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慈养了又一个五日,气色才逐渐恢复,一切自如,日子恢复从前。
明天就是岁除之日,老补丁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见了申屠劲风摇摇头,“什么都查不到,江城那个地方根本没有李姓的门派,按照世子说的这姑娘的武功程度不会籍籍无名,名字可能是假的,而且江城就没有底蕴深厚的门派。”“老补丁辛苦了,这就给你打好酒去!”老补丁呵呵的笑着,就像看自家的小娃一样。
第二日几人一同守岁,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外边过除夕夜,不免都有些想家,中途食铺伙计送来了饺子,一个个皮薄馅大像个小元宝,李一慈看着饺子出了神,草庐里的小家伙不知道怎样了,出来这么久有没有想自己,自己的师傅有没有打她的手板呢,小东西最爱吃饺子,尤其是牛肉馅的,想当初为了把刚足月的小团团养活真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想着想着就不经意的牵动了嘴角。
“一慈,你在想什么,笑的这么甜。”其他人也很好奇,什么事情能让清冷的李一慈出现这种表情,“想起养在家里的小娃儿,今年七岁了,叫虎薇。”“你有孩子了?”申屠立彦这话问得连谋远都停筷注视等下文,“捡的”李一慈无奈的给了申屠立彦一个脑崩儿。
“男孩子吗?”“女娃娃。”“你怎么给人家女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嘛!”“因为我是从老虎那里捡的她。当年我十岁,想要偷溜下山,不下十次的试图离家出走每次都被发现,只有那次成功了,结果溜出去半日的脚程就遇见一只带着小虎崽儿的老虎,嘴里叼着小被子的绑带,里边是个刚足月的小东西,无奈我只能接了这个差,带着她又自己回去了,一晃七年,我才出来游历江湖。”
申屠劲风捕捉着信息,下山、师傅,说明她还是门派中人,只是目前无法得知是哪家,竟然如此阔气,不过他暂时已经不再那么提防李一慈,毕竟她舍命救了阿隐,就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何况她对立彦看得出是绝对真心的,否则也不会只因她一句话就急火攻心吐了血。
“好有趣,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小虎薇。”“还是不见的好,她自小就经常和那两只老虎玩在一起,满身野性,领地意识很强,谁距离我太近她就龇牙咧嘴的,估计是把我标记成行走的食物了。”“怕什么,我比她大七岁呢,再说从现在起我要加油练功,到时候一较高下!”申屠立彦一脸胜券在握,李一慈实在是不愿打击她的积极性,因为虎薇是天生开悟境,未来境界不可限量。
由于李一慈今晚对着饺子频频走神,申屠立彦很是不高兴,“一慈,我们还是不是天下第一好了?”李一慈浅酌着说道:“是。”“这还差不多,那今晚我要和你一床睡。”“咳咳咳……”李一慈差点呛过去,申屠劲风快要把头埋进饭碗里装作听不见往嘴里塞饺子,毕竟现在他心里还是有些认可这个妹夫的,李一慈放下酒杯认真的看着申屠立彦的眼睛,那里边清澈明亮,让人更心动也更心痛,转过身将整杯酒一饮而下。
“申屠世子,今晚去你那里借宿。”申屠劲风立刻抬起头说:“好啊好啊,阿隐那我今晚来你这里吧。”“哼,你还说和我是天下第一好,分明不是,你从小养那个虎剩儿肯定会睡一床的,为什么我就不行?”穆塔黄酒都喷出来了,“虎剩儿?”“切……老虎嘴里剩下的不就是虎剩儿!”
南野隐当然不能同意申屠劲风来借宿,多难为情,遂问道:“郡主为何如此执念?”“我听人说女孩子若是同谁最好,就会睡一床,好东西互相分享,还有一同说别人的坏话。”申屠劲风不想她继续说下去,“申屠立彦!你这都是听谁说的乱七八糟的。”“我屋里的丫鬟们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看来得去信让管家把府里的丫鬟换了。
“我不管,今天我就要一床睡,要不这样吧一慈,我单独给你跳一支飞天舞作为赠礼怎么样?”见没回应望过去,李一慈清冷的面容已经通红,有些摇摇欲坠,她根本不善酒力,在草庐的时候就知道,慢饮也就只有一杯的量,刚才这是喝得太急直接醉掉了。
李一慈发觉自己醉了,用最后的意识告诫自己不能倒向申屠立彦,也不能向前,会碰坏好看的饺子,就努力换了个方向,她的旁边是谋远,谋远支着一条腿小臂放在膝盖上,李一慈倒过来他既没有闪躲也没有去扶,就这么撑着她,另一只手拿起酒杯小酌。
“一慈居然一杯就醉了,还想和她一床说我三哥哥的糗事呢。”说着申屠立彦扶起李一慈让她舒服的在一边躺下,“郡主这种事你可以现在就说的。”南野隐倒是很想听听,“呵,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申屠劲风发出警告。
“在蓟都的时候据说那些文人墨客喝酒的时候都会作诗,谋公子,咱们几个人之中就属你最会读书,来一首吧,让我也见涨涨见识。”“诗乃酒之兴,穆哥哥说的对。”谋远看着酒杯,望向门外甬路。
“楠屋竹席,书观千古。步履漫漫,墨竹不染。秀于林风,红绸飞舞。一瞬万千,何求不晚。百年初尘,何求同府。知其所顾,何苦来哉!”南野饮拿起酒壶的手一顿,随即给他的公子斟满一杯。
“虽然我不太听得懂,但是怎么觉得苦兮兮的呢。”穆塔黄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他是真读不进去书,“我觉得像是在形容一幅画。”申屠劲风心里还留了半句:这幅画自己似乎在哪见过。怕李一慈着凉,没等到子时放烟火两个女孩子就回士舍了。
夜晚湿冷,李一慈出门酒劲醒了一半,转念想这样也好,免的回去申屠立彦又要作妖,她是真扛不住她说的那件事,因此进了卧房倒床就睡。
岁除之日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整个东泽的家家户户都会放下手中所有其他事情,为这一天举杯欢庆,迎接崭新的一年。学宫中也不例外,各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公礼堂还有舞狮表演的,只不过他们没敢去,实在是怕申屠立彦又上去表演个什么。
申屠劲风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日子,借着有些喝多了要南野隐送他的烂借口出来一起散步,他们什么都不说缓慢随意的走着,就这样就很好。走近一处拐角的密林处,南野隐敏锐的洞察力,突觉暗处有异动,随即拿出双匕首一挥,斩落一柄飞刀,申屠劲风也几乎同时躲开了一支短箭,二人相互依靠,被密林里窜出的八人合围了。
南野隐目测这八人的武功都不低,甚至为首的一人没猜错的话至少是换骨境巅峰,甚至可能比申屠劲风还要高上一个境界的归心境,申屠劲风也感受到了敌人的来者不善,“这是谁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就为了取我一个16岁美少年的性命,至于吗?”
恰逢子时,烟花四起,七人一同动手,看来他们是早已选定了时间的,这个时候任何声音都会被掩盖,轻易不会被注意到,二人只能靠自己专心迎敌,南野隐在申屠劲风周围灵活支援,做他的后盾,双匕首本习的本就是杀人技,申屠劲风是沙场上的儿郎,是西域王申屠霸下的儿子,怎会有怕的,即使群狼环伺他们依然冷静应对。
申屠劲风的长剑带着独属于他自己洒脱的顶天立地之意,大开大合仿佛与天地浑源一体,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种心理:今日可以一起死在这里。或许那也是人生的一种快意,这种决然使得两人招招凌厉,多杀一个那就是赚了,然而对方是下了本的,两人双拳难敌四手逐渐不敌,这是为首的那个人动了,掌下红光乍现,南野隐心凉大半,术法外放果真是归心境,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今晚要交代在这了。
就在南野隐想要去牵着申屠劲风的手的时候,身侧一股气流如疾风,眼前出现一黑影,同样的术法外放,是强烈的白光,直接和那人对了一掌,那刺客远本不把这两个少年放在眼里,即使出现突然情况也没有后退,因为他对自己很自信,尤其是他看见来人外放的术法似乎没有他的强盛,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被一击即溃红光溃散,甚至还受了内伤。
武功是他的骄傲,自打出生谁不说他是武学天才,这种情况他无法接受,因为来人即使蒙着面也能感觉到其年龄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如果是学宫的先生他也就认了,怎能接受败在一个年轻学子手下,所以即便有内伤也还是再次进攻,术法不敌这刺客选择了近身,然而十几个回合下来被对方手刀击中三四次,加上刚才的内伤,今天不可能成功,而且明显感觉来人有所保留,再不走等对方不留情面他们就走不了了,撤退几步后,这个刺客还是没忍住转过身,用很蹩脚的东泽话问:“同年龄段中你是我见过的最强一人,你叫什么?将来如何找你再战?”“东泽境内胆敢如此猖狂,以后会有机会再战,现在,滚!”这个人的东泽话说的居然也很难受!弄得在场之人全都摸不着头脑。没等南野隐和申屠劲风说句感谢的话,人已经走了。
南野隐沉思了一下和申屠劲风对视,看来他两个想到一块去了,掠向申屠立彦的士舍,灯还亮着,推门进去,见申屠立彦端着茶杯一副被他们吓到的表情,问:“你们干嘛?”南野隐回道:“没什么,陪劲风散步至此,见灯还亮着进来看看,李姑娘好些了吗?”“哦,我看着是没怎么醒酒,吵着口渴我正要给她喂些茶水你们就进来了。”“那你们早些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了。”
申屠劲风放下悬着的心,说道:“还好刺客没有针对立彦,就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就算他们去了也无妨,李姑娘应付得了的。”“阿隐,你说刚才出手就救我们的人会是她吗?”“嗓音语调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改变,可是刚才听郡主的话,李姑娘似乎没离开过,而且劲风你闻到没有,那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蔷薇花的味道。”“没注意,当时本以为必死无疑,想着要不要……哎,我又连累阿隐了,以后要不要离我远点,这样就不会殃及池鱼,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受伤。”“不会的劲风,吉人自有天相。”
“李姑娘平时似乎没有熏香和抹胭脂水粉的习惯,在她身上从未出现过花香,而且身边人也没有出现过,这个季节哪来的蔷薇。”南野隐思考着补充道:“还有我看了那支射向你的短箭,与上次郊外刺客用的相同,一次偷袭不成,又计划了这次原本万无一失的刺杀,看来外域人已经耐不住了,不管是你和郡主,还是西域王的边境都要当心。”
南野隐没有说的是,在刚才的搏斗中,他发现这一行人互相没有丝毫的配合默契,而且有时借着烟火的光亮他发现这几个人的眼眶和骨骼完全不是一个国家的,至少有三到五种,外域的联合愈发紧密,为首的那个肯定是鹰掠国,其他的也只能凭感觉猜测,毕竟天太黑,又是在深林边缘,要说这个,只能怪某些人心术不正,没用刺客来找,自己送上门去了。
第二日午饭时间,李一慈进来后扫了一眼申屠劲风和南野隐,“内伤?怎么搞的?”“昨晚散步遇见了刺客。”申屠立彦一惊赶紧跑到申屠劲风面前左右前后的看,“没有缺胳膊少腿,看什么。”
李一慈扔过来一个小小的琉璃瓶,“吃一颗,能打坐半个时辰最佳,剩下的送你们。”申屠劲风打开琉璃瓶,瞬间飘出清爽的药香,倒出来一颗,发现药丸如黄豆大小,晶莹剔透甚至能感觉到上面有带着丝丝凉意的雾气,“这是什么药?”“怎么,怕我毒死你们?”申屠劲风摇头,“只是觉得甚是罕见,当是某种秘药吧?”
根据以往的经验,李一慈拿出的就没有什么常见的东西,这若又是什么仙丹妙药的用来治疗这点内伤太过奢侈,“算是吧,你们日后可能会用得到,就当是先熟悉一下药性吧。”果真,她嘴里的算是那就一定是了,这人到底是哪来的。
二人的内伤不算轻,但是自行调整月余应该也是没问题的,今日岁首,山下食铺很忙,正好趁着吃食还没送来,两人进屋服药打坐。药丸进入腹中,明显感觉到凉意逐渐蔓延直至全身,后随着筋脉游走,内视甚至会发现药力所到之处会有微光全身舒爽,半个时辰后吸收完全微光不见,筋脉修复淤堵疏散,只觉神清气爽内伤好了七七八八,气海都变得充盈。
“阿隐,你说她到底是谁?”南野隐摇头,“无迹可寻,既希望昨晚救我们的人是她,又希望不是。”申屠劲风不解,“希望是她,那么说明刺杀与她无关,可若真是她,她的语言和身上的花香,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有外域人的血统?”申屠劲风被这个想法震动。
“我让老补丁去她的家乡查过,没有这个人,名字大概率是假的,江城更是没有能随手拿出古剑、异空间器物和这种品相的丹药的门派,外域人都有熏香的习惯,如果她是混血的确能很好的融入东泽,若是那样为何几次出手相救,岂不矛盾?”南野隐也很纠结,毕竟李一慈救过他的命,但是若涉及家国他也是绝不能含糊的。
“怎么又是饺子?”申屠立彦不满的道,“一慈你也喜欢吃饺子吗?”“一般,我更喜欢酸菜馅饼。”学宫上元节之前都不开课,大家都琢磨着各种游玩。
“世子,南野公子还和之前一样,几乎每隔三五天就会飞鸽传书,岁除那日他回来后依然向外送出消息,你说刺客会不会……”老补丁没把后边的话直接说出来,“不会!阿隐绝对不会对我不利,他虽与皇家有关,但是他绝对不会!而且为首的明显是个外域人!”
申屠劲风有些激动,他激动不完全是因为老补丁怀疑南野隐,而是他依然如同从前频繁传出书信,申屠劲风断定那信肯定是给玉坠主人的,不禁问自己:难道就那么想念那个人吗?即使我整日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