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四年
四月十三,黄道六神值日之时,诸事皆宜、不避凶忌。
这一日,玄香谷聂游尘之女聂玲儿和铁剑门樊义之子樊瑾大婚,二人早在半月前就遍发喜帖,宴请宾朋好友,江湖同道一同前往位于城西的在祁王别院,听香水榭观礼。
这听香水榭位于宫城和景山的西侧,是一座突出湖边的半岛,岛上殿阁亭台、假山廊榭堆叠,原是祁王朱祁钰的生母吴贤妃当年进宫前的暂居之地,后来便作了祁王别院,平日无人居住,只留下些丫鬟仆人打扫经营,后来林思雨进京之后,见这乃是一处游玩赏景的绝佳之地,便以祁王妃汪氏之名进驻,时不时来此小住几日,聂玲儿最是喜欢此地,所以林思雨便许诺,待她大婚之日,便将此地作她的婚礼观礼处。
本来以礼节来循,当有花轿迎亲、拜堂、宴宾、闹洞房、合卺、结发等环节,但念及大家都是江湖中人,那些繁文缛节便能少则少,只发下请帖,大伙儿好吃好喝一场,见个礼告知通晓众人便罢。
天一刚亮,冷凌秋早早便纳衣束发,穿戴整齐和蓉儿准备前往,却遍寻不着凌如烟,连小梅和小虎子也不见了踪迹,问及吴丹,只说她们去准备礼品,稍后自会前往,让冷凌秋先行即可。
之前便听凌如烟说要为这场婚事准备一份大礼,但具体是啥,她却闭口不说,冷凌秋知她性子,她不想说的任你如何追问也是徒劳,干脆不再管她,而他自己早已迫不及待想去听香水榭,只因昨日聂玲儿派人来送请柬,那时自己正在打坐入定,凌如烟不愿叫醒自己,便让小梅守门,将请柬拦了下来,后来才知晓师父师伯和洛师兄、楚师姐都已到京城,等着他前去叙话,那知被无叶道长的一晚点化,自己冥想入定,这一耽搁便错过了。
待两人赶到听香水榭,只见红绸高挂,一派喜庆之象,到底是祁王别院,底下丫鬟仆人早被一个管家子带领着将一切安排妥当,桌椅碗碟,茶水糕点一一摆放整齐,招呼伺候之人穿插有序,虽然此时尚早,各路宾朋还未前来,,而庭院之中,已是人声嘈杂。
铁剑门樊义、杜刚、吴士奇及一众弟子个个穿戴一新,脸有喜色,便连少有涉足江湖的莫凌寒老掌门也前来京城,为这个徒孙的终身大事添一份热闹。
那樊义做为新郎之父,今日更是激动异常,此时正拉着兄弟樊忠准备去殿外迎客,樊忠乃是陛下跟前的侍卫首领,朝中之人都识得他,在军中更有威信,如今樊瑾身担军职,少不了请些军中好友,两人今日一个迎江湖豪客,一个迎京中宾朋,最是妥当。
冷凌秋刚一进门,正好赶着樊义樊忠两兄弟准备出门迎客,樊义一见他,顿时叫道:“好小子,这两日可是威风的紧啊,你独战伯颜之事早已传遍江湖,起初我还不信,直到瑾儿给我一讲,才知果然是你。”
冷凌秋忙回道:“樊大叔可别这般夸我,其实我怎抵得过那伯颜,不过是有高人暗中帮我罢了。”
樊义不信,只道他自谦,冷凌秋只好把无叶道长暗中相助之事说了,樊义这才相信,只是疑惑道:“武当山的无叶道长,乃是江湖公认的前辈高人,已有多年都未下山,怎会突然现身京城?可惜无缘得见,若是今日能请得他老人家来吃杯喜酒,便更添我铁剑门荣光。”
他们正说着话,却被杜刚看见,只听杜刚一声大吼道:“冷小子,还以为你掉到海里喂鱼了,没想到这两日京城中尽是你的事迹,今日终是见到活人儿了。”说完便冲将出来,对着冷凌秋肩头一掌拍下道:“还练得一手好武功,听瑾儿那小子说,你独战伯颜帮我中原武林挣回好大一个面子?”
他手劲其大,冷凌秋豪无戒备,若非有‘逍遥游’心法护体,自生感应相抗,只怕会被他拍得一个趔趄,顿时笑道:“杜二叔轻些,你这一掌‘苍松劲’我可受不起,要是你们早来几日,那擂台上,哪里还有我和他对战的份儿?”
杜刚嘿嘿大笑:“小子此话不假,若非那些元人鞑子退出京城,我等定要会上一会,看他到底有何本事敢来中原称天下第一?”
说完忽想起韩泊渠也败在伯颜手下,才又道:“太湖韩大当家都没能胜得过,想来本事也不低,只是没想到你小子还能与他一战,之前看你柔柔弱弱的像个娘们儿一样,倒还真小看你了,这几年不见,长进不小。”
冷凌秋笑道:“说来还是贵派的‘追风剑法’才堪堪能与其一战,否则以我的那点手段,又岂是他对手?若是二叔当初指点我一二,我剑法练得再精纯一些,定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他这一番话,顿时将铁剑门抬的甚高,直说的杜刚嘿嘿直笑,便连吴士奇都被他逗笑,道:“你小子这几年不见,不但本事长了,连话也说的好听,待会儿定要多喝几杯。”
后面那些铁剑门弟子听说门前这个年轻人用‘追风剑法’能和那‘大漠第一勇士’争个高低,也不知他和铁剑门有何牵扯,纷纷前来观看,冷凌秋被众人围在中间,大家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只觉应接不暇,一时间堂上便热闹起来,便连堂后屋内的莫凌寒老掌门都被惊动了。
冷凌秋当年习得‘追风剑法’便欲去拜会一下这位老掌门,好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以免落个偷学别派武学的罪名,那知今日凑巧正好迎接上,眼见莫凌寒出来,忙上前见礼道:“晚辈玄香谷冷凌秋,见过莫掌门。”
莫凌寒打量他一番,只见他神采奕奕,面相不凡,问道:“将‘追风剑法’最后三招传与瑾儿的,便是你?”
冷凌秋忙回道:“正是,晚辈无意中得到一尘道长写下的‘追风剑法’不忍这等上乘武功就此断绝,便私自学了,后来遇到樊大哥,就将这套剑法传给了他,也算是回归正宗。”
莫凌寒“嗯”了一声,又问道:“听闻你那日和元人对擂,用的也是我派剑法?”
冷凌秋不知他此话何意,看他面色神色也不知是喜是怒,只好答道:“确实如此,晚辈当时只想帮太湖韩大当家拿回银枪,无奈之下被迫与他交手,才使出这套‘追风剑法’,好在未给铁剑门丢脸。”
莫凌寒点了点头,道:“你与瑾儿关系交好,如今又帮我派寻回残缺剑法,说来亦是对我派有恩,只是你拜在玄香谷门下,如今又用我铁剑门的武功与人交手,不知你师父可否知晓此事?”
冷凌秋听他话中之意,以为他在意门派嫌隙,偷学别派武功,终究是武林大忌,忙道:“此事还未报与师父知晓,如果前辈在意门派之别,晚辈今后不再用这‘追风剑法’与人动手便是。”
那知莫凌寒摇了摇头道:“老夫不是此意,今日你我两派联姻,今后也算是同气连枝,这剑法你既然学了去,那也无妨,只是今后江湖行走,切莫让它坠了我铁剑门威风就好。”
冷凌秋心中一喜道:“这个自然,今后与人动手,即便是敌不过对方,也不敢以铁剑门弟子自居,这还请莫掌门放心。”
莫凌寒点了点头,又道:“你未经我派许可,便私自学我铁剑门武功,本是不妥,但你本意乃是为我派考虑,现又主动将剑法归还我派,也算行事光明磊落,于情于理,我铁剑门欠你这个人情,只是日后未经过我派掌门许可,切莫将此剑法外传,你可否做到?”
冷凌秋忙道:“这个自然,晚辈可在此立誓。”
莫凌寒抬手一挥,道:“立誓便免了吧,遵从本心便好,对了,你师父在静心楼,你可是要去寻他?”说完往那后殿一指。
冷凌秋道:“晚辈正要去和师父师伯相见,如此便不多叨扰。”说完拜别莫凌寒和铁剑门众人,前去静心楼寻聂游尘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