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就在这时，数声哀嚎与啼鸣交替着响彻天际，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
一瞬间，一切仿佛迎来停滞——俯冲中的秃鹫、抽着雪茄的诡咖以及地面尘土的飞扬，全都停滞了。
脑袋的钝痛也在此时消失。
他从地面爬起，感到些许莫名地走了几步。
眼前突然出现被关在牢笼中的六头雕鹰。
“怎么会……”
它们应该都被诡咖藏起来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呜……”
看到应翷逐渐接近，雕鹰们纷纷呜咽起来。
来不及细想原因，他的目的本身就是要救走这些雕鹰，赶紧把牢笼打开才是最重要的事。
可他并无钥匙，仅凭蛮力没办法破坏沉重的铁锁。
“混蛋……快打开啊！”
铁锁被他抓住用力地前后摇动，不断发出“哐啷”的声音。
“呜嘤……”
头顶着一小撮黄毛的雕鹰，脑袋探出牢笼枕在应翷暴动的手上。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自手背浮现，再传至全身。他顿时神色一僵——至此，许多原本模糊不已的画面，渐渐在脑海里变得清晰。
“……你在叫我吗？”
目光与雕鹰对上，记忆不知从何而现。
“唳——”
它似乎竭尽气力，仰天长啸。
应翷眼神一凝，一团火焰正于心底熊熊燃烧。
再次被握紧于手中的铁锁，便似棉花般扯碎。
“嗯？”
胸有成竹观战着的诡咖，突然就坐不住了。
其他人等也都因他的纷乱或慌或惊。
一切都缘于场内正在上演的一幕——原本应是将应翷贯穿的俯冲，结果已然倒转。秃鹫的喙被拔地而起的应翷以迅雷之势扣在手中，同时连俯冲带来的惯性巨力也被他生生扛住。
不仅是诡咖感到惊愕，秃鹫本身更为恐惧。
身为动物，即便受到人为干预导致变异，其面对危险的感知力也不会消失，相反还会更得增强。因此，在应翷突然化解它这波攻势并到现在都未松开它的嘴巴以后，它感知到了——眼前这个人类是它不可战胜的可怕存在。
“嘭！”
稍稍使劲，秃鹫庞大的身体就被应翷在空中转动一百八十度，接着狠狠摔倒在地。他的目标只是要使秃鹫失去行动力，而秃鹫经此一摔虽然没有真的不能动弹，但因为刚刚经由动物本能获知到的信息，也还是不敢再起来。
“呼……如梦初醒。”
重回首席赏金猎人那般霸气冷傲的眼神在空中稍稍凝望过后，应翷将视线移转到场边的诡咖等人身上。
“老大……”
见势不妙，红烛当即抽出一把弯刀进入战备状态。
其他三人也都立即跟上节奏。
诡咖眯着双眼，手中拐杖往地面用力一戳。
“慌什么，别忘记我们还有筹码——不止一个。”
话音刚落，应翷就已出现在他面前。
如此神速，根本不是人所能反应。
上次在维诺营地他们根本就是旁观者，即便心存惊讶也无法像当事人那样真正体会到如天堑般的实力差——诡咖现在算是明白了。即便仍然不知应翷先前为何没有直接展现实力打败秃鹫，直接威胁他们交出雕鹰，但那些困惑显然已经不再重要。
“说吧，它们在哪？”
仿若冰窖般刺骨寒凉的嗓音，已是应翷将怒火压到极致后的表现。多年来的生存意义此刻就在伸手可得的地方，他恨不得拆诡咖的骨剥诡咖的皮，以其血肉告慰他的父母，以及当年法尼恩村所有遇难者的在天之灵。
可他还不能这么做。
不能因为报仇而赔上雕鹰战友们的生命。
“卡屠，你带鹰爪先生去吧。”诡咖没有多言，他深知这种时候只需顺着话走就好，否则不知道哪句多余的话就会刺激到对方的情绪，令其丧失最后的理智。
“是……”
诡咖并未穷途末路——他是有计划的，手下们早在刚刚通过那一下拐杖敲击便心领神会。可即便知道这点，被称作卡屠的男人依旧会为即将到来的事发憷。
“鹰爪先生，这边。”
他将独自带领这名偷猎界里人人得而诛之的赏金猎人前往关押雕鹰的所在处，这便是九死一生的任务。
“你最好别耍花样。”
“当然不会，我是信守承诺的人。”
应翷没有强令诡咖带路，这倒是让后者又感到一些惊讶。
他猜想自己还是低估那些雕鹰对应翷的重要性了，因此他的境遇从某种意义上对于应翷而言也是一样的——应翷同样不敢多言，因为害怕诡咖能有远程杀死那些雕鹰的手段。
“它们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卡屠将应翷带到一处铁门。
虽然看不见内部深处的景象，但应翷已经可以听到雕鹰们的呜呜声了——似乎因为刚刚恢复记忆，大脑需要一定时间对能量的熟悉，所以除去物理层面上的被动增幅，鹰眼视觉与洞察之眼这种招式还无法使用。
“记住——别耍花样，否则我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
再次的强调，意味着应翷心里也拿不准诡咖的心思，毕竟是在这片土地上横行多年的奸匪，这样顺从的表现绝不仅仅是因为对他力量的恐惧。只是他也没有更好的方法去救雕鹰们了。
对于应翷的恐吓，卡屠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但转身看见诡咖等人已然消失过后，这份害怕便又被他压制下去——计划已经启动，他要做的就是赶紧从最近的出口离开竞技场。
随着深入这条漆黑的通道，眼睛也渐渐适应黑暗。
耳边的雕鹰呜咽越发清楚，他也终于可以看到那座牢笼。
“大家——”
既已得见，步伐自然变得更加急促。
他几乎是瞬移到牢笼前。
恢复记忆的此刻，看到一直陪伴左右的战友们被这般对待，个个无精打采，好像随时都会永远地合上双眼，他心中的怒火自不必多说。
新仇旧账的叠加，让他恨不得将诡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源源……各位，是我对不起你们。”
他将铁锁废掉，抱住最近的黄毛雕鹰，眼眶湿润。
“呜……”
即使状态极差，对于主人的味道依旧感知清晰。
源源呜咽了一声，气若游丝，却带着明显的欢喜与放松。
应翷来了，它们都得救了。
“轰隆隆隆——”
然而重逢的喜悦还未开始，整个地面就开始颤动。
应翷下意识地回头，巨大的爆炸声紧跟其后接连响起。
远离竞技场的一处山崖，诡咖拄着拐杖，姿态优雅地欣赏着浓烟四起之处——那是他为应翷设下的坟墓。
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计划。
他从来都不只有一种准备。
“久未进食的雕鹰无法将鹰爪从天空带离，如此威力的炸弹，只要是肉体凡胎就必死无疑。”
“老大英明神武，区区洛赫达公会的首席赏金猎人又怎会是您的对手——”卡屠是最激动的那一个。
从九死一生中归来的他，越发佩服诡咖的睿智。
“回去以后，我会公正地按功劳高低分配奖赏——”爆炸还在持续，但诡咖已不想多看。他转过身，开始行走，其他四人都跟在其后。“索朗，这次消灭鹰爪，你是头功。”
“我只希望能永远跟在老大身边！头功并不重要！”
“根据金强别墅战后的痕迹追踪到鹰爪位于龙州市的藏身处，提议用他重视的雕鹰做饵引其前来——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还有几天睡不好觉。头功非你莫属，不用推辞，其他人也都没意见吧？”说到这，诡咖停下脚步，眼神在他们身上扫过一圈。
“全凭老大做主！”
诡咖这么做并非多余，即便他们五人组队多年，唯一的共性也只有不会背叛他，私底下争取利益的事却没少做。
他知道这是偷猎者无法改变的天性，所以只要不闹出重伤或人命，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了。
可这次不同，诡咖必须为索朗说话，明言警告他人不准觊觎这份头功奖赏——杀死鹰爪，对他而言意义太过重大。
正要上车的时候，竞技场那边却又生出变故。
诡咖等人扭头望去，看到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一头无比巨大的神鹰挥舞着更加巨大的翅翼腾飞上天，遮天蔽日的翼展所带来的阴影就已从那边逼近他们跟前。
“啪咚。”
诡咖的拐杖倒在地上。
众人都为这神迹般的画面，呆若木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