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的346章中,老夫曾经摘引过蒋中正在十二月十二日的日记,可能是当时事情紧急,日记没有写完,现在老夫把后面蒋中正的日记摘引,以使读者朋友把日记看完。
……
“少顷,手枪与轻机枪自巅上向余身上连发,卫兵已多中弹射死。余乃单身下山,及至山腹,适有一岩穴,荆棘丛生,但恰可容身。此时天已黎明,由穴中向外探望,见叛兵行动皆甚了然。
不一时,机枪与迫击炮声大作,余乃知行辕卫兵尚在抵抗中,所以叛兵乃用炮进攻也。此时当在9时许。自此不闻枪炮声。叛兵乃登山搜索,行经余穴之前后者约二次,幷未发见。
忽闻离余穴二十步之处有人被执,与叛兵问答,余闻其音,乃知爲孝镇尚在余之附近不忍离也。余乃知孝镇被执,则余穴必发觉,以叛兵皆知孝镇爲平日侍余最忠实之侍从也。叛兵乃在其附近尽力搜查。
在余洞穴之上闻一叛兵曰‘这裡有一个是着便衣的’。又一叛兵曰‘此必委员长’。前一叛兵曰‘先击他一枪再说’。另一叛兵曰‘不要胡来’。余闻此言,乃知叛兵中有能明大义者。
少顷,叛兵即问曰‘你是谁’?余曰‘余即蒋委员长。今既爲你等所执,应即可将余枪毙。但余尚爲你的上官,除枪毙余以外,你不得对余有所侮辱’。叛兵曰:‘你爲我们中国救星,又爲我国领袖,我们无敢加以侮辱,只求你带我们抗日而已’。
此时叛兵向天空连放三枪,声言委员长在此地。未几,有一营长前来向余跪泣。余不知其所以然,余问其姓名,彼答曰‘余乃孙鸣九’。乃知围攻行辕部队,爲张之卫队第二营也。此余被执时经过之大略也。”
却说孙铭九在骊山半山腰的一个小山洞里找到了蒋中正,蒋中正的侄儿蒋孝镇背着蒋中正下山。蒋中正的外甥竺陪基把蒋中正在翻围墙时丢掉的鞋子送来了,外甥施文彪打来一盆水,给蒋中正洗了脚,穿上鞋子。
孙铭九把蒋中正扶上一辆车牌为“1577”的敞篷轿车。孙铭九坐在蒋中正的左边,唐君尧坐在蒋介石右边,前座坐着司机和副官长谭海。在许多辆满载着东北军士兵的大卡车护送下,小轿车朝西安城疾驶而来。
就在车队行驶在临潼城外公路上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架飞机突然降落在公路上,从飞机上跳下几名全副武装的空军士兵,全部手持美制汤姆森冲锋枪,但是飞机立刻被武装军人团团围住,飞机和人员都被扣押。
原来这架飞机是“北平”号教练机,驾驶者乃是飞行组长蔡锡昌。当国民党洛阳空军分校校长王勋得知蒋委员长在华清池被捉,急忙派飞行组长蔡锡昌驾驶小型教练机“北平”号直飞临潼,冒险降落在临潼城外公路上,企图救出蒋委员长。飞机刚一着陆,便被十七路军装甲团扣留。
护送蒋中正的车队驶入西安城,直奔绥靖公署新城大楼,汽车一直开到新城大楼西面的窑洞前面,杨虎城的特务营营长宋文梅走上前去开了车门,蒋中正被带进窑洞内的东厢房。
与此同时,随同蒋中正来西安的南京军政大员、内政部长蒋作宾、军政部次长陈诚、豫鄂皖边区绥靖主任卫立煌、国民党五届中央监委邵力子、西北"剿匪"军前敌总指挥蒋鼎文、国民政府军事参议院院长陈调元、甘肃省政府主席兼西北“剿共”军第一路总指挥朱绍良等国民党军政要员被扣押在西安招待所。
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和中央政治委员会委员邵元冲等人在混乱中被打死。
负责新城大楼周围安全保卫工作的是杨虎城的卫队队员王志屏、朱子明、上官克勤三人。十二月十二日早上,王志屏、朱子明、上官克勤三人接到指示,有重要客人将来新城大楼,三人被命令守卫在新城大楼门口,其中朱子明和上官克勤站在正门口,王志屏站立在偏门口。
三人估计,客人应该是从正门进,谁知来客却走了偏门。当王志屏看到那位客人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他不是蒋委员长吗?王志屏看到蒋委员长表情严肃,穿着长袍,脚上没穿袜子,也没戴帽子,光着头。
王志屏感到奇怪,这么冷的天气,蒋委员长为什么就不戴帽子呢?更让王志屏惊奇的是,跟在蒋委员长后面的居然是少帅的警卫员,这是怎么回事啊,蒋委员长自己的贴身警卫都哪里去了?
王志屏正在胡思乱想,蒋委员长已经到了面前,王志屏不得不行一个军礼。蒋委员长嘀咕了一句,嘀咕什么,王志屏没有听清楚。
蒋委员长走进室内了,王志屏则心中起了疑虑,今天蒋委员长是怎么了?平日那领袖气度哪里去了?从刚才蒋委员长那表情,那举止,那步履,跟往日大不一样,看起来他满腹心思,表情是忧心忡忡,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王志屏惘然了。
但是接着而来的事情使王志屏逐渐解开了心里的谜团。张汉卿听说老蒋被带进了新城大楼,急忙赶来与蒋中正会面。
在新城大楼东厢房门口,张汉卿拍拍杨虎城的卫队队长王志屏的肩膀说:“小王呀,把你的枪放进枪套里,不要把枪别在肚皮上。要注意,你们在给委员长送东西的时候,要防止委员长把你们的枪拔去自杀了,那样事情就闹大了。”
王志屏从少帅这几句话判断,由于蒋委员长一直不听从少帅的劝告,一根筋硬要坚持剿共,少帅终于对蒋委员长来蛮的了,好啊,看你老蒋现在怎么样横。于是王志屏就仔细倾听着室内的动静。
“委员长,你还好吗?”少帅的声音。
“好!我好得很!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有跌得粉身碎骨!谢谢你张军长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蒋委员长的声音。
“委员长,你听我说……”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你最好跟我滚出去!滚出去!”接着听到了蒋委员长的哭声。
“委员长,你也不要哭了,东北三千万父老都在哭泣,我张汉卿的心也在哭泣,东北军二十多万官兵的心都在哭泣。委员长你不能哭,你应该振作起来,率领我们东北军二十多万弟兄杀回东北去,把狗日本赶出中国的土地,到那时候,你蒋委员长就会受到我们东北军将士无比崇高的拥戴和敬爱。”
室内寂静,寂静。可以听到少帅在抽泣。
室内又有了声音:“汉卿,你也不要哭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蒋委员长的声音。
室内传出少帅从手提袋里拿东西的声音,接着就听到少帅说:“这是我跟杨虎城军长共同商量过的八项主张,请委员长签个字,把这八项主张发表了,委员长再下个命令落实了,事情就算解决了。请委员长过目。”
寂静,寂静……
室内又有了声音,是蒋委员长的:“这是大清帝国李鸿章同日本在马关签订条约吧,你与杨虎城是日本代表,而我则是李鸿章,条约内容全部由你们提出,而我蒋中正则不能对条约内容有丝毫修改,只要签个字就行了,张汉卿你说是不是这样?”
“委员长……”
“不要说了,这个字我不能签,签了这个字,就等于把国民政府撤了,让你张汉卿、杨虎城与延安的共产党共同组建新政府,而我蒋中正只好蹲监狱了,国民政府的官员们不被杀了也得陪着我老蒋蹲监狱。这个字我能够签吗?汉卿你说,这个字我能签吗?”
寂静,津津。
“那好吧,委员长你再仔细想想吧。”少帅说完走出了房间。
王志屏是怎样成为杨虎城的警卫员的呢?王志屏出生在陕西省蓝田县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与杨虎城是老乡。一九三五年七月,王志屏参加杨虎城领导的十七路军教导营,当了几天普通士兵后,调到教导营勤务班任班长。
一九三六年初,王志屏又被选调到杨虎城的卫士队,和卫士队其他七十多名卫兵一样,负责杨虎城公馆周边的保卫警戒工作。同年六月,王志屏任卫士队四班副班长。
前面一段时间,西安的学生及各界群众不时上街游行,高呼“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等口号。游行队伍曾到绥靖公署新城操场,请杨虎城领导抗日。
王志屏想起昨天下午的情况。昨天下午王志屏在杨军长公馆大门前站岗执勤。四点多钟,少帅来了,杨军长在院内接迎,少帅拿出一把新式圆栓二十响手枪交给杨军长。二位军长进屋谈了很久,不见出来。
卫士们私下议论说:杨军长把少帅的枪给下了,人也不让走了。近七点时,杨公馆大门的电灯突然灭了,眼前一片漆黑,王志屏以为是保险丝爆了,急忙到电闸房查看,只见杨军长的随从副官王华亭拿着手枪守在电闸门前,那架势明显是不让任何人走进电闸房。
王志屏问是怎么回事,王副官说,你别管,赶快回去站你的岗,这里没有你的事。王志屏立即回到大门口,同岗的卫士问王志屏:“副班长,是怎么回事?”王志屏说:“王副官拿着枪在那守着呢,让我们站好岗,不要管别的事。”
换岗后,卫士队队副李承德命令王志屏在公馆楼后面警戒。天气很冷,冻得王志屏直想跺脚,但是王志屏不敢跺脚,他知道那地方离杨军长的房子很近,怕影响杨军长工作。
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五点左右,才听到华清池那边枪声大作。王志屏问队副李承德:“李队副,这是谁和谁打呀?李承德说:“我们跟老蒋打呢。”
王志屏说:“我们这点人马,能打得过老蒋吗?”
李承德说:“我们和东北军联合,还有红军的支援,三家一起打老蒋,老蒋也未必有优势。”
王志屏又回忆起早上凌晨华清池响起枪声以后,杨军长公馆内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不时传来急促的电话铃声。这时王志屏才知道,张、杨两位将军的捉蒋总指挥部就设在杨公馆,两位将军早已把兵力布置停当,此时正守候在电话机旁等待消息。
却说张汉卿从新城大楼出来,交代王志屏一定要注意保证委员长的生命安全,还要关心委员长的生活。注意给委员长伤处搽药水,要劝委员长一定要吃东西。
整个的十二日这一天,蒋中正都拒绝吃饭。但是王志屏在委员长的房间放了许多水果,虽然委员长当着王志屏不肯吃东西,但是王志屏注意到,摆放的几盘水果略有减少,王志屏心中有数了,委员长吃了一些水果。虽然不肯吃饭,但是吃了水果,不会饿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