愁啊。
昨天刚刚完成了最新一轮的面试,忘记说了,这回公司职能由在月球提炼氦3,改为了成立谷神星太空物流有限公司。
其实,本次修改完全是个无奈的选择,是为了给华国邮政公司擦屁股的,本来华国邮政就不是赢利性质的公司。
能盈利的地方,往往是民企多于国企,而且一搞小动作,就没国企什么事了。
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咬牙接了火星以内的邮政业务,已经是到了极限。
但是各类国营、民营企业又奔赴到小行星带,邮政公司是真的抗不住了,当前是木、火星之间全人类唯一的物流公司。
目前的状态是,邮政公司涨价吧,华国联同其它国家的小行星带的企业基本上得全完蛋,不涨价吧,就变成了华国企业联同着其它国家企业一起薅华国邮政的羊毛。
薅得真疼啊!
在一次联席会上,华国邮政老总情不自禁的哭了出来,“各位领导、各位同事,求各位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这根本不是加钱的事,要是能不接这活,我给你们钱,这是要我们的命啊,运一单赔一单啊,早晚有一天谷神星邮局的窟窿就是把华国邮政全填进去也不够”。
当时,老马手里的项目还叫月球氦三精炼有限公司,但是,核聚变动力的应用市场才刚刚打开,不急。
国家的钱都是有计划的,想临时凑些资源出来,也不是很容易的,但是这么薅下去,别说邮政了,就是华国也抗不住,联席会上大家联名提议修改了组织职能,提议高层分拆华国邮政业务,老马当时也是赞同的。
国资委力主这家还在襁褓里的企业由国家全资改为国家参股。
没办法,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买卖,老马想泡上杯好茶,冲抵下恶劣的心情,顺便看看投简历这些才俊们那个更靠谱一些。
一路上刑棋和福总,喝着歌,开着小趴体,别提多惬意,要是大发再招个女秘书...。
目标越近,心里越畅快,毕竟好多年没这样奢侈过了,当然倘若小宝贝不传来李老师的问侯就更好了。
虽然说是华国边境,虽说是去偷取重要生产生活资源,危险一词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根据福总的说法,虽是印三领土,华国就差驻军了,人身安全绝无问题。
福总最关心是刑棋的小宝贝有没有救生模块,他怕刑棋掉水里淹死,水土不服拉死,高原缺氧憋死等等。
刑棋嗤之以鼻,开玩笑,电费都快花不起了,扯什么辅助功能,再说了堂堂华国水产养殖硕士,能不会游泳吗?小爷下过河比你福总见过得都多。
用公式一转换,游泳游得好,吃麻麻香,身体倍棒。
天蒙蒙亮,萨地亚就在眼前了,特有的高原高山风景,笼罩在雾气中令两人百看不厌。
两人扯蛋间,福总把脑袋向窗外探了探,扭了扭脖子,伸了伸懒腰,“行了,到地方了,再走就真的出国了”。
悬浮车在福总小宝贝地控制下,找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朝阳初上,公路两旁一边不远是山,另一边就是河谷,淡淡地雾气中传来淙淙的水流声,掺杂着不知名的鸟叫。
这是一条曾经很宽的大河,但是现在只有河道中间,才能见出曾经的雄伟;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以前的河水都能到这”,福总指挥着刑棋抓紧把折叠太阳能电池板给布上,一边用手比划着。
“国内万般好,出国事事难啊,棋啊,这儿可不比首都啊,要啥没啥呀,你一会把太阳能板布上,都布国内,我把潜水机开下去,这玩意可是耗电大户啊”。刑棋能说啥,头一回来,只能听领导的,在小宝贝的帮助下确定好位置,屁颠屁颠的忙活起来。
福总则叉立在河畔,墨镜,烟斗,遥望大河远去,仿佛莅临多瑙河的巴顿。
悬浮罐车后的工具箱,自动走出一台八脚机器人,缓缓地拖动着长长的水管,慢慢的走下了河;
刑棋布好了充电板,也跑到福总旁边看热闹,仔细观察了一下机器人下水的位置,对福总一竖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哈哈,要不怎么说是领导呢?你在这看着东西,别乱跑,大哥我,去搞点好吃的”,说罢系好腰带,从车里拿出几个袋子,福总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这荒郊野外连人毛都看不到,虽说华印边境可能有个虎啊、豹子啊什么的,但是现在这生态情况,野外遇到个大型的野生动物,国家不向你要个参观费都是轻的。
至于其它的野生动物,刑棋手里的电击棒也不是吃素的,十五米范围内,就是头狗熊来了也是客,多了也不要,一条后腿就够了。
悬浮车没有指令,就是老天爷来了也开不走,连锁门都不用锁,就爬下河道,向水流处走去,玩水是天性,另一方面是这河里可是有高山鲫的,到时捞上两条,还能给他二姐当礼物呢,顺便拍一下李老师的马屁,减少罪过。
河水不深,还比较的清澈,不但能看清楚鱼,还能看到福总掩耳盗铃地设计,机器人在水中蹲在国内,而进水口放在国外,刑棋一边默默地吐槽福总这个法盲,一边观察鱼的位置。
找个水浅地方,拔了点草,用草打个窝子,又吭嗤吭嗤地搬了几块石头放在旁边,猫在旁边坐等鱼儿。
可能是此处久不见人烟,鱼很傻,一个来钟头就砸了五、六大鱼,其中还有一条似乎是亚东鲑,正在刑棋玩得不亦乐乎的当口,就听到福总在公路招呼他。
刑棋一看,福总挥舞着那个装得满满地大口袋,这明显是有好东西啊,也不顾得抓鱼了,找几根草,栓在鱼腮上,就急匆匆地往回跑。
福总带回来的东西很有爱,刑棋不由自主地就唱起了儿时的童谣,“红伞伞,白杆杆,…”。
“大哥,你这玩意靠谱吗?”,刑棋来到边境这是头一次感到害怕,怕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放心吧,吃了好几回都,你看我不活得好好的,棋啊,你去把锅子支上”,福总不再意的摆了摆手,从车里拿出一盆来,就走到罐车后边,打开水笼头,冲洗起蘑菇来。
“大哥,你真会分辨吗,小宝贝,快TM查查,这玩意能吃吗?”,一手把住福总,打断他的动作,内事不决问小宝贝啊。
“滴滴..,本系统内无此类数据,目前不在常规通讯频段内,需要连接卫星,将数据提交相关平台比对,收到请示”,刑棋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吃蘑菇要自己动手,小宝贝里从来没存过相关的技术储备。
“打住,打住,我C”,刑棋真毛了,本次出差已经把身价性命都搭上了,如果再来个卫星通讯,付费查询,估计月底之前,都得喝西北风。
刑棋一时有点分不清行情,话说福总肯定是吃过,轻车熟路才能这么快就找到蘑菇,但是从来没听说过福总有这能耐呀?这玩意一招不慎,就真得躺板板了。
吃吧,不敢,不吃吧又馋,刑棋想了好一回才想到解决办法,他吃的红伞伞,我吃我的鱼,如果福总吃完了没事,我再尝尝。
为防止出现意外,刑棋离福总远远的,才处理起自己的鱼来,各色品种一共六条。
亚东鲑,烤了,只有这样做才能对得起国家二保的地位;高山鲫,煮了,鲫鱼汤全国人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顺便给福总处理一条,省得领导事后找事。
余下的带回家,给姐姐们,要当着李老师的面给,说干就干,开膛破肚。
想当年上大学时,刑棋不敢说自己学习是第一,但是做起鱼来,他要是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福总的操作更加老到,接过刑棋给的鱼,就顺手扔到了锅里和蘑菇一起煮了起来。
“大哥,蘑菇鲫鱼汤,上讲究啊!”,刑棋一边忙活自己的,一边看福总变魔术似的往汤里加佐料。
“小毛毛雨啦,可惜了,烤鱼用明火才好吃啊,电炉还是差点意思,小兔崽子,国家二保你也敢吃”,福总本来慢悠悠搅和自己锅里的汤,顺手指点着刑棋怎样烤鱼才香。
虽然树杈做成的架子上的鱼,被刑棋处理的面目全非。但福总也从业多年,什么样的淡水鱼没见过,再一结合地理位置,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嘿嘿,有道是看破不说破,日子才能过”,刑棋不以为意,这荒郊野外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小兔崽子,你胆肥了啊,叉叉的,我不管,一会得分我一半,不然我举报啊”,福总也想尝尝国二是什么味。
“嘿嘿,唉,你懂什么,这鱼妄图入侵我国领土,本人协助国鱼,喏,就是你锅的那条,大战三百回合,成功击毙来敌”,这种怪话,刑棋有得是,一边烤鱼,一边摇头晃脑地说道。
“你觉得我能信吗,我得吃中间那块,你不堵住我的嘴,啧啧,真鲜”,福总直接把锅斜了过来,直接用嘴尝了尝鱼汤。
“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哈哈,还有锅吗?这一分就不够吃了”,刑棋用树枝试一下,发现鱼得一会才能烤熟,就直接把鱼放在架子上,准备处理另一条。
“嘿嘿,算你有良心,来拿,得自己去洗”,福总也把锅放在电炉上,转身示意刑棋回车上。
两个撅着屁股,在车里一顿翻箱倒柜,刑棋就听到自己的屁股后面,传来一阵吱吱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刑棋猛得一回头,心说,我K,老子吃条鱼,用得着大兵来抓吗?
来得是两具巡逻者,这个不是机器人,而是士兵辅助外骨骼机甲,肯定是被无人机之类东西给招过来的,吱吱的声音是机甲自行履带与地面摩擦发出来的。
机甲透明面罩下的脸还很年轻,估计是一看是华国人,年轻的脸明显松了一口气。
对面的福总也查觉得不对,一抬头,两两对眼,刑棋很肯定的看到面罩年轻的眼睛一亮。
“哟,老福,又来了啊,这个月几趟了啊”,年轻的口音,刑棋觉得很亲切,但又说不出来是那的。
“嘿嘿,小刑啊,这是出来遛弯啊”,福总咧嘴一笑。
“那能,我们接到无人机报告,你们停了半天,寻思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年轻人很羞涩,连连摆手。
接着又回头跟旁边的巡逻者说道,“没事,没事,这是天京的老福,经常来,就是来拉点水,没事”。
一听不是来抓他的,刑棋轻松了不少,男孩没有不喜欢机甲的,征得小刑的同意后,连忙趴了过去,仔细地观察起巡逻者来。
福总则从旁边转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零食包,顺手从里面摸出几包瓜子,分了过去。嘴上还说道:“尝尝,首都带来的,别客气”。
“老福啊,你这个月都几趟了啊,你是打算一滴也不给下游留吗?”,小刑比较熟了,顺手就接了过来,另一个小士兵连连摆手,示意不要。
“哈哈,我倒是想,就是没那个本事啊!吃吧,老兵给的,来拿着”,老福则硬塞,另一个小士兵,坳不过福总,只好用手接过来。
四人在祖国的边境相遇,这属于别样的老乡见老乡,聊了一包瓜子,小刑通知了一下无人机,说明此地无危险,就告辞了。
刑棋很眼馋地看着他们离去,巡逻者的越野能力真不错,山林之间,兔子一般的飞奔,一转眼不见踪迹。
两人目送了一会,才想起锅里的鱼,也不顾得找家伙事了,怪叫着掉头向锅的方向跑去。
“我C,见鬼了吗?我的国二啊,我的鱼汤啊,我的那个神啊”,两人回去一看,原来架上电炉上的亚东鲑全然不见踪影,来者也不挑食,福总煮的蘑菇鲫鱼汤,连锅都被端走了。
气得两人跳脚大骂,扬言要通知天兵,查一下监控视频,来捉拿这偷食的小贼。
两人围着周边转几圈,不为别的,那可是仅有的一口锅啊,希望小贼良心发现,食吃了,锅留下,他两好做下一顿饭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倒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因为两人地处河边,终有一些松软的沙土,上面清晰可见,一大一小两个鞋印,那个小鞋印,看大小应该是个孩子。
看了这个脚印,两人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根本不缺那两口吃的,就是为了尝个鲜,现在刑棋只能寄希望福总的那一锅蘑菇,不能吃出人命。
福总也不太好意思,一个劲地说早知道多尝两口,先试试力道。
刑棋这才知道,福总胆子有多大,这老伙计为了口吃的,连命都不顾了。
一番折腾,两人也失去了野炊的劲头,收拾了做饭的家伙事,又返回到悬浮车旁边,把东西放好,刑棋顺便还看一下,罐子里的水量,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吧。
有的时候等待是一种刑罚,可能是上天惩罚这两人的不着调,不觉间两人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怪圈。
玩游戏吧,太费,卫星通讯在什么时代,都能让一个工薪阶层破产;可是不玩小宝贝吧,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又不知道干嘛。
这才上午八点多,离上一次闭眼,才过去了几个小时,两人从前座挪到了后座,再挪回来了,如此往复,就想找找睡觉的感觉。
“唉,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你在这看着,我去去就来”,挪了好几圈的福总,猛得从后座爬了起来,顺手从工具箱里,掏出电击棒来。
“福总,你要干嘛,你可别犯错误啊”,刑棋知道闲急生疯是种怎么样的境界,身为五好青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福总以身试法。
“么事,么事,我就到上山转一转,我拣着小的打,放心吧,我有数”,福总边看着电击棒状态,就准备去开车门。
“大哥,别闹,现在满山跑百分之八十的国二,不是国二就是三有,满天的卫星、无人机,那个是你吃罪的起的?”,刑棋必须得让福总知道厉害。
“不怕,不怕,怎么会那么巧,再说我去印三那边打,这总行了吧?”。福总打算来个悄悄地进村,偷了就跑的战术。
“你这个法盲,只要你在华国人,管你在那犯法,国家都能逮你,听话,别闹了啊”,刑棋本来不忍心揭福总的底,但是没办法了。
果然,福总彻底爆了,“我靠,这也不行,那也行,你吃国二的时候怎么不说,老子不管,老子就要去,它们自己非要碰上来的,我有什么办法”。
福总气哼哼地把电击棒别在腰上,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刑棋则越觉得福总的逻辑,理论上可行。
如果一个飞奔的国二,不小心撞到了电击棒上,死了,这能怪谁?只能怪它自己不长眼睛。
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带着电击棒去荒郊野外,这个似乎可以回答,我就是知道电击棒这个东西危险,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测试一下;
如果...
“我靠,棋啊,快来”,正当刑棋在逻辑的迷雾中不可自拔时,就听到外面的福总,扯着嗓子在大喊。
“这是咋了,电屁股是怎么了”,刑棋很不满,边嘀咕边开门出去。
绕过车头,顺着福总的手指方向一看,“我槽,苦也”。
车的左侧前方,一亮闪闪的东西,刑棋认识,这不是他们的锅吗?但是锅旁边的东西,就很吓人了。
一处稍干的野草上,四仰八叉地躺着一个小娃娃。
这是来索命的吗?
刑棋的脑门子上已经见汗了,他旁边不远的福总,面色灰青,两腿颤抖。
边境的风,微微带动着娃娃身下的荒草,摇曳地荒草之上的娃娃则一动也不动。
刑棋的脑子里此时就像过场电影一般。
一会是一个衣衫褴褛地大人忽然从草从中钻了出来,猛吐一口鲜血,指着他俩说,还我娃命来。
一会又变成一个步履蹒跚地大人,带领着一群更大的人,这一群更大的人手里正挥舞着铁棒,义愤填膺地向他们这里开来。
顾不得埋怨谁了,刑棋有心过去查看一下,但是自己的两条腿仿佛灌了铅。
旁边的福总,更是不堪,双手抱头,两眼呆滞,嘴里还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刑棋唯一能感觉到地就是,天空仿佛在转,耳朵在嗡嗡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