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耽搁一番,巳时已过,前堂中已有宾客陆续前来,洛半夏便拉着冷凌秋去堂前接客,今日是玄香谷中办喜事,冷凌秋也算是娘家人,想着自己心仪的女子今日嫁作别人家,而自己也还要强挂笑脸,对前来观礼的宾客作揖相迎,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伤感。
蓉儿坐在堂外,见冷凌秋出来,忙迎上去道:“公子,可等你好久了,你看那边,都是谁来了?”
冷凌秋抬头一看,只见太湖群雄也接了喜帖前来,此时围坐一桌,在哪磕瓜子喝茶,眼见冷凌秋出来,都起身招呼,汤和最是热情,笑道:“冷小子,那天是你扬名之日,没有和你喝得尽兴,待会儿和我等拼坐一桌,今日定要再好好喝上一壶。”
冷凌秋忙回道:“六当家你就放过我吧,我酒量浅,实在禁不住你一口一碗的架势。”
汤和道:“你这小子,还叫什么六当家,听着忒不顺耳,叫六哥。”
冷凌秋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六哥。”说完又对韩伯渠道:“那日散了之后,我这两天被事耽搁,没去看望大当家,不知大当家身体可还无碍?”
韩伯渠道:“伯颜的霸刀之气虽然刚猛,但也还要不了命,再加那日有你相助,导气归元之后,如今已无大碍。”
那日他半空中接住韩伯渠,又助他疗伤,还帮他取回银枪,对太湖水寨来说,这份恩义已是难得,至此之后,太湖群雄对他都视为兄弟,只是冷凌秋和这几位当家到底年纪相差太大,若都以兄弟相称,难免乱了辈分,只有汤和、陆峰等人不在意这些,任由他六哥、七哥的叫。
几人寒暄一阵,又听得门前喧哗,抬眼望去,只见是翎羽山庄的邓百川带着一帮人前来贺喜,冷凌秋倒是认得这位曾帮助萧千绝追杀过他的老庄主,还有那位身着紫衣的邓紫旗,至于跟在邓百川身后的年轻人,想必就是少庄主邓千里了。
想着当年这些人帮着血衣楼追捕自己,心中怒气顿生,只是今日玲儿大喜,自己又是主家,本不好发作,便别过头去不愿相见,只是想不明白,这翎羽山庄今日怎会突然前来贺喜?难不成也是接到请柬?玄香谷和翎羽山庄少有来往,也谈不上什么交情,难不成是师父师伯和他们曾有过往?
他正想着,只听汤和在耳边低声道:“小子,这些家伙曾经助纣为虐,帮萧千绝到处追捕你,你若是心中有气,等酒席散了,我们便出手揍他一顿,如何?”
冷凌秋一听,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六哥心意领了,今日是我师妹大喜,万不能闹出事端。”
楚耘天也道:“老六,你又胡闹,今日给我安分些。”汤和被他一吼,顿时默不作声,
又听楚耘天道:“你师父年轻时行走江湖,手下也曾救过不少人,是以江湖上大都卖玄香谷的面子,在加上这次祁王普发‘英雄帖’邀江湖同道进京共同抵御元人鞑子,这不就巧了嘛,那元人前脚刚走,你师妹便跟着大婚,群雄齐聚京城,你师父多发喜帖也是理所应当,你看那边,那些人都曾受过你玄香谷恩情,这次你玄香谷办喜事,他们收到消息,还能不来么?”说着顺手一指,冷凌秋抬眼看去,只见一群陌生人落席而坐,却是一个也不认得。
楚耘天一一介绍道:“那些都是嵩山、崆峒、峨眉、如意宗的人,等下还有少林的几位高僧也会前来,可想你师父这几年虽然少有在江湖走动,但年轻时面子还是攒下不少。”
正说话间,果见少林的普智、普慎等人也相继而来,却是铁剑门的莫凌寒,莫大掌门亲自相迎,樊义跟在后面到处作揖。
再往后,便是樊瑾军中好友,来了好几十人,其中更有金吾卫指挥使汪瑛,要知樊瑾在军中任职,其中除樊忠职务便利之外,他也少不了的帮忙,再说他如今名义上还是祁王朱祁钰的岳父大人,他这一到,那些军中属下又岂敢不来?不多时这大堂之上已不下三百来人,熙熙攘攘中各方引见,寒暄问候,真是好不热闹。
只是冷凌秋左瞧右瞧,却不见凌如烟的身影,心下嘀咕道:马上吉时便到,怎还不见她踪迹,说是去准备一份大礼,这礼再大,也不至于误了时辰,她到底在搞些什么?
正疑惑间,听一声锣响,只听吴士奇高声唱道:“天皓皓,日融融,并蒂莲花开,同心琥珀浓,满堂喜庆人如玉,鸳鸯常依花常红,新娘俏丽,眉下初露新月,新郎气壮,胸中万丈长虹,两情相悦今为伴,一段人间好姻缘,有请新人上前见礼咯。”
一言唱罢,只见中堂门开,樊瑾身作华衣,手牵红绸大花,花的那头则带着聂玲儿,一对新人缓步而入,过堂见客。
二人于堂中站定,只见樊义上台,对四方一揖道:“各位江湖同道,各位四方好友,犬子樊瑾集齐三生之福,方能成今日之喜,有幸娶得玄香谷圣手聂大侠之女玲儿姑娘为妻,至今日始,我铁剑门与玄香谷同气连枝......”
冷凌秋听着樊义之言,再看台上樊瑾笑意难掩,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聂玲儿,深情款款,爱意无限,他便知道,樊瑾是深爱着聂玲儿的,爱一个人的眼神,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他也知晓在这三年中,樊瑾其实也是痛苦的,自己喜欢的人明明就在身旁,可是聂玲儿的心中还藏有自己的影子,这种纠葛的感情,旁人万难体会,好在樊瑾也是痴心的人,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付出的陪伴,他的挣扎,他心中所受的苦楚,今日终于得到偿还,现在聂玲儿就静静的站在哪里,她的心意是那么坚决,她已经是他的新娘,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冷凌秋没有哭,他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他也真挚而诚心的祝福着他们,他愿意为聂玲儿赴汤蹈火,他也愿意为樊瑾两肋插刀,他心中万般不舍,但理智告诉他,有些情感必须得舍,既然自己消失了三年,那么这三年欠这两人的债,总得有人来还,他愿意用一己之力,来扛下这段遗憾。
此时樊义话已讲完,全场顿时鼓掌欢腾,冷凌秋心思出神,也不知他都说了什么,只是被这氛围所感染,也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为樊瑾和聂玲儿鼓掌,也为自己鼓掌,接下来又是聂游尘上台,也不过是说了些客套话,毕竟大家都是江湖中人,繁文缛节一切从简,聂玲儿此时也揭了盖头,远远望去,只觉她笑颜如花,此时正怔怔的看着樊瑾,痴痴的眼神中满是缱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自己在意的人终得良好归属,又何尝不是一份圆满,冷凌秋喝了一口酒,看了看旁边温顺如猫的蓉儿,此时蓉儿也看向他,这小妮子看着乖乖顺顺,其实她心如明镜,此时她突然抓着冷凌秋的手,在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没有一句安慰,却满是安慰。
冷凌秋也在她的手上拍了拍,道:“我很好,放心。”
蓉儿突然就笑了,笑的很开心,笑的像一朵初绽的花儿,她是那么明媚,就像一道光,虽然无形无状,但你无时不刻都能感受到她的温暖。
她也像晴空的太阳,用自己的温度照耀着身边的人,而凌如烟则像是皎洁的月光,你的每一寸失落,每一丝哀伤,她都能心生感应。
想起凌如烟,她现在都还没出现,他想去找她,但又不知从何处寻起,她这段时间总是神神秘秘,今天也一样。
现在樊瑾和聂玲儿都已走完过场,牵红绸、过火堂、跨马鞍、到喜堂、拜天地,只等天地拜完,便算礼成,这时从后庭中走出几个小厮,抬着一长串的大红鞭炮,至门前挂好,待樊瑾和聂玲儿对拜完毕,便见火花乱散,鞭炮齐鸣,待最后一响鞭炮过后,忽又听“砰砰”之声四起,至四面八方冲出二十四道彩云,赤橙红绿青蓝紫,各色相融,精彩纷呈,煞是好看。
那彩云飘忽半空,经久不散,如一张五彩缤纷的大网,笼罩在这听香水榭之上,风吹云飘,已然覆盖住整个水榭,众人那曾见过这等绚烂之色,顿时纷纷喝彩,待那彩烟落下,奇香无比,也不知掺杂了何种香料。
沈啸风刚一吸到彩烟,只觉那香中杂又一丝‘幼斑蝥’的味道,顿觉不妙,刚要屏住呼吸,那曾想那烟一入口鼻,宛如活物般,瞬间散至肺腑,顿时暗叫一声:“糟糕。”
此时前门大开,走出一队人来,身着彩衣,全是女子,当首之人高声道:“百花宫姬宫主座下大弟子何欢,特率本派全体弟子,前来贺喜。”
话音一落,只见百花宫‘风花雪月’四仙子鱼贯而入,四人分别是‘妙风仙子’何欢、‘无花仙子’苏媚儿、‘挽雪仙子’灵芸、‘冷月仙子’凌如烟,她四人身后又涌出近百名门下弟子,在堂中散落四处,便连吴丹也在其中。
冷凌秋一见,心中惊疑不定,这百花宫今日是抽了什么风?搞这一出?
眼见凌如烟从他面前走过,不禁低声道:“如烟,你们这是何意?莫非这便是你的大礼么?”
凌如烟点了点头道:“你先坐好,且莫出头,等下自见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