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冷凌秋来到静心楼小苑,一进门便见两个男子在哪里叙话,一个朗眉星目,风度翩翩,一个冷峻塑严,气宇轩昂,正是师兄洛半夏和一直闻名却不得见面的叶逢春。
洛半夏一见冷凌秋,忙上前来迎,大笑道:“冷师弟,终是等到你啦,要是你在不来,我和大师兄便要去凌府催请了。”
冷凌秋知晓那日楚怀云曾去找过他,不过被凌如烟让小梅在门口拦着没让进,洛半夏和楚怀云关系甚密,想必也是一起去过,只是那时自己被无叶道长点化,引入冥想,这才无缘相见,今日再见这位曾在谷中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师兄,心中一热,眼睛不禁发酸,险些落出泪来,忙上前一把抱住洛半夏道:“洛师兄,又见着你了,我可是太想你了。”言语几近哽咽。
洛半夏一个伟岸男儿,如今被他一把抱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忙要挣脱推开,那知冷凌秋手劲其大,居然推之不开,忙叫嚷道:“哎、哎、你这小子,怎么一上来就要哭,还当你是小孩子么?这次我手里可没糖果给你吃。”
冷凌秋不管他,只紧紧的抱着他,这位曾经在谷中送他《京陵夜话》和竹笛的师兄,让他在最孤独无助的时候,给了他有如兄长般的依靠,虽然时隔多年,但那种依附在他身上的情感却丝毫没有淡却,一直深深的印在脑海中。
洛半夏那知冷凌秋对他如此情重,想起之前的谷中岁月,也不禁有些感慨,过了好一会儿,才拍了拍冷凌秋肩膀,道:“好了、好了,今日既然相聚,日后少不得有大把时光相处,你怎么搞得像个小媳妇儿一样,让大师兄见了笑话,快松开,去见过大师兄。”
冷凌秋听他说完,想起还有叶逢春在一旁,这才松开手,转身对叶逢春道:“冷凌秋见过叶师兄。”
他对叶逢春所知不多,也不知这位师兄性情如何,只是在当年入谷之时见过一次,从此后便再无相见,后来自己流落江湖,更是连他的音信都无知晓,那日和林思雨在王府中重聚,也不见她提及,让这位大师兄徒添一丝神秘,今日再次见着,只觉这位师兄虽相貌堂堂,但两眼深邃,气场冷冽,给人一种不能亲近之感。
只见叶逢春点了点头,道:“当年你入我玄香谷之时,那时也不过是匆匆见过一面,至此之后我便一直待在宫中,那曾想到多年之后,我玄香谷名动江湖,却是因为你和伯颜一战,现在江湖中都知晓你剑法如神,能和‘大漠第一勇士’战个旗鼓相当,看来师父当年收你入门下,却是选对人了。”
冷凌秋见他说话时,面上波澜不惊,不见丝毫情绪起伏,连看自己的眼神也平淡如常,反而有些冷漠之状,心道:这大师兄定是在宫中待得久了,对人都是这付神色,但听洛师兄之前说他医术超神,已不在师伯之下,却不知既然拥有这身本领,又如何甘心在尚药局做一个小小太医?或许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吧。
他心中疑惑,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听叶逢春说起那日之事,忙回道:“叶师兄说笑了,我不过是机缘巧合学的一些剑法而已,那日正好太湖韩大当家曾有恩于我,这才出手帮他拿回银枪。”
叶逢春也不多问,突调转话头道:“你身上被封穴道都已解了罢?”
冷凌秋道:“都已解开了,现在已有内功根基,也学得些皮毛功夫。”
“可有不适之处?比如经脉贯通,内劲盈余时有无阻隔之感?”
“都还好,暂无不妥之处。”
叶逢春听完,不置可否,只淡淡的“哦”了一声,便再无话,脸上依旧冷冷冰冰。
洛半夏见状,圆场道:“大师兄在宫中做太医做久了,现在看谁都像病人,都要问上几句,难得今日我们三人重聚,又逢玲儿那丫头大喜,等下可要好好聚上一聚,喝它个不醉不归,不过,现在最紧要的事,还得是先见过师父师伯他们。”说完也不管二人反应,拉起冷凌秋便往后院走去。
走过门廊,便见沈啸风、聂游尘、夏紫幽三人穿戴一新,正在哪里说话,冷凌秋当头便拜道:“弟子冷凌秋见过师伯、师父、师叔。”
却听沈啸风一声冷哼道:“你还舍得回来见我?”
冷凌秋听他言语中颇有怒气,也不知为何,只忙回道:“弟子知错,只是不知师伯何时抵京,这两日又被事耽搁,不然弟子定会第一时间前来相迎。”
沈啸风一摆袖袍,又道:“本来以为你葬身海底,我三人还心有凄凄,责怪自己不能维护门下弟子周全,那知你却悄然进京,书信全无,若非是思雨书信来报,我三人都还不知你还活在世上,怎么?练了‘追风剑法’再和伯颜打了一场,便自持武功高了,翅膀硬了,便不把我玄香谷放在眼中了?”
冷凌秋那知他话语如此之重,顿时捣头便磕道:“师伯明鉴,弟子进京,实乃为完成父亲遗愿,带回传国玉玺,弟子被朝廷通缉,又有血衣楼在暗中虎视眈眈,不想露了行踪,更不愿因弟子之事连累到我门派中人,这才隐匿踪迹。”
沈啸风听他言语情真意切,不似作伪,又道:“那你办完事情,为何一直在京逗留,却不愿回谷?”
“弟子将玉玺交还朝廷,便想着回谷中拜见师父师伯,只是没想到聂师妹也在京中,林师姐也贵为王妃之尊,后来才知晓聂师妹大婚在即,得知几位师尊也会来京城相聚,只怕这一来一去,在路上错过,便想着在京等着几位师尊前来。”
沈啸风听他说的也是在理,这才面色稍缓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等错怪你了?那前日我命你怀云师姐和半夏师兄前去找你,你为何又避而不见?”
冷凌秋忙道:“弟子不敢,前日里阴差阳错,弟子不知师兄师姐来寻,若是知晓师尊已经抵达京城,自当前来相见。”说完又磕了一揖。
聂游尘见他心思坦诚,所言不虚,上前道:“你先起来说话,为师还有话问你。”
冷凌秋这才立身而起,唯唯诺诺站在一旁,只听他道:“听说你身上被封的大穴全都解了,可否说下,都是如何解的?你定要事无巨细,说得详细些。”
冷凌秋不知他此时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念着他终是自己师父,想来是对自己关心之故,便将当年追寻惠帝下落之事,如何掉进九曲河中,如何在龙隐谷中冲穴之事一一说于几人听,这一说便足足说了一个时辰,只听得几人眉头紧锁,待他说完,才听聂游尘问道:“你说你做梦之时,常梦到一条小蛇,此事是从何而起的?现在可还有梦见?”
“弟子是去少林之后,便常梦见那条小蛇,不过自从将周身大穴全部冲开之后,便再未梦见了。”
聂游尘“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那你冲开穴道之时,说来全是这条小蛇之功了?”
冷凌秋点了点头,道:“弟子之前也是疑惑,后来一想,才知这哪里是什么小蛇,不过是自己体内的一丝真气,一直藏匿于经络之内,只有待自己睡着或者无意识之时,方能发觉。”
此时沈啸风似有所悟,一把抓起冷凌秋手腕,一道真气至‘劳宫’穴注入,却觉他体内空空如也,那道真气如石沉大海,完全不知去处,不禁面露异色,口中直呼“真是怪哉。”
聂游尘见状,也抓起他另一只手腕,同样一道真气注入,一探之下,面色顿时凝重。
要说常人被两人同时以凶猛真气注入,定是非死即伤,若非是内力强横霸道之人,方能以自身内力相抗,否则万万不能抵挡,但此时见冷凌秋气定神闲,完全无不适之感,但他又无内功高强之状,对这两道真气听之任之,一点没有相抗之意,如此情景,在聂游尘和沈啸风看来,简直是违背常理,违背医道。
但这二人都是医学界的擎天巨柱,一身医术非常人能及,眼见两人对望一眼,都已明白对方所想,同时脱口而出道:“隐脉!”
夏紫幽一听,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异色,见这两人面面相视,道:“隐脉?他当真开了隐脉?”说完又问冷凌秋:“你可是有用银针渡穴?”
冷凌秋点了点头,道:“弟子之前误打误撞,以银针刺穴,不过那时并不知晓这隐脉为何物,后来才知晓这乃是人体内另一套经络。”
夏紫幽置若未闻,只淡淡的叹息一声道:“天意,终是知晓了这最终的奥秘。”
冷凌秋不明所以,眼见这三人一脸喜色,但喜色中又颇有无奈之意,他那知晓,自己体内这隐脉开得九死一生,原来这隐脉乃是护心保命之脉,若以银针渡穴,必得针法其准,所刺之穴不得有丝毫偏差,但渡穴之后,自身体内真气便会随着显脉倒灌入隐脉之中,致使两套筋脉相融,但如此一来,必会造成筋脉紊乱,一身真气无迹可巡,纵横交织,最后必然全身爆裂而亡。
但凡练武之人,体内又岂无真气存在?冷凌秋当初以银针渡穴之时,他本来毫无真气内力,再加上周身大穴被封,即使有真气在身,也被封住的穴道阻隔,不能乱行,待后来冲破穴道之后,体内隐脉已自成一体,不再受紊乱之苦,当年祖父强开隐脉,也不过是用真气一点一点浸透多年,方能大成,他年纪轻轻便能开这隐脉,不过是因缘巧合,这等机缘,只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只听沈啸风叹息一声,道:“我等几人探索‘玄阴九针’之谜多年,今日方知这秘籍深奥之处,但却必须以自身修为作基,断无捷径可走,如此一来,我等修为,也不过是刚刚起步而已。”言中无奈之意,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