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撞头
这年冬,我请假回了一趟家。
那年,弟弟考上了县城的实验中学,他通常每个周日都回一次家。那天正好是星期天,见弟弟不在,我便询问母亲。
母亲说:“别看学校离家不远,但是都一个多月了,他还没回来过呢!”我说:“大概他功课太紧吧!”母亲点点头,忽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你认得大勇吧?”
我自然认得大勇,他家相距我家并不远,他还是我弟弟的发小呢。
母亲叹了口气:“他没了。”我不禁一怔:“死了?他刚上高中呀,还很年轻怎么就……”
“出了车祸。”母亲说,“这是今年夏天的事。那时,大勇跟你弟弟还在镇上念初中哩。出事那天,是他奶奶的忌日。他想到家里肯定有好吃的,天蒙蒙亮,他便骑着自行车回来了。他匆匆吃了几口,就风风火火地往学校赶去。谁知,刚到公路上,他就被一辆大货车撞了……”
“当场身亡?没这么巧吧!”我说。
“听人说,他被撞出了十几米远呢!后来……”
“先别说后来,当时怎样了?”我问。
“当时……他死了呀!”
“后来呢?”我忙说。
“你也说后来,我也说后来,世上哪有这么多后来,唉!”母亲摇了摇头,“后来,村里的闲人说,大勇的奶奶一直很疼爱大勇,把他带走了。”
“有可能……不一定!”我沉吟着。
“他跟你弟弟的关系很好,会不会是他的魂儿……”
“别瞎想!”我忙说。
母亲叹了口气,“你弟弟出了这么一件事,想想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我不由地一怔,“我弟弟到底干什么了?”
母亲又是一声长叹,接着便说起了这件怪事——
两个月前的一天下午,课外活动时,弟弟独自在教室里做作业。过了一会儿,他想入厕,便走出了教室。走廊里空无一人,但操场上却是热闹非凡。
走到走廊尽头,他突然往前一跳,脑袋却撞上了房檐的水泥板。他一下子跌在地上,接着便翻白眼,吐白沫。旁边的几个同学以为他羊癫疯发作,赶紧报告了老师。经过医生诊断,弟弟这一撞,撞出了轻微脑震荡。
“他现在康复了吗?”我问。
母亲叹道:“医生倒是说没啥,但我怕他留下后遗症啊!”我说:“轻微脑震荡不算啥,没事的。”母亲又说:“我一直不相信你弟弟是自己撞的,你说他会不会是……”
“妈,你别说了,我明白。”我说,“我给他买了一件羽绒服,咱俩明天去学校看看他吧!”
母亲自然十分欣喜。于是,第二天,我俩便坐车去了县城。赶到学校时,正是午饭时间,院子里只有三两个散步的学生。甬道旁是整齐的冬青树,远处的教学楼前矗立着几棵国槐。
母亲来过这里,去弟弟的宿舍,自然轻车熟路。弟弟见到我俩时,亦是十分高兴。舍友们还没回来,宿舍里只有我们三人。虽然弟弟不让我给他花钱,但当他接过那件羽绒服时,脸上还是现出了欢喜的色彩。
坐了一会儿,我便拉着弟弟走出了宿舍。走到走廊口时,我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房檐的水泥板,距离地面足有三米多高。我用力往上一跳,却连指尖都没有碰到。我倒退几步,跟着使一招“凌空灌篮”,亦是无功徒劳。
弟弟呵呵一笑:“哥,你这是干啥?”我抬手一指:“你的脑袋就是撞上了这样的水泥板?”他神色一黯:“过去的事不提了。你看,这里有好几级台阶嘛,我只是想一步跳下去而已,谁知……”
“那时你不是往上跳?”我截口问。
“不是。”弟弟沉吟着,“哥,这件事我就是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
我笑了:“就没有我不相信的事,说吧!”弟弟轻叹一声:“那时,我人在半空,突觉有人用手在我的屁股上用力一托,紧接着我的脑袋就撞上了水泥板……”
“你的同学咋就这么爱搞恶作剧呢,下手没轻没重的,太过分啦!”我怒道。
弟弟说:“没人推我,我往下跳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看身后,走廊里没有人。”
我又是一怔:“你确定?”
“确定。”弟弟说,“那时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可我的确感觉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一直没想明白,也没告诉爸妈。”
我相信弟弟所说的绝不是谎话,但他这当事人尚未弄明白这件事,我就更无从解释了。我也没告诉父母,告诉他们又能怎样呢,不过徒增担忧。
我俩回到宿舍,母亲脸有愠色:“你们干啥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厕所在哪里,快告诉我!”
正跟弟弟聊着,我听见母亲在外面喊了我一声,我便应声起身,但听“咚”地一声,同时直觉脑袋里嗡嗡乱响,眼前一阵阵发黑,我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弟弟见状,急忙将我扶起。
便在这时,母亲推门走了进来,她一见我的模样:“咦,你这是干啥?”弟弟接口说:“刚才,我哥坐在床上,起身时太急了,脑袋撞上了床板。”
母亲嗔道:“晓冬呀,你都这么大了,咋还这么不小心呢!”我揉着头顶:“刚才,你喊我干嘛?”母亲显然一愣:“我没喊你呀!”我也一愣:“不可能!就是因为听到你在喊我,我才起身的。”
母亲眉头一皱:“可是,我真的没有喊你呀,刚才我还在厕所里呢!”弟弟接口说:“哥,妈真的没有喊你,至少我没有听见。刚才,我见你突然就起身了,然后就撞着头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