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日的早餐委员长还是不肯吃,王志屏说:“委员长啊,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不行啊,您老一定要吃一点饭,您老不吃饭我就不走。张军长和杨军长都反复交代我,劝委员长吃饭也是我的重要任务,如果委员长不吃饭,就是我王志屏没有完成任务,没有完成任务,我王志屏要受处罚呀,委员长您就吃一点吧,不然我王志屏要丢饭碗了。”
“有那么严重吗?”
“是啊,如果委员长不吃饭,我王志屏将受到怎么样的处罚,恐怕比您老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今天我王志屏是下了决心的,只要委员长您老不吃饭,我就在您老身边站着不走,让你写日记也写不成。”
蒋中正似乎被王志屏说动,说:“好吧,我为什么要让你年轻人为难呢?”与蒋中正端起了饭碗。
王志屏刚刚把委员长吃过饭的碗盘收拾好,少帅来了,在门外轻轻问王志屏,委员长是否吃了早饭,王志屏有几分得意地用手比划:吃了。然后拍拍肚子,笑了。少帅看到王志屏的滑稽相,也笑了,夸奖说:“真有你的!”
张汉卿进入窑洞左厢房,看到委员长正拿着牙签剔牙齿,目光不正眼看汉卿,汉卿打招呼:“委员长好!汉卿来看你了。”
“看我来了?你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委员长,你不能这样看汉卿,汉卿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汉卿之所以对你做出不礼貌的行为,也是被你所逼。想当年,狗日本发动柳条沟事件,东北军数百名官兵被打死。那时候我刚刚改旗易职不久,我尊重你的统帅,不敢轻易言打,请示你怎么样应对事件,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命令我坚决回击。
说句实在话,当时我对狗日本那几万人马根本不放在眼里,如果要打,我轻而易举就可以把狗日本数万人包了饺子。想不到你却要求我忍耐,我不得不忍了。
但是我的心好苦啊,眼看着大好河山落入敌手,而我却背负‘不抵抗将军’的骂名,带着二十多万东北军撤出东北,我汉卿苦哇,我暗自流泪,我的心在流血,但是我不敢说是你蒋委员长命令我不要抵抗啊,我不想影响你蒋委员长领袖的威信啊!
我扛着,我背着黑锅忍气吞声地过日子。后来你命令我带着二十多万东北军兄弟来西北打红军,打共产党,可是共产党红军都是我的同胞啊,我怎么下得手把枪口对着他们啊。
我实在不愿意跟红军打,跟红军两败俱伤,消耗中国的国力,让狗日本高兴。我张汉卿的老爹死于狗日本之手,这杀父之仇一天不报,我张汉卿一天不能睡安心觉。我张汉卿一而再、再而三规劝你蒋委员长,可你蒋委员长就是不听……”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委员长,即使你不想听,我张汉卿也要说。虽然你有权力不听我张汉卿的,但是也有人听我的。东北军二十多万弟兄听我的,杨虎城军长的十七路军也拥护我的主张,共产党红军也同意我的主张,全中国各阶层人士也都拥护我的主张,这说明我张汉卿的主张没有错,我张汉卿并不孤立,但是就是你委员长不同意我的主张,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委员长你说,是你委员长对不住我张汉卿,还是我张汉卿对不住你蒋委员长呢?”
“现在我落到了你手里,怎么说都是你的对。我没有什么说的了。”
张汉卿看到蒋中正仍然不动心,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了,于是说:“委员长你好好休息,我走了。”于是张汉卿走出了窑洞。
张汉卿走后,蒋中正又开始流泪。蒋中正难过,他无法接受这种屈辱。堂堂当年黄埔军校的校长,国民革命军的委员长,南京国民政府的主席,国民党总裁,曾经有过多大的权威,多少的威仪,现在竟然做了他张汉卿的阶下囚!
要是你张汉卿率领部队来明的还好,你张汉卿公开与我老蒋宣战,我老蒋被你打败了,我老蒋没说的,打不你赢么。但是这一次你张汉卿居然依仗我老蒋对你的信任,从背后给我捅刀子,你张汉卿不是太下流吗?你张汉卿简直就是下三滥!哎哟哟,你这张汉卿……
腿部的伤痛分散了蒋中正的精力,他解开裤子,让右边大腿露出伤处,看着肿大的大腿,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痛楚。这种痛楚不仅仅是皮肉之痛,更是内心的伤痛。
看着这肿大的腿,蒋中正更加涌起对张汉卿的恨。蒋中正又回想起前天晚上从卧房里跑出来的情景,那时候周围都是激烈的枪声,电灯也熄灭了,漆黑一团,陪基、文彪和孝镇三人拿着手电筒拥着我翻出窗户,文彪和孝镇二人紧贴围墙站着,让我踩着二人的肩膀爬上围墙顶部,我看到下面黑咕隆咚的,不敢往下跳,但是枪声激烈,我们不敢久留,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步跳了下去,想不到就摔伤了。
还好,受了点伤,没有把命丢了。回想起来,自己那时候还算勇敢了一回。蒋中正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就在这时候,张汉卿又出现在门口。蒋中正极力保持着古板的面孔,但是刚才蒋中正脸上露出的微笑居然让张汉卿看到了,张汉卿以为老蒋的思想有了变化,于是问:“委员长一定想通了吧?”
“想通了?你以为我是三岁娃娃?你张汉卿一番话就让我想通了?”
“刚才我看到委员长似乎心情好了,脸上已经有了笑容,所以汉卿心中也高兴。”
蒋中正心中一惊,这张汉卿好敏感,就那么一下不经意间的表情,居然被他看到了。于是蒋中正说:“笑?我还真的笑了?不过我是苦笑。想我老蒋走到了这一步,真是哭笑不得啊。”
“委员长不要那样想,只要你的想法一转变,放弃原来那种偏见,多听听大众的呼声,多想想怎么样做才能成为万民真心拥戴的领袖,然后做出明智的选择,就不会闹出尴尬局面,你依然是中国当之无愧的领袖。所以我希望委员长能够从偏执的窘境中解脱出来,也只有靠委员长自己才能够从窘境中解脱出来。”
沉没、沉没。张汉卿拿一个苹果递给蒋中正,蒋中正不接,说:“不要来那一套,我不是小孩子,听人哄的。你最好快点出去,不然我的心脏将因为过度受压抑而出问题。你不是关心我的身体健康吗,你老是在我面前唠唠叨叨,我的身体难以保证健康。所以我希望你尽快离开这个房间。”
张汉卿只得走出窑洞。
张汉卿走了,蒋中正又开始流眼泪。虽然目前看起来张汉卿还没有害他性命的苗头,但是张汉卿提出的那些条件让他无法接受。张汉卿提出的条件中,要求改组南京政府,容纳各党各派,共同负责救国。
这可能吗?当然,像农工党、致公党这些民主党派参加进来是可以的,但是让共产党也进入政府管理,共产党能够跟国民党同心同德共事吗?我蒋中正从一九二七年跟共产党翻脸以来,整整打了十年,杀了的共产党何止千万,我们跟共产党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现在要把共产党引入国民政府,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张汉卿的八条主张中还有一条是释放政治犯,目前关押在监狱里的政治犯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共产党的亡命之徒。把这些人都放出来,他们第一个要报复的就是我蒋中正,是我蒋中正领导下的广大国民党党员。
所以张汉卿这八条主张万万不能接受,就是他张汉卿把我杀了,为了中华民国的前途,为了国民党的整体利益,我蒋中正也决不能答应张汉卿那亡国亡党的八条主张。
蒋中正正在想入非非,忽然王志屏递给蒋中正一个纸条,蒋中正不想接,心想,汉卿跟我谈不上话,就跟我玩文字了,于是说:“把纸条拿回去,退给你们张军长,我不想看。”
王志屏说:“委员长还是看看吧,不看您老会后悔的。”
蒋中正抬起头看看王志屏,王志屏正笑嘻嘻地看着他,说:“委员长接着,纸条上写着让你高兴的事情。”于是蒋中正接过纸条,一看,啊,电报?是谁给我来电报了?接着蒋中正把电报迅速浏览一遍,只见写着:
“汉卿并转委员长:端纳拟于明日飞西安,望略作准备。”
蒋中正看完电报,脸上露出了惨淡的微笑。蒋中正知道,只要端纳来了,自己的性命就真正有了保障,而且事情也会得到妥善解决。蒋中正相信端纳的活动能力。
端纳是怎么样一个人呢?从名字我们就可以想到,端纳应该是一个老外。端纳确实是一个老外。蒋中正很相信老外的工作能力。当年蒋中正发起对江西红军的第五次围剿,就是采用德国人塞克特的堡垒战术才取得最后胜利的。
至于这个端纳,则是一位澳大利亚人,年纪比蒋中正还大六岁,在一八九八年就成为了一名新闻记者。一九零三年开始在香港担任《德臣报》副主编,并结识革命党人胡汉民、宋耀如等人。
一九一一年,端纳作为《纽约先驱报》驻中国记者的身份到达上海,担任孙中山的顾问,参与起草中华民国第一个政治纲领《共和政府宣言》。以后分别担任过张汉卿老爹张作霖和蒋中正的顾问。
在南京的端纳得到蒋中正在西安被张汉卿和杨虎城扣押,于是受蒋中正夫人宋美龄之托,决定前往西安充当和事佬。为了西安方面有些准备,于是给张汉卿打了一个电报,并嘱咐将电报转交给蒋中正。
蒋中正看了端纳的电报,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