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敏柔窝在屋内,屋内的冰盆给人带来一丝丝的凉意。她从盘子中挑选出一颗果大饱满的葡萄,放进嘴里。
碧玉站在她一旁替她扇着扇子。
“人可见到了?”高敏柔舒服的眯了眯眼,许久才开口。碧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人到了,但是没去见面。”
“怎么回事?”高敏柔挑了挑眉,她已经很是迫不及待了,忍了那么久,再忍下去怕是娘亲这边发现了什么,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到时候所有的计划都没了任何用处,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在路上遇到了两拨人,索性一个都不见。这样有助于小姐您不会被暴露。”碧玉轻声说道,她的眼里露出得意的神色,这是个好主意,不是吗?
高敏柔一下子就明白碧玉口中的两拨人是怎么回事了。程丽娘家中和她不对付的不仅仅是大哥大嫂,还有二哥二嫂。这两家人都不是什么好的。
碧玉在城门口要见的是程丽娘的二哥和二嫂,也看到了那个叫沐瑶的女人。碧玉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个女人很是贪婪,用的好,能和这两人一起发挥作用。
于是索性她便这三人身边路过,瞧瞧打量了一番,就离开了。并没有上前去和对方说什么。
她想着,只等关键时刻再出手,最开始这两人不就是被她找人鼓动过来的吗?
至于另外的两人,她也没想到程丽娘的大哥大嫂竟然和他们是分开行走的,两拨人一前一后,谁都不知道对方已经离开,朝着京城方向走去。
风味酒楼的门口。
站着一对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夫妻。夫妻二人相互看了看,决定还是先住进去。
他们两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衫,想找一家客栈,但因为不熟悉里面的价格,一进去就咂舌,大呼小叫的。那些客栈不想搭理这两穷鬼,把人轰了出去。
两人又走了没两步,就看到了这家风味酒楼。看起来装修就挺粗狂简单的。犹豫了半晌还是走了进去。
进门迎客的小二是一个缺了一条胳膊的中年男子。他笑容满面的看着这对夫妻,问道:“二位客人,是想要尝尝咱们酒楼的特色还是想要打尖住店?”
夫妻二人一进来就被这个断了胳膊的中年男人吓了一跳,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家酒楼里会有这样身体残缺的小二。
中年男人不在意这个他们惊讶的目光,毕竟每一个第一次来的客人都会惊讶,当得知他们是上过战场退下来的老兵,都会报以尊敬的态度。
这对夫妻往后退了一步,又朝着店里看了看,里面的店小二,大多都是身有残疾之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等那个中年男人再次询问的时候,夫妻二人这才问道:“打尖住店多少?”
中年男人依旧笑着,抬起自己唯一的那双胳膊,伸出手指,指了指旁边的一家没有招牌的店,说道:“十五个大钱一晚,这是咱们风味酒楼单独用来招待客人住宿的地方,价格便宜公道。”说着,他又指了指店里墙上挂着的牌子,“如果住店在咱们自家酒楼吃饭,价格也不贵。咱们酒楼主打的是边关风味。”
夫妻二人听到他的话,小声嘀咕了两句就决定在这里住下。他们本就没多少钱,先住一晚再说。
在小二的帮助下,这对夫妻走进了一间简陋又有些狭窄的房内,十五个大钱能住一个房间总比住大通铺来的好。
要知道,十五个大钱在别的客栈只能住大通铺。这对夫妻明显很满意,只是在小二临走之时,问了一个问题。
“这位小哥,我想向你打听个事儿。”
“客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小二脸上挂着笑,他知道住宿不是关键,关键的是酒楼里的吃食,只要吃食挣钱,这点少的住宿费用不值一提,还会增加客人的好感。
“我听说新册封的大将军姓林。是这样吗?”
小二愣了愣,他没想到有人打听的却不是酒楼的吃食问题。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是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且咱们酒楼还是将军开的呢。”小二的脸上一片自豪,他就是王毅手下的兵,和林城自然也是熟知的,只是他含糊着说是将军开的,并没有说是两个将军。
这对夫妻听完小二说的话,脸上露出喜色。他们都以为这间酒楼只是林城一个人开的。
“咱们来对了。”男人对着自己的妻子说道。
这对夫妻不是别人,正是程丽娘的大哥和大嫂。知道这一点后,明日再去打听一二,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
此时的沐瑶正坐在自己家中,和送他们回来的程丽娘的二哥二嫂哭着。
她哭的真是肝肠寸断,让人忍不住心疼。
“我也是没想到他竟然做的这么绝!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他可真是一点不念旧情,就这么把我撵了出来。我可怎么办啊……”
“真是混账!”程丽娘的二哥一拍桌子,立马站了起来,一副要为沐瑶出头的样子。
沐瑶看到他这么义愤填膺,立刻接着说道:“程二哥,你可千万别激动,他家大业大,是个大将军。咱们小百姓是斗不过他的……不如就算了吧……”
沐瑶幽幽的语气,让程丽娘的二哥很是不爽,他冷哼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自己的妻子拉着坐了下来。
他用手当做扇子,不停的扇着风,坐在一边看也不看两个女人,企图用这点微弱的风来降温。
“实不相瞒,沐瑶妹子,我们是将军的亲戚。叫我钱姐姐就好。我们当家的是将军夫人的亲哥哥,原本他上门求娶咱们妹妹的时候,说的好好的,要一生一世对她好。我们看他诚意十足这才答应。咱们妹妹在家中也是娇宠着长大的,谁知一朝富贵了他竟然干出这样混账的事,还让妹子你受了苦。”
“对,没错!妹子你别怕,我们一起去找他讨个公道!”听到自己妻子的话,程丽娘的二哥立马附和道。
程丽娘的二哥叫程二树,他的妻子便被称为程钱氏,本名叫什么,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自从嫁过来,村里人就不会叫她的名字。她给程家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因为程家父母去世,他们便和大哥程大树还有大嫂程赵氏分了家,至于小妹程丽娘则是跟着大哥大嫂生活。
程大树家有一个正在读书想要考取功名的儿子,哪里肯养自小在家中娇养着的小妹?何况也养不起,于是想将小妹给卖到一户富户人家去做妾,这样得来的钱财好给自己儿子留着考功名。
程二树得知了这件事,立马要求要分一杯羹,他家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要养,有了这笔钱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两家人为了这件事吵的不可开交,但是出奇一致的想把程丽娘给卖了,无奈之下的程丽娘想跳河自尽,却碰上了林城。
林城将程丽娘救了下来,并把家中积攒的钱都交给了这两兄弟,这才如愿以偿的娶到了美娇娘。
这也才导致了,程丽娘才嫁过去没两个月遇上征兵,家中却拿不出多少钱财去免去征兵。而林城本人也更倾向于去上战场,为自家谋得富贵。
丽娘婆媳二人在村子里没有地痞流氓的骚扰,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两家兄嫂见他们生活的困难,也不肯出手相助,只冷眼旁观。
再后来,一场灾难来临,兄弟两家人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谁都顾不上谁,更别说丽娘婆媳二人还带着一个孩子。
程二树在逃难的路上就把自己的小女儿给卖到了青楼,想要留下自己的儿子以便继承香火,谁知半路上儿子却染病死了,而自己也在这场灾难中不小心瘸了一条腿,再也好不了了。
两口子等这场灾难过去后,才又回到原来的村子里。程大树夫妻二人就比较幸运了,灾难来的时候,正好去了城里看望正在读书的儿子,这才逃过一劫。
如今两家人的日子都过的有些艰难,正好有人凑上来告诉了他们程丽娘现在当将军夫人了,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连兄嫂都不顾。
程家两兄弟都有各自的想法,程二树生怕去晚了,所以完全没等程大树有什么动静就先走一步。程大树因为考虑到还在读书的儿子,多留了一天才出发。
想上门打秋风的程二树,在京城门口遇上了这个叫沐瑶的女子,顿时有了别的想法。
夏日的雨总是一阵一阵的。这不刚停了雨,地上还是湿漉漉的,将军府的大门就站了一对夫妻和一个年轻女子。
门房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三人,疑惑的问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不知道这是将军府,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程二树挺起胸膛,仰着鼻孔,斜着眼对门房说道:“我是你们将军夫人的亲哥哥,快去通报!小心怠慢了回头治你的罪!”
门房犹豫的看着程二树,“这……”他是真没听说过将军夫人还有什么娘家人。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知道还是赶走来的好。
于是门房立马上前推搡着程二树三人,“走走走,咱们将军夫人可从没听说过有这门亲戚,你别想着糊弄我。再不走我拿大棍子揍你。”
程二树被推搡着差点摔倒在地,还是程钱氏扶着,才没摔下去。“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程钱氏很是不满,冲着门房叫着。
门房撸起袖子,再次准备上前,“叫你走就赶紧走,还想挨打不成?”
程钱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沐瑶拉了拉衣角。三人走远了一些,这才又嘀咕起来。
“程二哥,算了吧。你看门房的样子也知道,他们是不会认你们的,这公道咱不去讨了。就是连累你们受委屈了。”沐瑶拿出帕子,轻轻抹着泪,柔柔的说着。
“那怎么行?哼,富贵了就不认咱们这门穷亲戚,是什么道理?”
“就是。妹子你别怕,有我们在,绝对不会委屈你。”
说道这儿,程钱氏眼睛一转,看到街上人来人往的,顿时有了主意。
丽娘正在盘算着账本,绿珠站在一旁给她端上茶。“夫人,快歇歇吧,您都忙了一上午了。”
“没事,一会儿还要练字,可没时间再盘账本了,还是得先把它处理完。”
丽娘头一不抬的看着眼前的账本。她之前第一次接触的时候,不认识里面的字,也看不懂账本,着实吃了好大的亏,如今理顺了也好了许多。
毕竟,学无止境。
冬雪匆忙跑了进来,“夫人,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这是,慌慌张张的。”绿珠皱了皱眉,问冬雪。
冬雪看了看绿珠,又看了看埋头沉浸在账本中的丽娘,便对着绿珠说道:“绿珠姐姐,门外有三个人自称是夫人的娘家人,嚷着要进来,说咱们将军府,仗势欺人,嚣张跋扈,不肯认这门亲戚。”
丽娘握着毛笔的手顿了顿,她抬起头来,看着冬雪:“你说是谁来了?”
“说是夫人的二哥和二嫂,还有个女的,不知道。”冬雪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她一得到消息就立马跑了过来,确实没打听清楚。
“也罢,随我去看看。”丽娘放下笔,站起身来,冬雪和绿珠跟在丽娘的身后,朝着大门走去。
程二树此刻正叉着腰,大声的对着周围的人群嚷嚷着,“大家快来看看啊,这将军府发达了就不认人了!”
程钱氏站在一旁拍着大腿,哭嚎着:“咱们家遭了大难,没了房子,没了儿女,日子过的艰难。谁知这一家子在京城吃香喝辣,一点不顾亲人的死活。咱们千辛万苦赶来,不求将军府能养咱们,就求着能够有一个容身之地,给一口饭吃。”
“娘子,别哭了。他们要是不认,咱们就守在门口不走了。”程二树扶着程钱氏,一副又气又悲伤的样子。
沐瑶站在一旁,只捂着脸呜呜的哭着,什么话都不说。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没有一个人上前的,都在小声议论着。
“听说这昭勇将军本就是庄户人家出身,没想到家里还有这么惨的亲戚。”
“就是,也不说帮衬帮衬。”
“那哪儿能呢。你看他们,说不定就是上门打秋风贪图富贵的。”
“说的也是。谁家没个打秋风的穷亲戚啊。这些人就是贪得无厌。”
“这夫妻俩是真惨,没了房子,儿女也都死了。要是将军府不管他们,一准得死外面。瞧瞧这衣衫破烂的……”
“……”
程二树听到周围人的议论,眼里有些得意,嚷的更卖力了,“小妹从小娇生惯养,吃不惯农家的苦,咱们也纵着她。养的她不知事,没想到爹娘去世后,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把咱们抛下了。可怜我的儿啊!要是亲姑姑在,你也不会死了……”
程钱氏一听,哭嚎的更厉害了。“我的儿啊……”
正哭嚷着,丽娘走到门口,听到这话顿时气血上涌,想要上前指责程钱氏。
绿珠拉住了冲动的丽娘,冲她摇了摇头。丽娘也从愤怒中清醒过来,没有再站出去。绿珠抬眼望着门口哭嚎的三人,走出了门。
“三位有什么事,还请进来说吧。”绿珠不卑不亢的站得笔直,淡淡的对着他们说道。
程二树听到这话,立马停了下来,指着绿珠问道:“你是谁?让你们主子出来说话。”
“夫人身体不适,不能亲自前来,所以便让奴婢前来带三位进府内。奴婢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
程二树朝着里面望了望,并没有看到还有别的人,一时有些不满。
丽娘躲在门后,没有仔细去看,冬雪挡在丽娘的身前,就怕万一被发现了自己好再出去顶一顶。
程二树站的位置距离大门有些距离,加上丽娘躲的快,他确实什么都没看见。
“刚才不让我们进,还要拿大棍子撵我们。现在知道让我们进去了?”
听到这话,绿珠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的门房,门房诺诺的回道:“小的也不知他们真的是夫人的娘家人,还以为是冒充的……所以……小的该死。”
“不知者无罪,你好好当值便是,夫人不会罚你。”绿珠给了门房一记定心丸。又对程二树三人做了个请的姿态,示意他们先进去再说。
程二树犹豫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想让程丽娘站出来,拿一笔钱,然后等林城出现的时候,再把沐瑶的事抖出来。
眼下和计划的不相符,他也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沐瑶站在一旁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今日不管进不进去这将军府,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只要有机会,她就能够扒上他们家,当然进去了更好。
程钱氏给程二树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得赶紧进去,收到示意的程二树咬了咬牙,说道:“好,我到要看看,你们能给个什么交代!”
说着就一瘸一拐的朝着大门走去。程钱氏连忙扶着他,沐瑶跟在这对夫妻二人身后。
看到他们要进来了,丽娘赶紧带着冬雪朝着屋里赶去。“一会儿见到绿珠,你就跟她说我身体不适,就不去见了。让她安排人住下,好吃好喝的供着,等将军回来再说别的。”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