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发射的时候,秦帆和卜小云的爱人都被允许到星矿集团上海总部的指挥中心观看。
月球飞船不像普通火箭点火发射,也跟飞机滑行起飞不一样,而是利用自身的升力,上升到半空中后,再朝上加速。
“推进系统检查完毕!”
“平衡控制系统检查完毕!”
“OMS燃料检测完毕!”
……
“启动自动驾驶系统。”王冰对着控制大屏下令说。
飞船开始缓缓上升,画面上可见一股热浪从飞船的两翼蒸腾而出。与此同时,飞船开始调整切斜度,直至达到头朝上、尾朝下的垂直状况。
“发射!”
王冰一声令下,飞船的尾焰喷射而出,开始缓慢加速,似乎天空中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在拉着它。
飞船像窜天猴似的,越窜越高。突然,指挥中心传来一声清晰的声音:“飞船水平方向产生风切,注意飞船的飞行角度。”
画面上可以看到飞船船体短暂抖动了几秒后,自动驾驶系统做出了应变反应,调整了飞船的角度,以对抗风切。飞船逐渐恢复了平稳飞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飞船的加速度增长更快,指数级的增长让飞船很快达到了极限加速度。
理论上,只要燃料持续供给不断,这个加速度可以一直提升上去。但这个极限加速度并不是由发动机的推力限定,而是根据人类可以承受的极限设定。
人在身体直立时能够忍受向上的加速度大概为重力加速度的十八倍,向下为十三倍,横向为五十倍以上。如果超过了这一加速度,会造成皮肉青肿、骨折、器官破裂、 脑震荡等损伤。
根据现有资料记载,船员在月球飞船座位上能够耐受的加速度极限是10G。超过这一数值,人体会开始失去知觉。
所以,飞船的自动驾驶系统将极限加速度设定为8G,并且在上升过程中时时检测船员的生命体征,一旦有船员某项体征超过了阈值,将立即停止加速。
随着飞机的加速度达到极限,飞船的飞行速度也到达了极限,船体开始出现剧烈的晃动。这是包括飞机、飞船在内的飞行器穿过对流层时最显著的特点。
飞船继续拼尽全力往上飞,像一只领飞的头雁。
由于大气越来越稀薄,湍动效应也随之减弱,直至进入低轨道而最终彻底消失。忽然间,飞船的引擎关闭,刺眼的尾焰凭空消失,噪耳的狂乱声变成了压抑的平静。
飞船顺利进入了人类定义的太空——地球大气层以外的宇宙空间——像海洋一样空寂又狂暴可怕的太空。
通常来说,虽然月球飞船已经安全发射成百上千次,每一次平安的发射之后,还是会迎来一阵热烈的欢呼。但这一次,显然还未到庆祝的时候,整个指挥中心鸦雀无声。
在一片死寂中,隐隐约约传来了李令月轻轻的抽泣声。
坐在身旁的吴仪涵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说:“没事的,一定可以回来。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回来的。”
卜小云的爱人给她递了纸巾后,默默地坐在一旁。
全体指战员退出指挥中心后,在王冰的陪同下,李令月和卜小云的爱人在各家媒体长枪短炮围堵之中,匆匆离开星矿集团总部大厦。
三天后,月球飞船将与哈雷彗星交汇。李令月原本打算留在总部大厦观看接下来的全过程,但考虑到她产后的身体状况,以及哺乳婴儿的需要,最终集团还是建议她回家等待好消息。
远在哈雷彗星上的秦帆和卜小云也观看了飞船发射的全过程,但他们并不能看到指挥大厅最后的一幕。接下来的三天,他们将可以时时刻刻观看飞船的飞行状态。
当天晚上,李令月跟秦帆进行了视频通话。
在上一次返回失败后,为了方便他们的联系,集团就将卫星通讯系统安装到李令月的家中。但为了不占用宝贵的地球与哈雷彗星之间极为有限的通讯资源,李令月只在每周的周五晚上才会与秦帆进行一次不超过十分钟的通讯,但今天回到家中,她太想听到秦帆的声音了。
卜小云的爱人就没有这般待遇,出于人道主义,集团给他提供了短信通讯服务。如果要与卜小云进行视频通话,他必须到集团总部申请。
这一次视频通话,李令月一直持续了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对她来说还是远远不够。除了互诉挂念和日常之外,主要的话题和画面基本都落在了出生不久的宝宝身上。
他们讨论了宝宝的起名。李令月希望秦帆在哈雷彗星上给宝宝想一个好听的名字,这样返回地球后,他们就可以马上到公安机关进行登记。
秦帆半开玩笑说:“那就叫秦雷吧,怎么样?”
“那还不如叫秦哈雷呢?”李令月终于露出了笑容,责备说,“不要给女儿瞎起名字,我可不想她的同学给她安一个怪异的外号,比如哈雷摩托之类的。”
坐在一旁偷听的卜小云早已乐得肚子疼。没办法,登陆舱太小了,想听不到都难。当然,这只是她安慰自己的借口。
在卜小云与爱人通话时,秦帆一般会戴上耳机,悄悄躲到实验舱里。到目前为止,他们只进行了两次视频通话,秦帆完全不知道他们都讲了些啥。
秦帆与李令月的通话次数要多得多。
起初,卜小云还会戴上耳机离远点。但次数多了,大大咧咧的卜小云似乎把登陆舱当成了自己的家,不再避嫌了。她把他们之间的通话,当成了大学宿友与家人的通话一样看待。
结束通话的秦帆看到咯咯笑个不停的卜小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说道:“你要不要跟家属也通一下视频电话?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通话机会了。接下来的三天,卫星资源会全部被用来处理与飞船的通讯。如果要的话,可以联系你爱人现在到我家去。”
卜小云看着秦帆,迟疑一会儿,摇摇头说:“算了,马上就要回去了,不用这么麻烦,老夫老妻的有啥好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