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拍完片,程雯的伤情也明了,没有内伤,也没有骨折,只不过双脚脚踝骨裂,右小腿胫骨轻微骨裂,右腿扭伤加软组织挫伤,这伤说严重不算严重,说不严重却也很麻烦。
两条腿都打了石膏,程雯忧愁着这几个月该怎么生活。她不能回老家,也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只要想想她家里人知道她受了伤之后的反应,她就觉得心里闷。
她不是小孩子了,现在的她有选择,不必再在病痛的时候还受数落被埋怨,仿佛自己生病就是有罪。可这世上还有谁愿意照顾她呢?程雯静静地坐着,脑子里把所有认识的人都过了一遍,一如既往地发现她无人可依。
我们的肇事司机叫肖言,在拍片的间隙,两人已经交换了姓名。肖言在医院交完了费用,匆匆回到病房,这时候程雯还在发着呆,长发披在肩上,病号服穿在她身上显得非常松垮,她很瘦也很白,淡淡的,好像随时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肖言站在门口看她,心中莫名有些说不出的东西涌出来,他觉得她像透明的蝴蝶,轻轻靠近就会把她吓走,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出。
程雯发现了他,肖言于是走过来,走到程雯床边坐下,说:“手续都办好了,需要住院几天。”
肖言将各种单据及药品都放在床头柜上,眼睛看着程雯,“程小姐,真对不起啊,你放心,你养伤期间,所有的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都由我负责,你需要什么赔偿的话也可以提。还有你……需要联系家人吗?”
程雯脑子里还在挂念着后续怎么生活,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刚说了什么,“不用。误工费什么的也不需要,我反正现在也没有工作,赔偿也不必了。”
程雯想了想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今天的事故我也有责任。”她努力地笑了一下,看在肖言的眼里却有些难受,明明是笑,可那眼睛里流露的还是哀伤。
“那要不要联系你的朋友,你这伤没有人照顾是不行的。”
程雯低下了头,在这座城市她有几个朋友,都是前同事,可关系并没有好到能让人家来照顾她的程度。
“不用。”她说。
肖言没有追问,他觉得这个回答很像她,也许她真的没有亲人朋友,但更有可能,她是那种逞强到死也不愿麻烦别人的人。
“没事。”肖言站起身,手揣在裤兜里,笑了笑说,“住院期间,我会请一位护工照顾你,欸……我现在就去。对了,你想吃点什么,我一会儿给你带过来。”
“我没什么胃口。”
“那就吃点粥吧,你现在不吃东西不行,还得吃药呢。”
“好,谢谢。”
“嗯。”肖言再看她一眼,感觉她有事在犯愁,却也不好多问。说完事情两人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肖言拿出手机问,“程小姐,你电话多少?”
程雯这才抬头看他,眼神有点迷茫,“嗯?”
“留个电话,有事情方便联系。”
“哦,好,13XXXXXXXXX。”
肖言迅速地输入号码,然后拨通了程雯的电话,铃声响起,是何训田的《春歌》,程雯拿起电话挂断了来电。肖言突然发觉从进入医院来,她好像一直没有看过手机。
“这是我的号码,有事就打给我。”肖言说完出去找护工,走到门口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程雯,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词,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