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请神
那天傍晚，我和小郝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浏览着马路两边的风景，说说笑笑间便到了工厂对面的大道上。
我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几百米外有一辆黑色轿车正疾驰而来，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车辆。谁知，我刚要横穿公路，身后便传来了刺耳的喇叭声响。
我吓了一跳，赶忙打正车把。便在这时，那辆黑色轿车呼啸着从我身旁驰过，车灯险些刮到我的胳膊。
望着那辆疾驰而去的黑色轿车，我不由地愣在当地——我要横穿马路时，那辆黑色轿车明明还在几百米之外的地方，可我刚一扭车把，身后便传来了喇叭声响。试问，什么样的轿车能在几秒钟之内跑出几百米的路程？
这时，小郝到了近前：“晓冬，你怎么回事呀，那辆轿车都快到跟前了，你怎么还敢横穿马路呢，多危险啊！”
我闻言又是一怔。难道我产生了幻觉？可是，好端端的，我怎么会产生幻觉呢？
这件小事，时至今日，我仍然想不通。
从小郝家回到工厂的那天夜里，不知为何，我的感冒加重了。十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小郝对我说，那头流眼泪的奶牛死了。我问他什么原因，他摇了摇头。
转过年来，妹妹便跟着我来了青岛。没过几天，她就应聘进了一家电子厂。
农历三月份的一天晚上，母亲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她说，她找人给妹妹算了一卦。算卦的说，三月底妹妹会有一场灾祸，让她赶紧辞职躲一躲。只要躲过了这个月份，即便今年她还有灾祸，也只是有惊无险了。
那天晚上，母亲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嘱咐我。我虽然压根儿不信“算卦”这种事，但这关乎我妹妹的安全问题，我必须得相信一次。
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妹妹，她听了却满不在乎，这也是我意料中的事。不过，我不甘心——我好说歹说，终于成功地让她辞职回了家。
然而，刚进入四月份，她又回了那家电子厂。我得知后非常生气，便去质问她。
妹妹说：“灾祸不是发生在三月底么，现在都四月份了，没事啦！况且，我的一个好姐妹说再过几天就让我当文员了，也是因为这一点，我才又回来的。”
我沉吟着：“文员这工作倒是不累，只是你那位好姐妹能说了算吗？”妹妹说：“当然算了，她是管理部主任。”
我还能说什么呢？况且，这是迷信，我本就不信。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星期天，妹妹来厂里找我玩。她告诉我，她已经当上文员了。我自然很为她高兴，但接下来她又跟我说了一件事。听完，我非但高兴不起来，而且还伴有一种后怕的感觉——
妹妹当上文员的第二天上午，她去车间找好姐妹小燕玩。她跟小燕刚说了一句话，身后的冲压机便“砰”地响了。妹妹回过身，脸色就变了。男同事小赵尴尬地一笑：“吓着你了吧，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谁知……”
未待他说完，妹妹便怒道：“刚才你没看见我的手还在冲压机上吗？我刚拿开手，冲压机就落下来了，如果我的手晚挪开一秒钟的话，就被冲压机砸掉了，你知道吗？！”
小赵搔着后脑勺：“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刚才我没看见你的手在模具上呀。何况，我只按了一个按钮呀，冲压机怎么就运转了呢？”
妹妹不禁一怔——只有将双手同时按上那两个按钮，冲压机才能运作。
我沉吟着：“是不是那台冲压机坏了？”妹妹摇摇头：“不可能！那天上午，小燕找来了维修工。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他们也没能查出有什么故障。”
“这倒奇了！”我沉吟着，“难道这真应了那个卦？”
“哥，你真迷信！”妹妹撇了撇嘴，“那算卦的说，三月底我会有一场灾祸，可也没发生呀！”
我笑了：“他还说，只要你避过了三月份，再有灾祸，也只是有惊无险呀，难道他说错了吗？”
妹妹想了想：“巧合罢了。”她沉默片刻，说：“有些算卦的算的卦的确挺灵的！”
“我有个女同事叫臧莲莲，”妹妹自顾自的说，“她算的卦就挺灵验的，她还会请神呢！”
“请神？”我一愣，“请神仙？”
“正是。”妹妹说，“上周三下午，我们发了工资，”
“胡说！”我说，“还正是呢，世上哪会有神仙！”
“真的有！”妹妹说，“那天晚上，我跟臧莲莲正说着话，小燕便进来了。她一进来便向我借钱，我……”
“不能借给她！借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知道吗？”
“我知道。”妹妹说，“她说她的工资被人偷了，我……”
“这是借口，不能借给她！”
“我知道，我不借！”妹妹说，“她告诉我，她想到去银行存钱须等到周日，所以她便将工资连着信封藏到了枕头底下。那时，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可她吃完饭回去后，就发现钱不翼而飞了，她……”
“她真能拽词，她很乐观呀！”
“哥，你平时多看点儿报纸杂志什么的，肚子里没词会让人瞧不起的！”妹妹说，“我说，你们宿舍里就住着四个人，肯定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偷了你的钱……”
“废话！”妹妹白了我一眼，“可到底谁偷的呢？臧莲莲忽然说，你不用着急，我会请神，我请下神来给你查一查。小燕说，人家会承认吗？臧莲莲说，这是神的旨意，由不得那小偷不信。于是……”
“到底怎么请神？”我问。
“你听我慢慢说嘛。”妹妹笑着，“臧莲莲从床下掏出了香炉和三根香。她点上香，然后又从床下摸出了一根筷子，跟着往桌上一放，一下子就直立起来。她……”
“筷子也在床下？”我一怔，“咦，是她站起来呢，还是筷子立起来？”
“笨呀，当然是筷子！”妹妹说，“她从抽屉里摸出了一张白纸，写上了跟小燕同宿舍的那三个人的名字，然后将这张纸平铺在了那根直立的筷子前。那时，香不住冒着缭绕的烟雾。然，臧莲莲轻声念叨了一阵子后，那烟雾突然成了直直的，无一丁点儿弯曲，”
“门窗都关着吧，这是零级风。”我笑着。
“门闭着，但窗子开着，屋里有风。不过，到底是几级风，我就不知道了。”妹妹续道，“我瞪大了眼睛，蓦地里，灯泡闪了几下。与此同时，那根直立的筷子倒下了，倒在了一个人的名字上。臧莲莲说，错不了，肯定是小芬偷的……”
“线路出了问题？”我眉头一蹙。
“线路没问题，那灯泡到现在也还是好好的。再说，你能让筷子直立起来吗？”
“这种事很难做吗？”说完，我便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根筷子。然，我试了十几遍，却没能成功。
“你信了吧？”妹妹一脸得意的神色。
我笑了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能做这种事的人肯定不止一个臧莲莲。不管咋说，没凭没据的，你们不能冤枉……”
“听我说嘛。”妹妹说，“当小燕推开宿舍的门时，正看见小芬将一沓钱往上衣口袋里塞。小芬陡然见到小燕，脸色大变，慌忙起身，一个装钱的信封掉在了地上。”
“真是她偷的？”我沉吟着，“臧莲莲小小年纪，怎么就会‘请神’呢？”
“她并非天生就会的。”妹妹说，“三年前，她突然得了一场病，去医院也无济于事。她整天无精打采的，只想睡觉，连饭都懒得吃。忽有一天，她做了个奇怪的梦。她梦见了一位神仙，那神仙要收她为徒。她醒来后便央求父母在家里供上了一块‘神位’。从那以后，她就会请神了，也会给人算卦了。”
我蹙着眉：“这是真的？”妹妹说：“这是臧莲莲亲口告诉我的。”我笑了：“你没让她也给你算上一卦吗？”妹妹说：“算过了。”我问：“什么情况？”
“她说，三个月内，我会有一笔意外之财。”妹妹说。
“意外之财？”我一愣，“你会捡到钱？”
“就是说，我会有一笔工资之外的钱。”妹妹笑着，“其实，我并不相信。”
初秋的一个星期天，妹妹又来厂里找我，她带来了一个小包。她说：“我给你买了一双休闲鞋，也不知道你穿着合不合适。”我微微一怔：“你咋突然想起给我买鞋呢？”
“上个星期天，我跟几个好姐妹去市区购物。她们非要买‘刮刮乐’，我禁不住她们撺掇，就也买了一注，没想到还中了六百块钱呢！”妹妹又说，“这回你信了吧？”
“信什么？”我笑了，“我信！不就是六百块钱，就跟谁没有见过似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妹妹说，“我说的是臧莲莲给我算的那个卦，这还不到三个月哩！”
对此，我没有辩驳。但，我想这只是巧合罢了。
那天，妹妹已经走到了门外，又说：“厂里的活儿很忙，我们天天加班，过些日子我再来吧！”
我点点头：“好的。记住，你来的时候，不要再买旅游鞋了，我想穿皮鞋。”
只是，刚过了七八天，我便去了妹妹所在的那家工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