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唯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周日晚上10点之时，待整理完一切事务后，我又有意无意候在手机前等他了。这整天里没有来信息，也不知是否如周六晚那般待到这个点才发信息过来。10点零3分之时，他来信息了：“已是过去三分钟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撩我啊”！
原来他也如我这般在等对方信息，我暗暗自叹一番，有时觉得自己勇敢无畏，什么都敢说与他听，可有时又胆小怯弱，胆怯到不敢主动发信息给别人，告诉那人我也一直在等他。
“我来了，我来了”。
“我以为小卿卿被人拐走了”。
接着他发了一张西府海棠已盛开的盆栽图过来：“卿卿，你那边的地址是什么呀”？
“你寻我的地址做什么呢”？虽不晓得海棠图和我的地址有什么关系，于是脱口问道：“我想把这海棠寄于与你，以后啊，就让海棠代替我陪着你倾听你的心事，这样你就不会想我了”。
容不得我多思他乍然存有让海棠代替陪我的念头，继而他又来信说：“卿卿，明天我就开始去部队培训啦”！
闻言他明日便要启程远行，我征了好须臾，有那么一瞬间道不清的紊乱杂沓的心绪痴绕上来，是惊吓，是酸楚，不舍还是解脱，自己也无从分辨。
我极力装作若无其事，也来不及多思考，风轻云淡般问道：“不是月底，下周才走的嘛”？
“接到上面的通知，提前一周时间了”。
若说前几日他的话语皆是无关痛痒的淡笔之意，则此时此刻发来的这句无疑如古刹击钟，极重极强的最后一槌重敲，震得我竟有些头晕目眩透不过气来。
为了不让他察觉我有任何异样的情绪，于是回复道：“那可不行，想还是要想的”。
转稍一想，又怕他因牵念我而难过不放心，遂补充道：“以后，想你的时候，我呀就去听听你的歌”。
“所以呀，以后不准想我了，我想着就这样，卿卿慢慢淡忘了我”。
接着他发了一首唱好的《春夏秋冬的你》过来：“卿卿，你听过这首歌么”？
这是我们的片尾曲了，那样温暖迂回的声音或许以后我再也听不到了。他唱的好听，可我却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赞美他的话。
“你以前唱的轻音多，现在啊唱的重音，高音多，你变了，你心境变了”。
“呵，这就是男人，善变，所以你更应该把他忘记。卿卿，我还是希望你把我忘记了，以后当你遇到更好更柔情男子的时候，就会觉得我也不过如此”。
我总是后怕他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看似温柔看似成全，其实是极残忍决绝的，因为它狠狠掐断了你对未来尚有的任何期许。
“钟鸣同学，你不要说以后你遇到更好男人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我不爱听。我若是你啊，我肯定就不这样说！我一定会说，卿卿，你要把我好好珍惜呢，因为啊你日后再也遇不上像我这样的好男人了”。
“我不敢”！他接话着。
我无声自叹一声，叹自己，更是叹我们终将结束的那段情。
“我总是惜缘惜情的，不管友情还是别的情份，每当远了散了，我总会分外遗憾万分。后来我又觉得，有些情曾拥有过不也挺好了嘛”！我喃喃失落道着。
“我们说好不再联系的了，我不该勾引卿卿同学的”。
我是多么贪恋与他相识相知的所有时光，是那样的甜乐欢愉。纵使后来故作冷淡故作反常，我也会因偶尔还能收到他零碎的信息而得到片刻的填充与满足。
只是过了今晚，这样零碎的信息，以后我是再也收不到。在每个碎碎念念的夜里，我也是再也等不来他偶时“经过我的客栈，逗留我门前片刻”，想妄念奢望意外下也是不能够的了。
愁肠百转，七零八落，心底一软的，一滴热泪悄无声息便打在手背上。然而此刻无数的温软与酸楚自心底漫上来，也极力被我化成嘴里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才不关你的事，是我太贪心了，总盼着美好之事能与日月天地之长久齐肩”。
“不准这样说”！
不想让自己伤心，也不想让他伤心，于是絮絮道：“岭头便是分头处，惜别潺湲一夜声，谁说流水反向无情了？他不也以其潺湲声一路相随行人，慰藉旅人的寂寞并曾带给她一段的欣喜么”？
“我不该去招惹卿卿的，让这么美好的一个女子伤心。其实我可以假装很坚强，我就是担心卿卿，我怕一直留给你念想，更怕伤害到你”。
“其实啊，舍此习惯舍此贪恋外，要放下要忘记一个人是极易的事。只是我觉得那样美妙的事与人就这样放下了是有些遗憾可惜。
这种感觉就好像，认识你的那些日子以来，每晚都不愿睡去，其实我可以马上歇下，就是不愿歇去，总觉得睡醒了那幸福的感觉就没那样浓厚了”。
“卿卿现在一定很伤心了”。
“我不伤心的，只是有点遗憾，但我又觉得我们是幸运的，什么事情都会好好说好好道明。不似很多人很多话还没说明说白就分了，带着恨，带着不甘”。
“那你，不准想我，我也不想你！想我的时候呐就听听歌，听完了歌卿卿就忘了这个臭男人”。
也不知什么时候，一束白晃晃月光透过芭蕉细细的间隙落在了手机屏幕上，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其实我们隔得并不远的，就一个屏幕的距离而已。而今晚那束月光也好似格外提醒我，纵使我们相隔不远，为世人之侧目的这堵手机屏幕高墙亦是我们很难攀越的过去了。
月子高高挂在窗外那头，我仰头深望不禁叹息，月色还是那样皎洁如水。不同的是，挂在窗外那头的既不是那晚打动我心的明月，也不再是那晚不叫我难堪的昏月，想必是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里面的那一轮最苦离别月罢。
我们的谈话也快接近尾声了，心中的难过愈加浓重，总感觉许多心里话此刻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纵使以后有机会，再说也没意义了。
于是我把窗外的那轮明月图拍了过去，并附道：爱他时似爱初生月，喜他时似喜看梅梢月，想他时道几首西江月，盼他时似盼辰勾月，钟郎，你说，此刻我窗前的这轮月子是什么月呢”？
“怪不得古人都说月有阴晴圆缺，原来是有情人在做怪，叫什么月呢？就叫流氓月，哈哈”。
我知道那是他的故作洒脱，而此刻他的故作洒脱我想配合却配合不了。心中的苦楚凄凉和温存只在一瞬间逼出喉头，我在泫然泪依里低语呢喃：“钟郎，当初意儿别，与你相识我才发现，原来，幸福和快乐是不一样的，以前我尝试过的是快乐，你之后，我尝试的才是幸福啊！值了”！
那天，我翻着聊天记录边哭边笑，边笑那是因为真真好笑，甜乐，温情洋溢。边哭那是因为觉得，以后啊可能再也听不到了。后来啊，我又细细想了想，很多女孩都没听过这样的歌声，从没收过这样的专属下课铃声呢！我是不是要比她们幸福得多了呢”。
“再说我就冲过去抱着你，卿卿不许哭”。
止不住自己的泪意，心里那层愈厚重的脆弱凄凄之感不断漫上来，直至漫上全身，连手指甲也是沾染万分那样冰凉裂骨。
“我才没有哭呢，谁说我哭了”！我边拭着眼泪边倔强说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以后，找不到，女朋友，我就怪你，哼”！
“你放心，我不会希望你找到女朋友的，但愿将军重立功，更有新人胜于汝这样临别之祝福也别从我这想得到，哼”。
“若真有这么一天呀，不知卿卿心里是否还有一丝涟漪，不让你走，我要再抱住。倘若真有这么一天呀，我也不会去打扰卿卿，因为，我不配呀”！
“如果你为了爱为了情，而不顾一切不加思考不加慎重，待有天时间冲淡了一切的荷尔蒙，新鲜感好奇心之时，这样的爱情又能走多远？我们又能有多幸福呢”？我又似一个感情先知那样冷静道着
“哼，我才不会被你感动，我才不会哭”！他回复道。
“所以你无需愧疚自责的，如果你为了我，什么也不顾，我也不会与你一起。因为爱情本就很美好很自然，事情本来就那样，我们无需有负担。如果是真的爱过，那应该是暖暖的，决不要像我们现在这样的苦涩难堪。
我觉得，不在一起是必然的，如果真真有天在一起了，那便是意外的收获，意外的小惊喜。这样我们没有失去，反而是得到”。
“是，杜老师，只要卿卿乖乖的，我就好好的”。
“会的，我会乖乖的”。
“不然咧变成又胖又丑的小狗狗，那样就不精致了呢”！他接话道。
“就是呢”。
“以后呀我就这样介绍卿卿，杜临卿——优秀人民教师，诗人、生活家、老流氓，啊哈哈哈哈”。
“还是女土匪”！我笑着回复他。
“那我这样介绍你，这一生，在我的风景里，钟鸣是谁呢？钟郎啊，他是我动了凡心的男人，让我尝试过幸福的男人”。
“卿卿，我想告诉你，我爱你，哈哈，这个爱包含很多很多，虽然呀可能会是一段没有结果的结局，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呐”。
他是不习惯把爱字挂嘴边的一个浪漫又很传统的中国男孩，闻言我不自觉的凄然温和一笑，听着他说这样的话像是嘴里含了一颗酸梅糖果，半酸半甜，离别的心酸温情与甜乐搅在一起，又叫我流出了烫泪来。
“不准哭，瞧你小样”！可能见我迟迟未回复便晓得我在哭，遂叮嘱道。
“不哭，才不哭”！我倔强着
“跟个娘们似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女土匪呢”！他卒道。
“丢脸啊！”我自嘲。
“我一直想寄与海棠给你的，然后想听听卿卿收到海棠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海棠枝条尚为细根柔弱，想必是新栽培不久，你哪来的海棠”？
“那是我们分开的那天买的，心想有了海棠的陪伴，卿卿就能把这个臭男人，把他从你心里狠狠地踢出去”！
他这样体贴细心，我不是不动容的，只是凭寄语，劝加餐，海棠时节约重还，这样美好的约定我们都不能亦是不敢互许对方，所有无尽的期许，温软与凄苦到了嘴边，也只是化成了一句平平的话语：“培训两年，那就是后年春上又余，也是时值海棠盛开的时候你才回来了”。
“是的呀，卿卿”。
“我最大的遗憾呀，就是没能好好的捏过卿卿的小肉脸”。
“我的遗憾是后背式拥抱”！我怕他伤心，于是又马上改口：“不不不，没有遗憾的”。
“没有没有，呸呸呸”！他亦道着。
“那，卿卿不准想我，不能伤心”。
“好的呀，一定，拉钩”。
“拉钩，一定，听卿卿的，乖乖的”。
“万一将来，我们兜兜转转的就相逢了呢，也说不定呢”！道完后我抬头又是一声叹息。他又不晓得我的地址，要相逢何谈容易！若真有天我们相逢了，那我真真不得不相信缘分二字了。
也不晓得那轮窗前月什么时候隐退天际边去了，好似月子他在提醒我后，像完成任务那样功成身退了。我细细看着天际边的那轮明月，好似还是那晚打动我的心，代表他的心的月。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的这一轮隔得是那样的远，远得永遥不可企及，想揽揽不住，想掬掬不着。
“就是就是，逃不出你这女土匪的五指山，最终还是让你劫回去做压寨公子”！须臾他回复道。
“你啊，还是当你的纯情小男生好了，当什么压寨公子”。
“卿卿呀，以后若我们有机会见面，第一时间就要捏捏你的小肉脸，才不管你这老师要不要面子呢”！
“捏了我的小肉脸，你就要负责，带我回家”。
“那我多捏几下”。
“人生啊，就要这么不确定才有趣，不然一眼可以望穿到头，这样的人生有什么乐趣呢”？我半叹半感慨道。
“卿卿要好好的，知道么！记得不要熬夜，准时睡觉，答应我”。
离别的人最是听不得这样的枕畔软语，我的泪再也抑制不住涌现而出，仿佛每一滴热泪都能随时烫伤我的心，灼伤我的情。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早睡早起，我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我也是，就送到这了，快回去吧，卿卿”。
“夕阳已下，该是出发了，我们呀，后会有期”！我亦告别道。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卿卿，后会有期”。
“无价之宝，难得情郎，再见了钟鸣，再见钟郎”。
“沧海之水，巫山之云，卿卿再见啦”。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不知征马几时归，所有还要说的，不能说的，意犹未尽的都藏在“后会有期”这四字里面了。
下了线后，我有些魂不守舍七零八落，空落落之感让我无所适从，情不自禁的又打开他初时唱来的《这一生关于你的风景》，自己也不晓得为何就只打开这首歌来听，记得第一次听他唱的时候，温柔又长情，如今听来这长情中却添了许多的遗憾与不舍。
我一遍又一遍重复听着，试着想找回第一次听的时候那种淡淡而温暖的感觉，可不论我重复了多少遍，也是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了，只越听越遗憾。
“我多想能多陪你一场，把前半生的风景对你讲”，果然，他也如歌曲里一样，只陪了我一程，只能陪我一程，跟其他的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叹息转首间，无意瞥见了案桌上搁的一本《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小说集，那是讲了一个帝王为了爱妃舍弃江山的动人爱情故事。
是呀！在这之前，不论是从影视，小说集或是诗词戏文里，男女主角为了双方抛家弃国，逃奔天涯，甚至为彼此献身献命那都是常有，司空见惯的事情。
只要愿意，仿佛爱情可以冲破世俗一切的藩篱，无所不攻破。也仿佛只有这样放弃一切，高于一切，这样的情才叫爱情，才值得歌颂流传，仿佛不这样轰烈过不足以证明是深爱对方。
我凄然一笑，这样的爱情仿佛每本小说集里都会演绎，可从来却没有哪本著作名集负责任地记载，放弃一切如愿在一起之后，他们能走多远？过得是否恩爱如初？毕竟在一起那也只是个开始而不是结束啊！如今我该知道了，小说也只能是小说了。
《爱江山更爱美人》里面的一句“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以往每当浅吟深斟这句诗歌之时，我总被莫名的震撼到，总觉得世间所有美好的情意，所有的痴情儿女都该许下这样的誓言，并且这样的誓言都会轻而易举实现。
然而，世事多变，人世难堪，诸不知，还有许多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这样的薄幸郎无情女。
我更是重叹，后会有期这些都已是后话了，并非我不信情比金坚，而是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不然前人也不会做出如此痛的感悟了。
彻底断联了也未必是件坏事，往后我便不用再这样守在手机前等他信息而莫名的失落。决定虽有些残忍，却不失为一种解脱，了断情意，不在相望！
我扶了扶因沉思已久又隐隐作痛的两鬓，月隐隐，人悄悄，夜已深沉，答应过他要早睡照顾好自己的，再无睡意也要熄灯躺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