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难过,医学狗的年关碰上期末,更难过。只要专业选得好,年年期末胜高考。已经熬到了大四老腊肉的年纪,还得经历内外妇儿的摧残。
考前一个月,本就不大的老校区图书馆呈爆满状态。越接近期末,越多新鲜地方被开发成自习室,油腻的食堂都没被放过。
大四上学期学的是上学期学剩下的半本内科和外科书,但期末考试却毫不留情地要求考整本。光是这两块砖加起来就已接近2000页,再加上同样不是省油灯的儿科,如果加上上学期考完的妇产科的话,医学里的四大金刚字数是四大名著的数倍。
除此之外,还得分散注意力应付其他专业课,诸如耳鼻喉头颈外科学、眼科学、皮肤性病学……
诶,年关难过啊难过,头顶要秃啊要秃。
到后期,除了必要吃饭和上课时间,学生们几乎都在自习。一天坐上15小时,更有不要命者睡在通宵室里,醒了学,累了睡,饿了就嚼几块面包,边嚼还边整理一下笔记。
222的几位比较惜命,放弃了熬通宵的想法。下了晚自后回寝室看书,那小空调吹啊吹的,床就在头顶,一个个快把持不住,集体投票决定把空调给关了。
寒冷使人清醒,抗寒促进脂肪动员,没准一个期末下来还能瘦上几斤。
纯纯:“讲真,以后我要是恨谁,我就劝她儿子去学医!”
王可:“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佳越:“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慎:“如果是女儿呢?”
纯纯:“哈,女儿就更妙了。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博士三年,如果是学硕的话,出来还得规培几年,学出头就成黄脸婆了。高中同学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她连个对象都还没有。”
佳越:“肖小姐,您确定不是在内涵在座的各位?”
王可:“我当初应该听我妈妈的话,去学法的。”
李慎:“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事到如今,想开点吧。”
洗漱后,四人难得抽出几分钟时间聊聊天,没几句,焦虑就涌上心头。
“诶——还是乖乖看书吧。”
可是,看了忘,忘了看,一遍又一遍,这书仿佛永远看不完。
终于,最后一个星期,开启了考试周模式,考完内科考外科,考完耳鼻喉又考皮肤,不划重点也就算了,考的还全是偏题。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说得多在理。
老师有千百种方法让你挂科,最后究竟挂没挂上去,就看师生情有多浓厚。这话说得又是多么地心酸。
剩最后一科儿科了。考试前夜,一个个顶着黑眼圈、倒系着头发辫,颇有头悬梁的悲壮感。
次日考完后,四人奔回寝室,开空调,躺床上,睡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睡够了,想想未来,又陷入无限怅惘中。
下学期要下临床了,不知道还得经历多狠的毒打。
回家之前,四人聚一起吃了顿饭。佳越回外省生源地,东西已经收拾好往回寄了,未来一年多都见不上面。而闺女在肿瘤医院旁租了房子,纯纯和李慎也打算在一附院附近租房子。
虽然说李慎头脑一热改报一附院,纯纯也跟着一起报了。租房的时候才不得不感叹,一附院和老校区离得近,上下班方便,图书馆自习也方便。其实无形中挤出了不少路上时间。而肿瘤医院和一附院虽然相距并不算太远,但医院工作繁忙,估计也是没什么时间出来聚聚。
总之,这是未来一年时间里,四人的最后一顿聚餐。下次再聚,估计就是在毕业聚餐上。毕业后,考去天南海北,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上面。
这顿饭没少花钱,四人吃饱喝足,唱歌嘻笑,一旁的服务员听着她们不着调的儿歌脸色可谓千变万化,全凭职业素养在那吊着不笑场。
唱累了,又开始相互敬酒,刚开始还是清醒而诚挚的祝福。
她们两两相对,围成个四方形,划圈式轮流祝福。
纯纯:“我祝各位实习回来后头顶不秃!”
对面的李慎冲她竖大拇指,“好,实在!”
佳越:“我祝各位姐妹学医生涯身体不垮!”
王可:“我祝大家实习舒心、考研顺利!”
由于太过官方,遭到其他三人的一致鄙夷。
李慎:“我们友谊长存!”
“干杯!”
多喝了几杯后,就开启了相互吐槽模式。最后,酒量好的纯纯和佳越分别扶着有些踉跄的李慎和王可,晚上九点多,溜在大马路上,满腔热血地哼唱起在医学界流传多年的悲壮打油诗:
“生理生化,必有一挂;病理病生,九死一生;分生细生,两门大坑;病理药理,玩不死你;大内大外,不死才怪;诊断局解,学到吐血;解剖免疫,我勒个去!微生物,hold不住;寄生虫,何生人!”
她们不顾周遭或惊讶或鄙夷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喊出最后一句:
“如果到了28岁,你未嫁,我未娶,那么,你丫也是学医的吧!”
离别再难舍,也总要挥手说再见。几天后,佳越回了家,王可搬了东西去租处,随后投去了家母的怀抱。纯纯和李慎则挨个上门去和意向的几位房东谈租房的事。
租房是门学问,是种碰运气的学问。
头两天她们找了四五家,有的要求这月搬来立马算钱,有的要求直接先交半年房租,有的又干脆反悔要三年起租,各类奇葩各显神通。
最后,她们在理工附近找到一位和善的老太太,对方非但愿意让她们先把东西搬过来,还同意过年后正式入住时再收钱,并且还走正统的流程,签了入住协议,只抵两月房租做押金,楼下的自行车还打算送她们……
不过,这好心的热情被婉拒了。理工离一附院和老校区都是一条街的距离而已,出门后拐两个弯的事,十来分钟脚程,她们还不至于懒到没车不出门。
一切办理妥当后,两人相互拥抱了一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李慎这次回来,情绪比暑假时平稳许多。叶欣原本担心她在电话那头故作坚强,见人正常无异,也就放下心了。
对于学业,李慎明显比以往更上心,这一点,叶欣在暑假时已隐隐有所察觉。短短一个月不到的寒假,她带了好几本专业书,提前下好了网课资料,断了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睡觉,不是在读英语就是在看书,亲戚们来拜年时也感叹这孩子没之前这么爱出门了,收了心性,是个乖巧姑娘了。
由于大四学年只有一个学期是在校学理论知识,该学年的国奖直接跟着期末成绩一起跑了出来。往年,基础医学院1200来号人,五年制临床医学系占了一半左右,分配了两个国奖名额,本科生里,其他诸如生计、预防、麻醉、法医等专业共分了一个名额。
但今年特殊,临床医学系的第五都比其他专业平均分更高,考试科目还更多,为公平起见,学院领导破天荒地把另一个名额挪给了临床医学系。
而李慎,就是那条幸运狗。
上学期拿二等奖,纯纯只当她狗屎运。这回拿的全系第三让她惊掉了下巴。一如暑假那回,“马不得”群里再次炸开了锅。
“我们难道不是一起复习的吗?”
“是的呀!”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老爷开眼了?还是,慎慎的榆木脑袋开了光?”
末了,纯纯终于找到了心理平衡的科学说法。
“慎慎啊,你虽然没泡到言老师的人,但你传承了他的智商呀。苍天待你不薄!”
其他两人表示认同。
准实习生是在三月中旬下临床,本来提前一周返校领取实习医院的介绍信即刻,为了尽早投入考研备考状态,纯纯和李慎提前一个月回租处。
下医院之前,纯纯去海底捞敲诈了李慎一顿,当时,所谓的国家奖学金还没到账。次日,学校按医院进行了分组,领了介绍信,她们被其他两位组员一起请了一餐。
“杜仲和白木……”两人名字长得有些奇怪,并且,有些耳熟。
“年年拿国奖的那对情侣啊,隔壁二班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人家学号二班靠后,她们学号三班靠前,一起报的一附院,正好跨班分在一组。
她没多少上红榜的经验,根本就不会去注意学霸们,何况是这种顶尖人物。在她看来,不如兼职挣外快来得舒坦。这次的第三还是群里炸号后才得知,班级通知群里早就把消息刷上去了,她也懒得去爬楼。当时和室友聊完后,她回房继续听英语一的单词课了。
“你心可真大。”难得纯纯也会如此由衷地吐槽和感叹。
“既然全系前二,怎么没转八年制?”
“啧,学霸的境界不是你我能揣摩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人家自然想跨出D医大、往高处爬咯!”
“高处是指……A医大?”
换句话说,言青柏的母校。两人之前在言青柏的本科组当过差,不知道争取A医大的想法是否是受他的影响。
在对学霸们高深的想法啧啧称奇的同时,学霸们的名字也让人心生好奇。
“这是两味中草药的名字吧?”
“两人青梅竹马,住对门,听说名字还是对方父母取的。啧,你说哈,从出生呆到现在,二十多年了,不腻吗?”
“……见了面就知道了。”
饭局定在了一家中档餐厅,为求安静,特地包了走廊尽头的某个房间。一进门,两人隔着满桌的饭菜给她们鞠了躬,她们受宠若惊,连忙回礼。
“未来一年,多多关照!”
“不敢不敢,你们不嫌弃我们智商欠费就行!”
“相互学习,一起进步。”
杜仲是个小平头,乍一看倒是和急诊科的刘峰医生长得有点像,本分老实,一笑还有点憨感,不知是不是和刘医生一样喜欢追着人问专业问题……
白木戴着副金色细边的圆框眼镜,长得很白净,扎了个低马尾,额前没有短发,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她话不算很多,但举手投足让人觉得信赖可靠。
纯纯有意无意地盯着白木那光洁的额头,反复感叹:怪不得是学霸,看看人家这大脑门,里面装的都是智慧。
一顿饭相谈甚谈。两人和李慎交流了一下未来一年实习生涯的大致规划。纯纯在一旁做捧哏的角色,不时惹得对方抿嘴一笑。杜仲笑起来憨感更甚,而白木笑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抬一下眼镜,眼睛亮晶晶的,颇有感染力。
只是,他们都没大白牙,也没自带笑意的眼睛。
谁都超越不了言青柏的笑容。
除了学习,他们满足了两位新朋友的好奇心,告知了一些他们的私事。
“我们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同班。”
“我们父母都是学中西医结合的。”
“高中的时候分过一年手,但高考后又在一起了。”
最为震惊的是最后一条,“我们一过法定年龄就领证了。”
两人惊讶之余站起来给他们作揖,“哎呀,金童玉女、珠联璧合,恭喜啊恭喜!”
就差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了。
最后,小两口给了她们一人一份实习安排细则,严格地按照学校通知的轮科顺序,写明了每科常见疾病的问诊和查体特点、常见并发症及主要的用药,还注明了每科应掌握的一些基本技能操作,譬如神内的腰穿、血液科的骨穿、烧伤科的换药等等。
出了门后,小两口不着急回家,去商业街闲逛。这让其他两人有些惊讶,她们还以为对方是抓紧时间每分每秒学习,但人家明显心态更好,能力更强,比她们更懂劳逸结合。想想她们期末熬夜干的那些个抱佛脚的蠢事,人家小两口肯定没有这门子经验。
纯纯和李慎再次在晚上八点多溜马路,不同的是,这回只有两个人,其他两位各有自己的路要走。
走了有十来分钟,到了一附院所在的章江路,在十字路口等那长达80s的红灯转绿时,对面惊现3个圈的奥迪,下挂熟悉的车牌号。
李慎犹豫了几秒后,向对方用力地挥了挥手。绿灯一亮,纯纯对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先行回去。
言青柏的车子驶过路口,停在她身侧,啪嗒一声,车门微开,她深吸一口气,坐在了副驾驶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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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至此,在校期间的考试总算是结束了。关于医学生期末的难熬,本书并没有过度夸张,感兴趣者可去知乎搜话题“复习到炸裂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今日小剧场】
程唐:“丫头们快来一附院奉献青春吧!”
冯青音:“还好我没学医,可怜的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