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快要喝醉了,夜却早已醉,星光月光与烛光一样,都醉得影影绰绰,如梦似幻。
酒楼,陈渊邀朋唤友,最后发现没一个肯陪他说知心话。
那他们算什么狗屁朋友?
陈渊大呼小叫起来,把他们全赶了出去,独留下满室荒凉。
荒凉的风景在他的杯中随酒波荡漾。
知心话,知心人,他简直从来就比薛离更寂寞空虚,更难得被人理解。
谁若突然跑到他面前来理解他,他情愿将青锋大少爷的身份拱手相让。
可惜,可惜——
知心话,知心人,都实在太稀罕了。
稀罕得就像秦楼花魁,深居浅出,神秘兮兮,想见一面就必须准备着付出生命的代价。
酒,许多酒,坛子瓶子装满,凌乱地摆在室内各处。
无论陈渊的目光投到哪个方向,都会首先触及酒。
但再多的酒管什么用呢?能填补他心底的寂寞空虚吗?
不外乎又是一场糊里糊涂的醉而已。
况且连有资格陪他醉的人也找不到。
或许那种人会莫名其妙地不请自来?
来了。
刚想到,就来了。
来的是个面容俊美的少年,一片黑漆如夜的头发遮住右眼。
这个少年没有任何生动的表情,然而陈渊看见他时,却不由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感情丰富的人。
因为他那只没被头发遮住的眼睛里总闪灼着摄人魂魄的光。
陈渊也似魂飞天外,对他很是倾心。
他简直比秦楼花魁更值得别人付出代价。
不管多么重的代价,陈渊都能在所不惜。
陈渊明天酒醒之后,若还记得今夜,肯定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对一个男人产生了那般神魂颠倒的感觉。
“我姓铁,大家都爱叫我铁公子。”
铁公子的声音坚定如铁,想来他的情感也会坚定如铁,所以他配做陈渊一夜的知心人。
“我知道你喝酒是情绪郁闷,因何郁闷,我也知道,我可以帮你解闷。”
铁公子走过来,手端着空杯伸在陈渊面前。
陈渊空洞地笑笑,拿起身旁的酒瓶,瓶身倾斜,酒液如眼泪般一串,注满铁公子的杯子。
“好酒,你先喝。”
陈渊看着铁公子喝下杯中酒。
铁公子喝酒时的姿态也非常特别,非常迷人。
他微仰头,向烛光,杯中酒熠熠生辉地流进嘴里。
他整个人都显得极其梦幻。
“果然是好酒!”
陈渊继续笑:“我看得出你懂酒,懂怎么样恰到好处地醉。”
铁公子依旧面无表情:“满室烈酒,该有佳肴。”
陈渊摇头:“该有的是知心人。”
铁公子道:“人一喝酒,就忽略了吃菜,人一知心,就忽略了时间。”
陈渊抚掌:“时间在知心人面前,微不足道。”
铁公子同意:“知心,坦然,忘我。”
酒又满杯,热血满胸,满室寂寞终于都烟消云散。
“我确信你是我的知心人,但你到底是知我哪方面的心?”
“我知你急着想证明,证明自己不是废物,不是家族败类,不是父亲眼中的阿斗!”
“若我没醉时,你知这些,我恐怕会生气。”
“现在呢?”
“现在我相反地很开心,兴奋,只有一点不满意。”
“哪一点?”
“进来之后你说的话没你喝的酒多。”
“你不满意一个清醒的人对已喝醉的你知心?”
“所以你该先喝醉了再说。”
不多久看起来,铁公子比夜更醉得厉害,因为他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各种各样瞬息万变的表情。
而且他除了迷人,还多了一丝深入骨髓的悲哀。
陈渊在他醉得厉害时,却有些清醒了。
陈渊的话越来越少,动作越来越少,表情越来越少,只呆若木鸡地始终盯着他。
过了良久,久得谁也不知道何处是尽头。
陈渊语声沉缓:“你进来说的第一句话我还清楚地记得。”
铁公子醉意迷蒙,乜斜着眼瞟他:“你怕我不记得?”
陈渊突然变得很严肃:“你说可以帮我解闷。”
铁公子摇头晃脑,故作思考之状,半晌才恍悟般地叫道:“对,对,对,我肯定可以,我有个秘密信息,你可以借此证明你想证明的一切。”
陈渊无法克制地暴露出兴奋好奇的情绪,急声道:“快说!”
“青锋司徒素无交往,但近年来却暗中为敌,双方都恨不能灭此朝食。”
陈渊闻言竟不屑地冷哼道:“这种事还用你讲。”
铁公子诡笑道:“薛离养在你家,不仅是狗,还是杀手,这种事需不需要我讲?”
陈渊继续冷哼:“我早猜到他已满手血腥,愧于见人,所以才整天孤僻,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铁公子意味深长地叹息道:“他是杀手,当然受了你爹的雇佣,你爹已让他除掉了很多在青锋前程上碍手碍脚的敌人,否则你们青锋也不可能永远在江湖一家独大。”
陈渊怒了:“你放屁!”
铁公子醉意似已全无,目光锐利地盯住陈渊的脸:“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很快你爹又会召唤他去杀另一个敌人。”
陈渊站起来,感觉腰酸腿软背痛,这才想到自己多么颓废,多么急需证明。
他绝不要轻易当着别人的面顶着青锋少爷的身份轰然跌倒:“这就是你所谓的那个秘密信息?”
“你知道你爹下一次让他去杀的敌人是谁?”
“你既已提到司徒,莫非是新任司徒堡主?”
铁公子抚掌而笑,他脸上总算出现笑容了, 却使他看来十分诡异狡猾:“你其实足够聪明,有足够令人侧目的实力,你缺少的就是让别人认清的技巧!”
陈渊脑海里灵光闪动,冷冷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先薛离一步杀掉司徒堡主, 我爹就会彻底对我刮目相看,重拾信心?”
铁公子笑着点头:“难道你以为你做不到?难道那年那月那日在青锋后山败于薛离剑下之后,你就永远是他的手下败将?你爹让他去杀司徒堡主,是相信他绝对能杀掉!”
陈渊沉默,如在坟墓中的沉默。
铁公子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向他抛过去:“这是连蜀中唐门都忌惮三分的致命奇毒,司徒堡主和咱们一样,都嗜好杯中物,酒是他的软肋。杀人首先要找软肋,才会进展顺利,杀得一气呵成!”
陈渊接住,双手非常稳地接住,或许这辈子就这一次双手非常稳。
XXX
海上远远吹过来的风总会咸湿如泪。
沙滩上闪烁着微光也如鱼鳞。
陈管家背脊佝偻地走在沙滩上,脚步蹒跚。
是夜。
星月交辉。
他要走向一栋临海而建的阁楼。
将军阁。
不过住在里面的将军已另有其人。
孤月将军:岳空。
世界上有很多将军。
世界上有很多将军阁。
但永远战无不胜的将军却只有岳空。
永远屹立不倒的将军阁也只有这一栋。
岳空美梦初醒,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怀中没精打采的小脚丫。
冰雕玉琢般的小脚丫,由驯服的安小蝶伸过来。
安小蝶仍在美梦里沉醉,嘴唇上挂着露珠,亮晶晶。
床特别大,特别软,被单也特别暖和。
雪白的被单盖在身上如云似雾。
安小蝶的表情也朦胧得如云似雾。
岳空举手之间就握住了一只金樽。
满樽玉液,芳香沁骨。
岳空未饮已先醉了,再加上现在的怀中还依偎着这么一双精致可爱的脚丫。
岳空啜一口酒,吻一下脚丫,人间乐事,不过如此了。
楼厅里没有燃灯,每扇窗都敞开,丝绸帘子随着吹进的海风悠悠舞动。
月亮也送进来几许银辉。
倾听外面的大海卷起潮汐,犹如他思绪凌乱。
一旦有享受的时候,他却总是思绪凌乱。
因为他总是错觉到那些享受全都虚伪容易消失。
门外传来部下战战兢兢禀报的声音:“青锋陈管家求见。”
部下们当然知道他在享受,谁也不敢在他享受的时候贸然打扰。
但陈管家的求见非同小可,他之前就已经给部下们声明了:陈管家若到,无论他在干什么,都必须立即禀报。
陈管家上楼,停足于楼门口,身影佝偻得就像半截树桩。
岳空招手:“快进来,站在那里会着凉的。”
陈管家没有移步,淡然道:“没事,我一辈子的苦难都熬过去了,还怕着凉?”
岳空笑起来:“多日不见,你看上去就这么衰老虚弱而疲惫了。”
陈管家道:“我本来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
岳空狡黠地皱皱眉道:“当初与你商议事情的时候,你可一点也不糟也不老,简直比账房先生还精明。”
陈管家道:“现在不了,现在我确实只是个糟老头。”
岳空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因为陈渊么?”
陈管家道:“明知故问。”
岳空道:“据说陈渊行刺司徒轩失败了,而且败得很惨,连性命都丢了。”
陈管家身影似乎在摇摇欲坠。
岳空目光一冷道:“但他打定主意要去行刺司徒轩时,你是心知肚明,不仅没竭力阻止,还把一身内力都传给了他。”
陈管家点头,语声沉重:“不错,我以为那样他就可能不死。”
岳空说的话越来越尖锐刺耳:“却没想到那样竟使他死得更快更彻底。”
陈管家默然半晌,沉声问道:“今晚我来,只求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毒蛇娘子给他的毒药?”
岳空道:“除了她,还能有谁?难道你还怀疑到我头上?”
陈管家道:“我从没怀疑你,别忘了我们的协议。”
岳空微笑:“很好,你是个懂事的老头子,今晚我可以告诉你,的确是毒蛇娘子给他的毒药,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一件惊天秘密。”
陈管家道:“什么秘密?”
岳空诡秘地缓缓道:“其实你用不着这么悲痛,陈渊根本没有死。”
陈管家的身影明显地一阵颤动。
岳空笑道:“毒蛇娘子在孙麻子酒店里用了一手巧妙的偷天换日,你活到这把年纪,懂什么叫偷天换日吗?”
陈管家似乎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岳空只好自己煞有介事地做出解答:“毒蛇娘子把真的陈渊用替身给换掉了,因为陈渊本已中毒极深,形容枯槁,加上满身的斑驳血渍,那薛离眼神再好,也难以在仓促间看出破绽。”
陈管家终于声音发颤地再度开了口:“既是如此,真的陈渊现在在哪里?”
他不仅声音发颤,全身都在发颤,显然已心情急迫。
岳空却悠然道:“我知道陈渊其实是你的儿子,你此刻爱子心切,可惜我也爱莫能助,他现在在哪里,只有毒蛇娘子知道,不过我能保证,陈渊一时半会绝无生命危险,甚至能活得比你更久,也更舒服。”
陈管家又沉默半晌才道:“好,我信你。”
岳空笑道:“你应该信我,永远信我,这世上除了我,已没有人敢和毒蛇娘子一决高低。”
潮汐退了,大海静悄悄。
海风就像情人的手温柔地抚弄着丝绸帘子。
陈管家刚走,门外又传来部下的禀报:“月牙山庄高怒庄主求见。”
岳空立即笑逐颜开,朗声道:“燃灯,摆宴,快请上楼来。”
刚才陈管家求见,他连床都不屑于下。
现在一听是高怒到了,兴奋地推开怀中的小脚丫,赤身裸体地下床披衣迎接。
灯光已亮,整个楼厅金碧辉煌。
灯光肆无忌惮地照在床上凌乱的被褥间,把安小蝶的眼睛都刺疼了。
安小蝶发出一声娇弱的**,头彻底埋进了被窝中。
高怒满身硝烟,显然刚经历一连串的恶战。
但他告诉岳空,最后一战其实是不战而胜。
他满身硝烟是因为来这里的途中屡遭毒蛇娘子手下的阻截,幸好他不辱使命,仍旧好生生地到达这里。
岳空摆宴给他接风洗尘,犒劳他的辛苦奋战。
他刚在宴桌边坐下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样震古烁今的东西:龙凤令!
岳空接过龙凤令,兴奋之意更溢于言表,近乎疯狂地朗笑道:“高庄主果然值得信赖,今夜我们务必痛饮大醉。”
高怒冷如岩石,只自顾自地举筷举杯,吃菜饮酒。
岳空却仍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龙凤令:“这东西其貌不扬,竟能号令天下。我们失去个无足轻重的陈渊,却赢得这东西,也算是首战告捷。”
XXX
荒冢,在古道边。
一支白幡随风起舞。
舞姿竟是令人窒息的压抑。
西飞燕带着孙麻子来到这古道边荒冢前。
“这其实是座空坟。”
西飞燕走向古道另一边,那里有棵老树,枝杈干枯如死人骨。
西飞燕举刀劈砍老树的一些枝杈。
孙麻子不敢动弹地立于荒冢前,冷汗满额头,战战兢兢地听着西飞燕劈砍的声响。
那声响就像是直接劈砍在他身上。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和痛苦。
不多久西飞燕已抱着砍掉的树枝走回来,将树枝一根根井然有序地插上坟头。
“你干嘛?”
“这座空坟是我挖的,为红叶城侯挖的,我现在正做实验,这些树枝权当香蜡,我也想象着坟里躺了红叶城侯的尸首。”
“红叶城侯与你有仇?你并非要拿我去红叶城换取赏金?”
“我当然还要拿你去红叶城,你是我复仇计划中最关键的部分。”
“求求你,别这样,我可以把前半辈子积累的一切财富都给你。”
“与我复仇计划相比,再多的财富又能算什么?”
“那你有没有比复仇更想的事?”
“应该有,不过不知道你肯不肯。”
“只要不拿我去红叶城,不受那红叶城的百般酷刑,就算跪下来给你舔鞋也肯。”
“那倒不必,我对鞋并不爱护,我听说你是除红叶城侯以外唯一一个知道红叶刀谱在哪里的人?”
“原来你是想得到红叶刀谱。”
“我可不像你,胆小怕事,红叶刀谱习练不慎就会命丧黄泉,你当年知晓其所在,却不偷走。”
“我偷走有什么用?我又不想成为刀法天下第一,那种玩意儿对我而言狗屁不值。”
“那种玩意儿对我而言却是无价之宝,你如果带我去找到它,我就帮你了结与红叶城的旧怨。”
“我可以告诉你它的所在,但去找它就是你自己的事。”
“不行,你必须同往,因为我还勉强知道,红叶刀谱所在的地方机关重重,你去过一次,并且活着离开,当然不是侥幸,那种地方根本不存在侥幸,你一定懂得怎么去回避那些机关。”
“红叶刀谱极是凶险,连红叶城侯自己都不敢妄加习练,又不忍遗弃,故而才暗中藏匿起来,至于传说的机关重重,其实都是假的。”
“是真是假,你也口说无凭,还是费心走一趟吧。”
“好吧,但你必须守信用,找到刀谱就立即放我,还要保证以后我不再受红叶城的悬赏通缉。“
”我如果是个言而无信之人,也就不配找到刀谱,想成为刀法天下第一了。“
”天下第一的人,有多少是讲信用的?“
”你实在不信,也得跟我去,毕竟是我制住了你。“
”既然如此,你刚才就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地和我谈条件。“
”那只因为我言而有信,从来都非常公平。“
XXX
深院高墙,锁不住香儿的满怀相思。
香儿在悠长寂静的回廊上凭栏仰首,望着那冷冷清清的月空。
自从公子走了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对镜梳妆,没有认真地观赏过自己的美。
每一晚她都会在回廊里长时间地呆想,想公子什么时候才回到她身边,重新温柔地拥抱她。
然而一晚一晚地过去了,她仍旧形单影只,像一朵没有雨露浇润正凋零的花。
她叹气,摇头,流泪,发怔,想走出这深院高墙,却又没勇气和动力。
公子走了,留下这囚笼般的院落,日复一日地锁着她。
将她变成了个连自己都快不认识的陌生人。
不仅她仿佛在变,周围的所有人也在变。
变得肮脏卑鄙甚至可怕。
张老鼠是公子安排在这里给她赶马车的车夫,近日来也嚣张跋扈了。
他的本名当然不叫张老鼠,是因为长得贼眉鼠眼,尤其声音和老鼠一样尖。
公子走后,他一开始还老实规矩,逐渐就开始目无主人,明目张胆地在庭院的角角落落里和那些丫鬟勾勾搭搭。
香儿生性温婉,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小心看到他的肮脏勾当就赶紧避开。
香儿不知道他迟早会鼠胆包天欺到女主人头上来。
香儿不知道这一天已经来临。
今天夜里,冷清的月空没有晴朗多久就洒起了秋雨。
秋雨被风吹斜,如针线在天地间穿来插去地织着她的浓浓思念。
张老鼠又喝得烂醉,脚步踉跄地跨进院门,打断了她的思念。
她听见他推门回来的声音就赶紧走向自己的房间。
谁知这次张老鼠却醉醺醺地朝她叫道:“站住,给老子站住。”
香儿脾气再好,也有限度,今晚见他公然对自己放肆,再也忍不下去,站在回廊里瞪着他道:“你想怎么样?想等公子回来教训你吗?”
张老鼠一脸淫笑道:“公子?什么狗屁公子?我告诉你,你这贱货听着,公子已回不来了,现在外头的大街小巷都有人在说公子死了。”
香儿表情惨变,浑身僵硬:“你胡说。”
张老鼠满是酒臭的身体已欺到她面前:“随便你信不信,反正老子是信了,老子今晚已不必再有任何顾忌,想在这里怎么样就怎么样。”
香儿颤声怒道:“你敢!”
张老鼠伸手就往她胸口摸来笑道:“我就敢了,你能咬我?你这娇滴滴的身子骨,还不够我一把捏的。你还是识相点,赶紧从了我吧。”
香儿当然不能咬他,那种事她永远做不出,只恼羞成怒啪地一声重重扇了他个耳光。
张老鼠被扇得愣住,半晌又淫笑道:“你还念着那公子?你不知道那公子其实是在利用你?堂堂的青锋大少爷真会与你一见钟情?你也不照镜子看自己长得这副万年不变的丫鬟贱样,他怎么可能爱上你?他对你的好全是有心机的,他要去做一件很冒险的事情,所以才给自己到处找盼头。对他而言,你是个盼头,是个工具。除此之外,你就是个贱货。”
这下子轮到香儿愣住了,痴痴地在那里失魂落魄,久久发不出任何声音。
张老鼠的脏手已快伸进了她的怀里:“你是丫鬟,我是车夫,我们都一万年要被别人使唤,我们才是真正的绝配。”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往后倒退。
他惊骇地低头看自己的胸口,一截剑锋正缓缓地滑出去。
等香儿回过神来,等他捂着胸口狼狈地转身,一条人影已在院门处一闪而没。
香儿愣了半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急步冲向院门。
院门外只有萧萧落叶,纷纷秋雨。
香儿对着无边的寂寞与黑暗大声喊:“公子,是你回来了吗?一定是你,对吧?我就知道他在胡说,你绝不会不守我们的承诺。”
天地更寂寞,更黑暗。
她喊出的那些话连一丝回音也没有。
但她的心仍为此激动不已。
激动得再次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