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有几成胜算?” 穿着奢侈贵气的公子打量着丁谨,好奇地问道。 “如果他加上你,或许没有一成胜算。但是,画中人总得保住自己的性命。”丁谨看向这公子,倒是淡定的很。 “看来阁下是不将乌衣上师放在心上了。”这公子摇了摇头,叹声道,“乌衣上师虽是小可同行之人,但小可仍是希望阁下能赢。说到底,小可与乌衣上师,是竞争万两黄金的对手。” “你若觉得画中人是你的,你大可以出手,香公子。”乌衣上师不满地回头瞥这香公子一眼。 “小可怎好意思与上师争个先后,况且,小可与上师,可是有赌约的。”这香公子含笑道,眉宇之间却闪着针尖般的讥诮之意。 乌衣上师装作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转过头来,灼灼的目光打在丁谨脸上,他神情却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十招之内,便取阁下项上人头。” 天地之间登时一片肃杀之意,连天的密云,也如同一时间滚滚压来。 仿佛这戈壁万里,全都布满着乌衣上师的真力。 风像在这一刻骤然停止,风卷起的沙土,也像在此时被乌衣上师的真力压了下去。 丁谨从马上跃下,在这无形的压力之下动作已有些不自然。 乌衣上师隔着一丈的距离,一掌拍来,血红的手印,瞬间就要印上丁谨的胸膛。 这赫然就是——吐蕃密宗的血手印! 乌衣上师这一招出手,口中还在默念,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丁谨本来是要躲闪的,可身子居然像是被无形的铁链锁住一般,动弹不得。 眼看着那道血红的手印就要印上他的胸膛,苗安握刀在手,就要提气飞纵,施加援手。苗疆女子也已准备出手,她不能看着丁谨在她面前陨命。 虽一瞬的时间,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血红的手印还未沾上丁谨的衣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有道无形的气墙,横在了丁谨面前。 丁谨已运起真力,劲力外吐,挡下了乌衣上师的杀招。 他真力在体内源源不断的运转,如同春来的暖阳,将寒冰一般封住他身子的无形气劲融化。
乌衣上师冷哼一声:“你倒是有两把刷子”。
他说罢缓缓抬起手臂,又要出招。
但丁谨怎容他从容进退。
三道厉芒,闪电般自丁谨举手投足之际笔直地射出,呈一个品字,分击乌衣上师的双肩和面门。
乌衣上师神色不变,脱口道:“不自量力!“””便甩袖一挥,荡开了这几道光芒。
丁谨已来到乌衣上师的面前,侧身掠起,一双飞足疾点,连续踢向乌衣上师的胸膛。乌衣上师提一口真气,暴喝一声,全身仿佛瞬间蒙上了金属似的,状如铜像,无视丁谨的攻击。
丁谨踢在他身上,吃痛的却是自己的双脚,他的身体也被荡开,倒飞了出去。
乌衣上师一挥袖,一双血红的手掌拍向身在空中的丁谨,带起沙土飞扬,狂风又起。
丁谨眼快,已注意到乌衣上师的动作。因前番有对上密阎罗的大意,也不敢怠慢。他借着倒飞之势,一个扭身,与乌衣上师的身形错开,几乎是擦着对方的袖子,险险避过。
乌衣上师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他又暴喝一声,真力外吐,狂风般的气劲从他身体迸出,海浪一般卷向丁谨。
丁谨也不躲闪,甩手一记“飞神剑”,射向乌衣上师咽喉,乌衣上师冷哼道:“你大意了!”话音落下,光芒消逝,丁谨的身子却被乌衣上师身上涌出的身子挡开,一退五六尺的距离。
乌衣上师飞身一掠,扑向丁谨,一双大手便朝丁谨头颅抓去,十根手指,贯注着密宗真力,一旦被他抓中,丁谨定是脑浆迸裂,立毙当场。
丁谨也知自己处于下风,心念电转,还没等乌衣上师逼近,猛提一口真气,一记“飞神剑”的破空劲气,一抹“无影刀”的光芒,分削乌衣上师的两只大手。乌衣上师虽以密宗气劲缠身,浑身有如金属般坚硬,仍不敢硬接,在空中一翻,让了过去。
丁谨这才止住身子后退之势,转首为攻,甩出两记“飞神剑”的同时,变指为掌,真力送出,一掌劈出,居然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大乘菠萝掌”。
乌衣上师能够认得出来,一双眼睛顿时杀气大盛,但听他暴喝道:“小僧就以吐蕃的般若金身,试试中原武林的少林七十二绝技。”
话音落下,他双臂一震,全身骨节咯咯作响,显然是用了极为厉害的硬气功。
“当”的一声金属撞击般的响声,丁谨的“大乘菠萝掌”劈在乌衣上师身上,两股真力相击,两人均是倒退几步。
乌衣上师喘了几口粗气,哼了一声:“阁下倒是几分道行,不愧是价值万两黄金的人。”
丁谨倒是毫不谦虚,道:“只不过你这邪魔外道却是愧对上师之名。”
听到“邪魔外道”这四个字,那香公子脸色微微一变,但没人注意。
“你……”乌衣上师虽知道丁谨故意激怒他,但仍是压不住怒火,“你真是不识抬举!”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袍袖卷出,一双血红的手掌一齐拍向丁谨面门,丁谨也不甘示弱,身子一偏,避开“血手印”的同时,右手使出少林寺的“大乘菠萝掌”,左手甩出一记“飞神剑”。
两人以快打快,闪电般斗了十多招,犹如两股龙卷风交缠在一起,不分伯仲。
乌衣上师渐渐有些真力难续,他的心法需要以“双修”来补充,今日虽抓了黑衣女子,但未得及采补,便被香公子阻止,本来想十招之内解决了这画中人,再行云雨之事,哪料得这画中人功力不在他之下,他现在已有些焦急。
丁谨的招式暴风骤雨一般攻向乌衣上师,虽然被乌衣上师一一化解,但他能够看出乌衣上师眼神里的怒火以及欲火。
乌衣上师又是一招“血手印”递出,丁谨心念一动,故意放慢了动作,卖个破绽,引得乌衣上师的身形随他而动。待乌衣上师的掌缘就要触及他胸前的衣衫时,丁谨脚步微措,贴着乌衣上师的袍袖前行一步,他轻轻甩手,微风掠过。
像情人的芬芳的唇,如情人柔软的舌头,就要碰上乌衣上师的咽喉,乌衣上师甚至连身体的某个部位已有了变化,他甚至已经开始咽口水。
但是乌衣上师突然想起他现在面对的是画中人,他知道密阎罗就是败在了同样的招式之下。所以他赶紧定定心神,瞬间提气掠起三尺。
“晚了。”丁谨的眼睛里现出睿智的色彩,然后一抹剑光飞出,就在他再次甩手的时刻,光芒斜斜飞起,从乌衣上师的咽喉穿过,一闪而逝。
血从乌衣上师的颈管喷出,一时间血雾漫天,他就像一只被射落的大鸟,掉在了满是沙土的戈壁滩。他再也无法保持密宗高手的姿态,凸起的眼球里充满了对女色的留恋。
“小僧的女人们……。”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阵掌声响起,丁谨听得出谁在拍手。
穿着奢侈贵气的那人,香公子。
“感谢阁下为江湖除了一个祸害。”香公子含笑道,“不过,有破绽。”
杀气弥漫,就在香公子说到“有破绽”的那一刻开始蔓延。
丁谨是背对着他的,这时觉得浑身发冷。
若是香公子从背后出手,他岂非已是避无可避?
丁谨这才发现了一个错误,他又大意了,他不该对这香公子不加提防。
“如果方才小可出手,阁下已是死人了。”香公子摇摇头,表示可惜,“小可本有机会同时除掉阁下和那淫贼。”
丁谨只能听着他说,因为丁谨置身于香公子杀气之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避开。
“只可惜……”香公子叹了一口气,“小可并非出尔反尔的人。”
丁谨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动,打定主意,问道:“所以阁下是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
香公子答道:“你回过头来,就有答案了。”
丁谨不语,暗暗运起真气,他不知道这香公子是怎样打算。
这香公子又摇摇头,叹道:“在阁下眼里,小可竟是那般背后出手的小人。不错,小可的确要取阁下的项上人头,但不是从背后。”
丁谨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去,与这香公子面对面站着。
香公子打个手势,他的手下们一起退后几步,他敛起笑容,道:“小可香晓南。”
丁谨打量着他,问道:“不告诉我你名字,岂不是更好?”
香晓南施施然一笑,道:“因为小可不想让你留下遗憾。”
“哦?”
“你虽然无法活着走出这里,但至少,总该知道死在谁手里。”
丁谨苦笑道:“你倒是君子的很。”
“不敢,香晓南要名扬天下,就应该让别人知道名字。”香晓南严肃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比明珠还要璀璨。
“所以你不是为了那些黄金?”
“黄金什么的,未免太俗气了。”
“阁下倒真是卓尔不凡。”
“不敢。”
话音一落,香晓南已出招。
他缓缓抬起手臂,食指遥指,然后杀气瞬间散发,顷刻间将丁谨笼罩。
丁谨也吃了一惊,他也没有料到,这看起来文弱的公子,实力居然不在乌衣上师之下。
虽然他只是伸出了食指,但丁谨却感觉处在他杀气的笼罩之下,犹如万千弩箭瞄准的靶心。那种感觉,几乎要让丁谨绝望。
丁谨没有动,他感到去路已完全被香晓南这一指封死。
“小可这一招,比乌衣上师如何?”
香晓南明珠般的眸子盯视着丁谨,语气中说不尽的得意。
丁谨没有应答。
香晓南倏地一点,指风划空而过,一声疾响,迎面穿向丁谨。
丁谨在等,只因那道指风在空中飘忽不定,他也不确定香晓南取的是周身哪处大穴。
近了,丁谨听得指风呼啸,就要射入他的面门,头一偏,避了过去。
电光石火刹那间,丁谨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白马将军,白如轩!
当初一起对抗阴阳无敌,白如轩也用过相似的武功!
只不过香晓南不会容他多想,但见香晓南收指往虚空一按,身子生生望前平移八九尺。
香晓南转瞬就逼近了丁谨,他左手拍在虚空,右手拍向丁谨,一股吸力从他掌心涌出,牵引着丁谨的身子往前倾斜,丁谨运气与这股吸力相抗,但吸力转而变为斥力,丁谨完全没有料到,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香晓南看他立足未稳,说一声“阁下可要准备好了”,便飞起一脚,扫向丁谨的膝盖。
丁谨反应还是迅速,身子一低,左手在黄沙中一拍,借力弹起,避开香晓南的飞腿。
香晓南不等他再行准备,一个倒翻,掠到半空,又是左手虚空一拍,右手掌心发出那股诡异的吸力。
丁谨知道这一招的厉害,连忙甩手一记“飞神剑”。不料香晓南这一掌是虚招,香晓南扭身一转,避开“飞神剑”,变为右手在后,左手在前,食指点出,便将丁谨罩在指风之下。
丁谨心知躲闪不及,中指一弹,还他一道锐风。
香晓南自然是与他同归于尽,陀螺般转到一边,丁谨连续在空中虚点,身形忽左忽右,意图让香晓南捉摸不定。
但香晓南并不中计,落足实地,手臂往回一收,慢慢推出,然后一股诡异的真力涌来,像是从四面八方里席卷而至的兵马,冲的丁谨的身子如浪心的轻舟,随风飘摇。
丁谨在心里暗暗叫苦,他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武功。
香晓南晓得他心中所想,身子猛的向上一拔,蹿出九尺,左右双手,泛着微微的黑芒,拍向丁谨的太阳穴。
丁谨感觉香晓南的真气当真的胶水一般,将他粘在掌心之下,他仿佛再斗下去便无生机。
“阁下是决定放弃求生吗?”香晓南的眼里又露出一丝得意。
香晓南的掌心就要触碰到丁谨的太阳穴,丁谨的身子就那样滞在半空。
可丁谨毕竟是丁谨,遭遇过阴阳无敌也斗过不死冥王的丁谨。
他的手指微微一动,便是微微的轻风。
真正的刀客,即使手里的刀,也能发出刀的攻击。
一抹芳华起,如长虹横空。
香晓南眼里的得意之色转为了惊讶和恐惧,他还是低估了丁谨,他不得不回撤招式,提气后移。这一回撤,虽然避开了这抹刀光,但是回收的真力在香晓南乱蹿,压制不住,反冲的他经脉受损。他落地几时,身子晃了晃,倒退几步,一丝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丁谨知道等香晓南调整过来,不一定还有什么他没见过的招式,便如离弦箭般冲向他,连连甩手,几记“飞神剑”,像降落的光幕,雨后的彩虹,一齐射向香晓南。
香晓南两只手不住的挥舞,真力挥发,如无形的盾牌,将“飞神剑”的光芒全都卸了下去。
这会儿是丁谨来到了他面前,香晓南反应也很快,一掌推出,外吐的真力像无形的钳子,几乎就要将丁谨锁住。
但丁谨似乎是未卜先知,身子往后一倾,两脚在黄沙中一踏,头下脚上,倒飞而去。
香晓南一掌推空,心叫糟糕,正要在递出新招。
“你还是太年轻。”
丁谨一声轻叹。
然后“飞神剑”的光芒在香晓南的明珠般的眸子里闪过,那般的不可方物,又是那般的惊艳无匹,即使天边名川的雪,湖畔西子的回眸,也不过如此。
“是小可输了。”香晓南洒然一笑,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一招他是避不过去了,只因这一招离他的咽喉太近,又挡住了他的视线。
光芒消逝,杀气散去。
香晓南没有感觉到喉咙的凉意,也没有感觉到痛苦。
他缓缓睁开眼睛,丁谨就站在他面前,他一脸愕然地看着丁谨,满眼都是诧异。
一缕长发从香晓南怪异的帽子里掉出来,丁谨伸手接过。
“为什么?”
“你是个君子,在下不想杀你。”丁谨淡淡道,“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与你交手。”
话音落下,丁谨转身走出,几个健步,到了马前,他翻身上马,回首一笑,道:“愿你有一天能够名扬天下,不过,我真的不是画中人。还有,万两黄金……”
苗疆女子打断了他的话语,道:“黄金是铁块做的,那个人是骗你的。”
“丁兄放过你,是希望你是个好人,不要再助纣为虐。”苗安附和道。
“后会有期。”丁谨冲香晓南挥挥手,纵马疾驰而去,苗疆女子和苗安跟上。
香晓南呆呆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感慨万千。
夕阳已没入西山,夜幕渐渐降临,天际却是一片霞光,温柔而明艳,如少女的红妆。
香晓南竟然看的有些醉了。